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茵潜心打坐,直至神思清明时,脑海中突然悠悠显出一个影子来,她知道那是上一世里她所见到的贾宝玉。只见他明眸皓齿,粉妆玉琢的一张脸上笑意盈然。头上还是戴着束发镶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一件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双足登着青锻粉底小朝靴。他就那样或远或近在她眼前闪来闪去……
“神瑛侍者,你在哪儿,我正在寻找于你……”林如茵默默念着。心念至此,突然见到一个现代装束的人在她眼前逐电追风般闪过,是他!林如茵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神瑛侍者所转世的人了,一定是的。上一世的神瑛侍者和这一世的神瑛侍者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同一个魂魄,他们必定有相似的地方,只是那身影闪的太快她没有看清,真的是闪电一下子就过去了,林如茵只是捕捉了一个矫健的身影。
她记得那时贾宝玉再次转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装束,还被贾母叱了一句,说他外客未见就脱去了衣裳。是换去了刚刚进去时的衣裳,但脱不掉容貌脱不掉风韵,所以她认得,无论他穿什么她都认得他。
那么……就算是现代,他的装束已经是现代人的精悍洒脱了,但他的面容还能够变在哪儿?就算变了,他的魂不会变,就和她一样,她变成了林如茵,但神韵依然是绛珠仙子。
“神瑛……”林如茵一急还没有完全把话吐出唇来,所有的幻觉完全消失,她立刻又回归了现实。“怎么会这样?”林如茵不由沮丧,却也无可奈何。慢慢地从床上站起来,又想到出现这样的幻觉是不是神瑛侍者真的要出现了呢?她下界已经很久了,是该找到神瑛侍者的时候了吧,肯定是的。婆婆对她的厌烦放了她,对于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她拥有了一个人的时间和空间,她有了自由之身,她想她是能够找到神瑛侍者的,一定会!
就因为她和他是有渊源的,她是为他而来,她想他也一定会来。他们应该有一个结局。林如茵暗暗想。
赵小环引着袁曼成来到客厅后,忙招呼袁曼成坐下:“你先休息一下,阿姨给你倒水。等你休息一会儿了,自己去洗漱一下,阿姨给你做饭去。”
袁曼成确实是累了饿了,他是凡人是肉身,不是精钢之身,怎么会没有感觉?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林如茵,但又累又饿的,也不得不暂时休息一下,于是笑着对赵小环说道:“谢谢阿姨。”
赵小环给袁曼成倒了水拿了点心,说:“喝点水吃点点心先休息一下,然后在吃饭。”望向风尘仆仆的袁曼成时,心里涌出怜惜和歉疚。她知道她错了,要是把女儿嫁给他的话,说不定女儿就不是现在这个糟糕的样子。
为了家庭的利益,女儿做了牺牲品,这是赵小环心中永远的痛。
“谢谢。”袁曼成对赵小环点点头,完全接受了她的好意。
去卫生间洗漱了,喝了水吃了一点点心,袁曼成顷刻觉得精神倍增。也许是他身强力壮体力恢复的快,也许是对林如茵的惦念让他焦急不安,总之他觉得他又是虎虎生风的样子,他又十分急切地想要看到林如茵了。
赵小环去厨房给他做饭了,客厅里静悄悄的,袁曼成侧耳倾听发现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悄无声息。他知道林如茵在家,只是她为什么不出现?大概是还在休息吧?他知道林如茵之前住的房间,只是害怕贸然去看不合适,所以只有焦躁地等待。
林如茵走出房间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想改换一下环境,万一在外边有一个什么现象触发她的灵感,让她得到寻找神瑛侍者的方法,或者干脆就见到他呢?是有点做梦的想法,可她还是想要出去看看。妈妈吩咐不让外出的,她想就在附近的地方走走。走出房间林如茵就听到了厨房里传出砰砰砰用刀剁东西的声音。这时间还早,妈妈怎么就开始做晚饭了?林如茵心里想着脚步不停走进了厨房。
“妈妈,时间还早呢,怎么就开始做晚饭了?”林如茵站在聚精会神的妈妈身后问道。
赵小环转过身来,看着女儿那一张带着笑容的询问的脸,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脸上一红:“茵儿,是……是给一个客人做的。”
林如茵“哦”了一声点点头:“我说呢,那我帮妈妈做吧。”
女儿对她的安排一无所知,赵小环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解释,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得不说出来,脸上的笑也讪讪的:“茵儿,咱家的客人……你怎么就不问问是谁,或者说你出去见见呢。”
林如茵十分坦然:“妈,要是让我见的话你会吩咐我呀,我对咱家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就算是见见,你也要告诉我是谁啊。”
女儿是失忆,可女儿的话无懈可击,赵小环一颗心忽上忽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如茵,客人是你的朋友。”
“哦,我的朋友?”林如茵有点吃惊,“我的朋友……那妈妈是说我该先出去见见,打一个招呼?”
