“爸爸是和你妈妈开玩笑的啦。”林勋远哈哈地笑起来，一双手相互握着指关节啪啪地响，“我还是说你妈妈的那张脸呢，刚刚还笑得一朵花儿似的，转眼就好像谁欠了她二百吊钱。”女儿的表情让他心里着急，他明白女儿是害怕，他又怎么可以让女儿担心？所以忙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一双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妻子，穿着拖鞋的脚尖抬起轻轻叩击地板。
赵小环“噗哧”一声笑了，当然不仅仅是丈夫那开玩笑的话，更主要的是为了女儿，女儿害怕的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她怎么忍心让女儿担心？就算自己再不开心也不能在女儿面前露出来了，虽然是狠狠的“剜”了丈夫一眼，但口气中却是另外的意思了：“看看你那模样，越老越没正经的。“她又看向女儿，那目光就十分温柔了，口气也十分温柔，”茵儿，我们收拾了吃饭，你爸爸大概也饿了，都给我们做样子了。”
林如茵站起来，对爸爸笑：“妈妈说让我们吃饭呢，我去端饭了，爸爸也快点，妈妈说你饿了。”
“好——”林勋远说着话伸开手臂大了个长长的舒张，然后站起来，“吃饭去喽。”一边说话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妻子。
赵小环笑着给他一个白眼，心底里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跟在女儿身后走往厨房。
林如茵婆家的饭桌上，冯耀清把一口红烧狮子头放在口中一边嚼一边若有所思，然后说道：“也不知道啸远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顺利。”
李如画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丈夫不说林如茵的事情，不说林如茵和儿子将来如何的时候，她就不用觉得别扭，于是口气很轻松地说道：“谁知道他啊，就算不顺利……你还能够帮得上他？”
冯耀清用眼神对李如画做了一个“无知”的表情：“你以为我是神仙？他的工作他自己做，要谁去帮忙？”
虽然遭了白眼，但李如画似乎毫不在意，反倒而笑着：“如果他的工作难做，你不是就帮他一下嘛。”
冯耀清很无奈地摇头：“你以为那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可以随便？我知道他那儿的那点事不太容易……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找出应对的办法。”说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工作上的事情，容易的时候偏容易，难的时候偏难，谁有办法？
看到丈夫这样操心，李如画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脸色一下子露出紧张：“真那么难吗？”心底里担忧，却又自我安慰，“咱家啸远挺聪明的，一定能找到办法的吧？”
冯耀清脸上也显出担忧：“这个我怎么知道？白天他倒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问他怎么样，他说不好办的，不过他会想办法，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办法，是不是可行。”
冯啸远当然有办法，在他第一次见到会计老张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就暗暗做了盘算，只不过那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正常渠道可以的话不想用别的办法，没料到这最后了还是用了他私下要用的办法。
是在县城一个偏僻地方的饭店里，冯啸远和老张坐在饭店的雅间，两个人坐着的餐桌上有几样菜，不名贵但每样都很精致，冯啸远拿起酒瓶要给老张斟酒，吓得老张脸都变色了，他慌慌张张站起来，一双手都抖了，他抢过酒瓶就用这颤抖的手忙忙地给冯啸远倒酒：“得到冯局长的信任，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敢让冯局长给我倒酒，我敬局长。”他一边说一边给冯啸远的酒杯倒满，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双手把酒杯端起来，“我感谢局长这样信任我，我……我也知道局长要我和您在一起吃饭的原因，我……那些话，我本来也想说出来，那样我心里也畅快了啊，可是我……我还是要在这里混的，我也有一家老小要我养活，我……先不说这个，祝局长工作顺利，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子把整杯酒喝了下去。
冯啸远也只得把酒喝完，放下酒杯他才摇摇头说道：“我也想工作顺利的，但是……”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张的脸，一直把老张看的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然后他才慢慢地说，“我想得到你的支持。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吃完晚饭，林如茵站起来，一边把碗筷整理在一起一边对妈妈说：“以后也该我来洗碗了吧？我总不至于连碗都不知道怎么洗，该学学了。”她的脸上有小女孩般娇俏顽皮的笑，仿佛洗碗不是做家务而是玩耍一般。
