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的夜并非静悄悄的,天气关系,房间的窗被店主开成一个角度,用东西固定住,作用是方便室内通风,窗子是关不上的,睡前,阮立冬曾经趴在窗格子上看过外面,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声,偶尔还有几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阮立冬问靳怀理:“那是什么声?”
当时洗好澡的靳怀理身体倚着床头在看书,他洗了澡,头发擦了,半干不干的,也许是有段时间没理发的关系,他头发比起他们才认识的时候长了些。头发软,湿着,几缕垂在额前,被灯光照了在他手里的书上刻下影子,影子末端是靳怀理的细长手指。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靳怀理让阮立冬有种温暖温柔的感觉,如果他不说下面那段话的话,靳怀理说:“就是豺狼虎豹狮子什么的遛弯时候随便叫叫罢了。”
“豺狼虎豹狮子……随便叫……”阮立冬咽口唾沫。
“是啊。”靳怀理合上书,抬起头看阮立冬,“有时他们还会来村里遛弯,看到那窗子没有,体型小的可以探头进来。”
阮立冬看看靳怀理,又回头看看手边的窗,“妈呀”一声,钻进了床上的被窝。
“咚”一声被挤下床的靳怀理看着那张床,床倒是不小,就是床上那人太能扑腾了。
夜半。
桌上的数字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一点,床上的阮立冬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窗子方向,窗外树影憧憧,不时变换着形状,阮立冬看着看着脑子里就出现了各种野兽的形状。
“我是从中国来的,不和你们非洲动物的胃口,我好吃懒做,你们知道的,懒这个病是会传染的,都说非洲人民很勤劳,他们是不希望本国的动物得懒病的,所以你们不要来吃我啊……啊!”
她尖叫出声,因为一只爪子此刻就搭在了她手腕上,阮立冬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
“你的自知之明还该再加一条,叫声难听。”是靳怀理的声音,这时阮立冬才反应过来“爪子”是靳怀理的。她光顾害怕了,怎么就忘了被她踢到床下去的靳怀理了呢。
“靳怀理,你听见我说话了……”
废话,你嘀咕那么久了,我又不是聋子。床下的靳怀理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
“我害怕……”
“睡觉。”
“睡不着,要不你上来,上来我就没那么怕了,说不准就睡着了。”阮立冬探头到床边,她是想凑近靳怀理说话,却被他一巴掌胡在脸上按回了床上。
“睡觉。”靳怀理说。
“睡不着。”
“拉着,睡。”靳怀理伸出胳膊去给阮立冬,阮立冬眨眨眼,真很听话的“抱住”他的胳膊睡了。可怜那一夜,靳教授一直处于高举手臂的状态,不止这样,阮立冬的脚丫还不时从床上伸下来,骚扰他的肚皮。
那感觉,怎么说呢?很抓狂。
第二天清晨,蒋钦趁着藏婚前的空挡跑来房间看了眼已经起床的靳怀理,以及还四仰八叉睡在床上的阮立冬,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摇头的是儿子这个定力比起他爸是强多了,点头的是,靳怀理那双充血的眼睛解开她一直以来的一个顾虑靳怀理不是同性恋,他对女生是有感觉的。
蒋钦心里的石头落地,不代表接下去的婚礼就顺利进行了,直到阮立冬他们到达坦桑尼亚的第三天,王医生总算在一处民居的地窖里找到了他的新娘,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比靳何夕先一步找到的,因为靳何夕和王医生进门时,蒋钦赏了靳何夕一脚狗啃屎,等靳何夕从地上爬起来时,他已经迟到一步了。
“坏事儿,你爸妈因为什么这么较劲儿啊?”两对新人各自洞房时,阮立冬托着下巴问靳怀理他弟。
对方已经不知道白了几次眼后,似乎做着最后一次无力却又不死心的抗议,“我叫靳怀世,你如果发音不准就叫我的英文名Caesar!”
