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场毫无防备的强吻,简葇没有迎合,因为她还不太会迎合;她也没有抗拒,因为她无法抗拒。她只能睁着茫然无措的眼睛,望向他眼底灼人的火热,直到,眼睛不由自主闭上……
没有视线的干扰,触觉会更敏感。
她感觉到,他的唇比她想象的柔软,她抵在他胸口的手移到他强健的手臂上,死死抓着,说不清是为了推拒,还是为了想支撑她完全失力的身体。
这一刻,在他的怀中,她才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弱势,她自以为的冷静,自以为的现实,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她终究还是抗拒不了他的强势,抗拒不了他这份激烈的爱。
比她预想的快,他放开了她,在她还没真正感受到甜蜜的时候。
他对她说:“不是我想吻你,是你的眼神太诱人了。”
呃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干抹净后,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她捂着被他吻得微疼的唇,愣了好久,脑子中的一堆废墟还没来得及重建,她脱口而出:“分明是……是你太禁不住诱惑!”
“这么说,你承认你诱惑我了?”
“我……”她,承认了吗?!好像是承认了。
不远处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窃笑声音,她扭头一看,居然有不少路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激情真人秀,而且看得意犹未尽,好像在等待着下一场好戏的上演。
平复了一下不稳的呼吸,混沌的大脑冷静下来,她开始努力思考下一幕戏该怎么演?
给他一个耳光,口口声声告他非礼?那他估计会被立即送去军事法庭,因猥亵罪入狱,大好的前程从此葬送。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要不然,她大声质问他:“你想怎么样?!”
万一他说:“我想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
她该怎么回答?
或者,她应该让他对她负责一辈子?
虽然,她心底里隐隐是这么期待的。可是,这种事……貌似从新中国成立以后就不用负责了。
最后,作为一名戏剧学院的高材生,一名职业的演员,简葇在这个关键时刻
扭头就跑了。
留下哭笑不得的郑伟,不知如何谢幕。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红透了的脸,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眼底满意的笑意?
反正,此时此刻,她的废墟脑子想不出比落荒而逃更好的选择……
一辆出租车非常识时务地停在简葇旁边,她忍下再看一眼郑伟的冲动,上了车。
车子刚要启动,一辆白色的宝马突然在离她不远的街边停下来,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男人侧脸露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有着成功人士该有的沉稳和儒雅。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G大庄严的大门上,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的特别出神。
两辆车错过的一瞬,简葇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他!她不会看错,他就是前几天舅妈给她的照片中的男人,还有那辆宝马车,也是照片上的那辆。
她仔细看了一眼车牌号,京XXXXXX,是北京的车。
出于好奇,她在车窗探出头,顺着男人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郑伟正在和门口的守卫说话,守卫不停摇头,把沉重的大门锁得严严实实。
他只能从紧闭的铁门中看着她离去,一道门把他们隔得遥不可及
出租车没有因为他们的留恋而片刻停留,迅速地转过街角,阻断了他们的视线。
简葇发觉自己又有点想见他了,可他们才刚分开不到一分钟而已。
一路恋恋不舍地到了火车站,走进售票厅,简葇才意识到何谓泱泱大国,回北京的车次那么多,居然连一张站票都没有了。她在售票厅转悠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黄牛票,还是午夜十二点的。
她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炎热的夏季,乌烟瘴气的候车厅里挤满了人,各个热得汗流浃背,困得哈欠连天。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时间难熬,反而心情特别舒畅。
她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仰头望着夜空的一弯新月发呆,望着望着,她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得旁边的中年大叔心里都没底了,摸摸自己的脸,没发现异样,又低头看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她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点来一看,不禁笑出声来:【我被关禁闭了,指导员说我光天化日行为不检,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让我面壁思过三天。我又不是调戏良家妇女,我亲的是我自己媳妇,我就不信他不亲他媳妇……这是嫉妒,赤裸裸地嫉妒我媳妇长得漂亮……】
她很想回复:你才被关三天禁闭?要是换做地方法院,你在公共场所当众强制猥亵女性,判你五年有期徒刑都是少的。
短信编辑了,又删了,最后回复了一句:【谁是你媳妇?我什么时候成你媳妇了?】
【我亲了,就是了。】
这逻辑,这因果,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简葇抱着手机想了半天,彻底不会回了,干脆换个话题:【你关禁闭还能发短信么?】
【指导员让我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想我。指导员要没收手机了……等我出来再联系你,别太想我!】
【嗯,好好反省。】
之后,他再也没有了消息。她却一直把手机握在手心里。
晚上十一点刚过,简葇的手机响了,她急忙看一眼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来自加拿大的号码。
她开心地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简婕哽咽的哭声:“姐,妈累得晕倒了,在急救室里……都是我不好……我不读大学了,我也不治腿了……你劝劝妈吧!”
她急忙跑向安静一点的角落。“到底怎么回事?!简婕你别哭了,好好说话啊!”
在简婕泣断断续续的陈述中,简葇才知道二个月前妈妈就和继父离婚了。原因是简婕没有拿到全额的奖学金,继父不肯承担她的高额学费,也不愿意再拿钱给她做伤腿的复健治疗,继父甚至还骂简婕:“你一个残废,读那么贵的学校有什么用!”