“嗯……应该是这样,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出去看看吧,客人在客厅。”赵小环迟疑一下说道。
“好。”林如茵答应。
赵小环听到女儿说好了,却看到女儿还是不走,疑惑着:“怎么?你不是说去看看的嘛,怎么不动?”
林如茵天真地笑:“妈,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呢,就算是我的朋友来看我,可我不知道人家是谁了,怎么招呼……不是很尴尬的嘛。”
是的,是这样……赵小环终于还是都明白过来,她想带着女儿出去见袁曼成,想和女儿说出她和袁曼成的以前,但想了想却觉得不妥,具体怎么做又不知道。她惭愧、不安,好久才说:“如茵,那人叫袁曼成,是你没有结婚以前最好的朋友,他对你很好的,那时你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在客厅,你去见他陪他说说话吧,他是专程来看你的。妈妈这里不用你,你去客厅吧。”
是这样……林如茵不知道之前的林如茵和这个人的关系有多么友好,不过妈妈闪烁其词的话语间,带出了这个人和之前林如茵的关系不太寻常——应该是很深刻的那种,无法说的出的那种。他们是这种复杂的带着暧昧的关系,如今要她这个冒牌之人去应付……该怎么说怎么做,林如茵有点为难,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是恰当的,难道要装傻吗?太露骨的伪装于事实不符,会有许多破绽的。可林如茵知道也不能不出去,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答应,只得慢慢说:“好……那妈妈忙,我去客厅看看。”且不管那是一个什么人,先看看,然后随机应变吧,林如茵做了这样的决定,然后起身出去。
就在林如茵的脚刚刚迈出去,赵小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疾呼:“如茵——”
林如茵被吓了一条,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返回来问:“怎么了,妈?”
赵小环直直地站立着,一脸慎重地看着女儿:“如茵,妈妈告诉你,要是你和啸远打电话的时候,千万千万别说出袁曼成的名字,更不要和他说袁曼成来看你的事情,包括以后,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准和别人提起袁曼成,尤其是你婆婆家那边的人,记住了吗?”
理由故作疑惑地说:“妈,这个人和冯家是不是有过节,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见他了,也免得惹事。”
赵小环着急地否认:“不是不是,没有过节。不过……冯家人和袁曼成之间总归是不那么融洽。哦,这些事情你不要管,去见见他吧。别忘了按照妈妈嘱咐的那样不去多嘴,明白吗?”
还真的让自己给猜准了,这之前的林如茵和这袁曼成的关系一定不寻常,照妈妈的话来分析,他们两个一定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恋人,不过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分开了吧。这袁曼成一定是知道了林如茵的事情才来的,肯定是。妈妈的叮咛那样慎重,林如茵也不得不慎重地回答:“我知道了,妈。”
“和袁曼成是这种关系,该怎么和他周旋?还有看妈妈的口吻,说不定自己以后和他之间要有很多接触了,该怎么对待?”林如茵思索着,不觉已经来到了客厅。
她知道客厅里有人,也知道客厅里的那个人就是袁曼成,所以在目光触及客厅里沙发上的那个人时,自然会仔细注目。客厅里的人手肘支在膝盖处,双手扶着额头,一动不动,显然处在苦思冥想之中。林如茵只见到他一头乌黑的偏分的头发,也许粗粗的梳理过,但依然有显微的凌乱,是……一副憔悴的凌乱,显示着内心的不安。看不到他的容貌,却看得出他的身材,应该是高矮适中的类型,清秀挺拔,玉树临风。身上是银灰色的套装吧,看上去有灰尘的样子,脚上的皮鞋给他的衣服做了见证,有……尘土,他的黑色皮鞋上有轻薄的尘土,灰蒙蒙的样子。绝不是她所看到的其他男子的皮鞋,纤尘不染,光亮的可以当镜子照的那种,比如冯啸远,哥哥……
他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很急的赶过来!林如茵确定。望着袁曼成风尘仆仆的样子她有些发愣,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和她的关系究竟如何?
袁曼成久久地沉思,突然感觉到门口似乎有人在,所以慢慢的抬头看过来。门口的人是——林如茵!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林如茵。虽然她做了别人的妻子,但挡不住他对她的思念。
突然看到她出现在视线里,袁曼成又是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如茵……”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惊喜也透着难过,“如茵——”他慢慢站起来。
原来他的面容也是十分俊美的,脸上的五官如同雕刻般分明,长眉如柳,深邃的眼眸中藏着旁人看不透的忧郁。或许是因为疲惫,脸色显得苍白,嘴唇没有丰润的鲜红而显得干裂。
“他就是妈妈说的袁曼成了。”林如茵从他看她的眼眸中看出他对她的热烈和关切以及……爱恋和难过,其实她说不好他眼中那复杂的感情的,只知道了他和之前的林如茵——关系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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