林勋远挥挥手，很大气地说：“好吧好吧，你愿意就和你妈妈一块儿去洗，不会的让你妈妈教给你。”
“你胡说，难不成我们如茵连碗都不会洗还用我教？你怎么不去洗，你不会我教你。”赵小环很不满地给了丈夫一个白眼，今天的她最反感的事情，恐怕就是有人说她的女儿不好了，无论谁说也不行，所以林勋远的话让她没有来由的想要生气。
林勋远看着神经质的妻子，无可奈何地笑：“今天你好像吃了枪药一样。”虽然是这样说，但他笑着，心里却是一个劲儿纳闷的，赵小环——肯定有什么事情不顺心才这个样子的，和她一起生活好多年了，她的那点脾气他还不知道？只是对着女儿不好开口问而已。
赵小环没有理他而是站起来和林如茵一起收拾碗筷端向厨房，林如茵害怕爸爸尴尬向他投来一个很轻松的笑。林勋远看着妻子和女儿把餐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掉，只剩了一只空荡荡的很干净的极大餐桌在他面前，感觉十分无聊，又加上赵小环的不稳定情绪让他心里猜疑，很是闷闷不乐地离开餐桌到客厅去休息。
打开客厅里的大灯，又打开电视机，他坐在沙发上默默出神，想要点燃一支烟抽又怕妻子一会儿过来用话呛他，她好像正不开心呢，他不想惹她不高兴啊，林勋远向客厅的门口扭头张望一眼，然后长长地叹气，老婆肯定是为了女儿的事情不开心，不管是哪一方面总归和这个有关，最近只要是有关女儿的事情她都这样敏感，他真担心她有一天神经过敏，可是……有什么办法？
让女儿回家里疗养的时候，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愿意，当然不是说不愿意让女儿回家而是他害怕没有效果，那样的话……最后会不好说啊，可是妻子却列举女儿回家疗养的有利方面，比如她是从小就在这个家里长大的环境熟悉啦，在这儿不用看婆婆脸色心情会好很多有利于康复啦等等，那一条都合情合理让他无话可说，仿佛女儿只要回到家里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好似的，可他发现女儿的状况和之前没有多大区别，这让他暗中说不出的担心，万一女儿不好呢？可这话是万万不可以出口的，他更担心，如果女儿就是一直是这种状况以后回到冯家，依照李如画那挑剔的性格女儿更是有的脸色看了。他是男人这些话虽然说不出来，可心里怎么会不忧虑？
突然想起白天冯啸远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他工作方面的难度，还和他说想用别的办法试试看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这个时候想来冯啸远也吃过晚饭了，反正也是无事加无聊，不如打个电话问问，想着冯啸远就拿出了手机拨打冯啸远的手机。
“……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人，最开始我就看得出来，所以我一直都是留意你的，你的顾虑我也明白，将来如果她他们真的对你不利你就找我。”冯啸远一脸诚恳地望着老张，“您年龄也大一点，做事沉稳，我相信你能够看得出情势，你也更明白，政府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这样一个小厂子就如此嚣张……你想想那些领导是做什么的？如果所有企业都用这样那样的方式偷税漏税……我们的国家怎么办？”完全是实话，虽然说的严重但没有一丝威胁的意思，冯啸远和颜悦色，“这里的厉害我相信你也都明白。”
老张不自觉地伸手挠头，一切的一切他何尝不知道？他是这厂子的会计，多少年了都是他做账的，一切他都知道，可是如果他都交待了就意味着他对这个厂子的背叛对姚厂长的背叛，他心里确实乱……就为了对付这次检查，姚厂长暗中对他做了意味深长的交待，还暗示只要这次没事以后他的工资会提高一级的，可以说这家厂子对他不薄，可是……他更明白一点，上级找出蜘丝马迹然后彻底清查处理他就是“共犯”。面前的这个局长虽然年轻可是和之前来调查过的人很不一样，他实在担心，不愿意让厂子受损失也不愿意让国家受损失，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啊……
其实就在厂子开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调查的严重性了，只是……冯啸远默默的期待让他本就患得患失的脆弱防线崩溃，他终于抬起头来：“冯局长，我确实是做了两本账，道理我都明白……”
“哦，我也明白你的顾虑和难处，知道如果你把真实的账目拿出来厂子里会对你不利，可我用我个人的名义给你保证，如果她们真的那样做了，将来你的工作我会帮你想办法。”为了彻底解除老张的后顾之忧，冯啸远只能这样说了，他明白如果老张的账目提供出来对厂子是多么不利，这个厂子对老张还会有多好？就算他可以做到完全对老张的保密也难免厂子里的领导怀疑到老张啊，大家都不是傻子，他懂，更懂得一个打工者丧失了工作的滋味，“其它方面你都放心，一切有我承担……”冯啸远说着话手机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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