妈妈一怒之下,便和继父离了婚。可她不想简葇担心,所以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一个人去中国餐馆打工赚钱,想独自承担简婕的学费。最终,她过度劳累加上旧伤复发,晕倒在饭馆里。
听着妹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哭诉,简葇死死咬着手背,没有发出一声哽咽。
简婕说想放弃读书,放弃她的腿,让她劝妈妈也放弃。可她不能,她不能眼看着妹妹废了一条腿,连以后的人生也废了。
不就是一年十几万的学费么?!钱就算再难赚,也难不过简婕在病床上还坚持学习,忍着病痛考上多伦多大学。
低头擦了擦眼泪,简葇笑着安慰妹妹,“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接了一部戏,片酬很高的,你的学费我会寄给你。你告诉妈:以后别再去工作了,好好养身体,我赚的钱足够你们花了。”
“姐……”
“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读书,好好治你的腿,不管谁放弃你,你自己都不能放弃,知道吗?你别哭了,好好照顾妈妈……我最近有点忙,等我忙完了,我一定过去看你们……简婕,你别再跟妈说放弃的话,你应该了解她的,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在电话里安慰了简婕十几分钟,简婕的情绪才慢慢好转,不再哭了。
然而,挂断电话,简葇却无力地蹲在地上,埋头在双膝上无声地抽泣。
她以为父亲的惨死,简婕在车祸中伤了右腿,妈妈为了让简婕得到更好的治疗条件,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加拿大华侨,这一切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现在连继父这个依靠也没有了,妈妈和简婕在加拿大怎么生活?
而她,连买张机票去加拿大看他们的钱都没有!
原本幸福的家,变成了这样的支离破碎。如果这一切是天意,她甘愿承受,可是妈妈说过,这不是天意,是人为。父亲的坠楼,妈妈和简婕的车祸,都是有人蓄意为之。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可她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那个人,让血债用血来偿还!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软弱。
用力擦去眼泪,简葇拨通了威爷的电话。“威爷,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半夜被吵醒威爷的态度极好,“小葇,你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到底什么事,我能办的一定帮你办。”
“……我妈妈在多伦多生病了,我妹妹需要交的学费,我能不能向公司预支一些片酬,以后等我拍了戏,一定补上。”
威爷想了想,“哦,这个事儿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行。这样吧,明天我问问岳少,只要他同意,一切都好说。”
又是岳启飞!
听见这个名字,她又心寒了。
毕竟,任何的得到都必须要有付出,而岳启飞想要得到的,是她此刻最不想付出的。可她一想到简婕和妈妈在多伦多的处境,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嗯,那我等你消息。”
“哦,对了,明天新戏可能要定角色,你上午能不能来公司一趟。”
“能……威爷,谢谢!”
一夜没睡,家也没来得及回,简葇赶到威爷办公室时还是晚了,威爷已经去开会了。
她在威爷的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威爷才开完会回来。
他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打量了一番简葇红肿的眼和苍白的脸色:“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为了你妈妈和妹妹的事情?”
“嗯。”
“别担心了,你想提前预支片酬的事情,我跟岳少说了,他说没问题,他让公司财务那边做下账,你明天就可以去领二十万。”
“二十万?这么多?!”
“是啊,以你现在的身价,给你这些算是高价了。哦,我忘了告诉你,公司刚开会讨论完新戏的角色,女一号定了林希儿,你是女二号。”
看见简葇脸上并无喜色,他以为她不满意自己是女二号,耐下心来对她晓之以理:“别不知足了。这可是定在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公司要考虑收视率,女一号肯定要用一线女星的。你一个新人,能演女二号就不错了,知足吧。”
简葇还是不说话,手指紧握着手机屏幕。
威爷又说:“我看岳大少对你真挺上心的,你只要用点心,以后有得是好机会。”
“……”简葇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威爷,你说我要是得罪了岳制片,以后是不是很难在公司立足了?”
“得罪他?!”威爷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小葇,你不会真以为岳大少就是个制片人吧?他可是世纪传媒的太子爷。现在大老板在地产业做得风生水起,有意把世纪传媒全权交给岳少当家,你可要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万一得罪了他,别说在公司立足,娱乐圈你都别想混下去。”
事实上,即使威爷不告诉她,她也知道结果。她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希望能再听威爷说一遍,让她可以更坚定一点。然而,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地上的短信息,她的心还是扶摇不定。
她不在乎出卖自己的,也不在乎自己的将来,她唯一在乎的,是她会不会伤害了深爱她的人?!
有些事,越是害怕,越是要面对。
三天后,她收到郑伟的短信,他告诉她:【我终于出来了,想我了吧?】
她没有回。因为她收到短信时,正在和岳启飞喝咖啡。
比起满是猫屎味道的咖啡,她真的很怀念红茶的味道,即使那是便捷茶包,被开水一汤,会有一股包装纸的味道。可红茶入口虽苦,细品透着甘甜,不像咖啡,怎么品都是猫屎恶心人的味道。
喝过咖啡,岳启飞送她回了家。
车停在公寓楼下,他陪着她走下车,有些期待地望着她:“时间还早,我去你家坐坐吧……只是坐坐。”
简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半天,才抬起头,“对不起,我家没有咖啡。”
岳启飞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理解般地微笑:“那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香港,买点上好的咖啡,顺便再给你买些衣服和首饰,新戏宣传的时候用。”
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明天先办一下港澳通行证。”
“好!那我让人预定后天的机票。”
她轻轻点头,“嗯。”
岳启飞再没说什么,上车离开。
目送着岳启飞的车消失,她无力地转过身。
然后,她看见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深深镌刻在她心底的人影,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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