“我是一颗红心向祖国,你也要身在美利坚心在新中国,好好的叫什么英文名,快说,坏事儿,你爸妈因为什么这么较劲儿,还有他们是假结婚的吧,我总觉得你爸特让着你妈,你妈也在乎你爸。”
“哼。”靳怀世鼻子喷口气出来,他学着阮立冬的样子,托起下巴,“我巴不得现实和你说的那样呢,那就不会有萨沙和塞尔曼了。”
“那个萨啥和塞啥是啥?”阮立冬眨眨眼,一脸的懵懂。
“是萨沙和塞尔曼,一对龙凤胎,我们同母异父的……弟妹。”靳怀世说到这儿又是一撇嘴。阮立冬没话说了,这下就肯定不是假结婚了,孩子都有了。靳怀世说他这对弟妹不到十岁,跟着他们的德国父亲定居在德国,每年家庭聚会时,他们的父亲会把他们送来。
说到这里,靳怀世耸耸肩:“我挺看不懂我父母的,我也觉得他们相爱,可是却较真了半辈子了。知道吗?就生孩子这事儿上,他们还较劲儿来着,我妈说我爸下不了蛋了。哎……”
这是对奇怪的夫妻,奇怪到第二天清晨吃饭,两家人还是在一张桌上吃的。无论是蒋钦还是靳何夕夫妇的表情都是那么自然,阮立冬看了一圈儿,估计在座的人里就数他的表情最不自然了。
后来她是从靳怀理那里听说他父母的事情的,蒋钦怀着靳怀世的时候,靳何夕在国外参加一个研讨会,等他回家后,蒋钦发现靳何夕的电话频繁起来,虽然靳何夕并没有背着她打电话什么的,不过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是有一定准确性的,蒋钦发现了靳何夕和他一个女同事的暧昧。
在剩下靳怀世一个月后,蒋钦和靳何夕签订了离婚协议。
“你妈可真刚烈,连个机会也不给你爸。”
“是你你给吗?”
“给啊,怎么不给,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我会给你个机会让我好好把你弄死。”阮立冬握紧的拳头在靳怀理面前晃了晃,虽然那拳头的个头儿小的没啥威慑力。
蒋钦除了人有点儿神经兮兮的外,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在阮立冬他们要回国的前两天,她提出带阮立冬去东非大裂谷去看看。距离不近,他们开车足足走了一天一夜才到。
大草原,眼前的视野是阮立冬之前没见过的开阔,在远处接近天际的地方,她甚至看见了奔跑的羚羊。
“可真美……”阮立冬赞叹着,下车后的她转身去找蒋钦,她想问问蒋钦这里都有哪些好玩的,可就是个回头的功夫,原本坐在前车的蒋钦以及她身边的靳怀理、靳怀世人都不见了。
“她带他们去找石块去了。你不要指望她会按照她说的那样给你做导游,带你玩儿,因为每次到了地方,她都顾着自己先玩儿个痛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靳何夕这么说。
“我能把你这番话理解成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了吗?离了婚还在这里‘诋毁’前妻的人我看不上,就算你可能成为我未来的公公我也照样看不上。”像是强调自己立场似的,阮立冬重重点了两下头。
“怀里和你说我和他妈的事儿了?”
“嗯。”阮立冬点头。
“是不是是在一个看似无意的情况下说的?”
阮立冬稍作回忆后,又点点头。
“这个臭小子,不知道和他多少叔叔阿姨亲戚朋友败坏我名声了!”靳何夕哼了一声,阮立冬觉得他们这家人都爱“哼”,靳何夕哼完,看眼阮立冬,“想听完整无河蟹版吗?”
没等阮立冬回答,靳何夕就近找了棵树,他坐在地上开始讲故事。他穿件短袖T恤,印着花格子,裤子是条有本土风格的灯笼裤,这身打扮让他看上去并不稳重,加上他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阮立冬更是对他下面讲的话存疑,不过她还是听下去了。
当年靳何夕的同事的确和他表示过爱慕的情感,靳何夕也的确彷徨过那一阵,不过也仅仅是彷徨而已。就在他摇摆不定时,事情被蒋钦发现了,当时的蒋钦怀着孕,却很冷静的和他谈了一次。
靳何夕当时就表态不会再和那人来往了,这件事因为他的保证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可事情并没完,才生完靳怀世的蒋钦不知道怎么又提出了离婚,她说如果靳何夕不同意,她就去死。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靳何夕以为蒋钦是在赌气,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蒋钦真就自杀了。后来靳何夕带着活过来的蒋钦去看心理医生,被告知蒋钦得了一种心理障碍症,因为这种病的存在,蒋钦会把靳何夕曾经的“背叛”扩大化,这种障碍症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分为自我伤害和伤害他人两种表现形式,蒋钦是前者。
“这病治不好吗?”阮立冬听得入神,问。靳何夕摇摇头:“治得好怎么会离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离婚是为了保护蒋钦?”阮立冬不大相信,“那她再婚你也再,听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不和她斗我怎么见得到她?再说,我那个婚,是结假的啦……”靳何夕看着远处拉着两个表情明显是厌烦的儿子、玩儿的开心的蒋钦,开始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他那时的动摇。
不过正像当初那个心理医生说的,按照蒋钦的体质,还有她在乎他的程度,发病是迟早的事。
也许真就是那句话,不是所有爱都能修成正果,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正果。
阮立冬整个人都伤感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立冬……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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