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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钢琴教室，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华泠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她的心里竟然滋生出把这里当成避难所的感觉。
“今天晚了一个小时。”
“你并没有规定我必须什么时候来，只要来了不就可以了吗？”
华泠坐上软椅，翻开琴盖，伸出一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琴键，任由萧瑟孤单的音符在空中飘荡。
“心情不好？”
莫谚靠着墙，停下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动作，看着华泠的背影。
华泠没有回答，静静地按着琴键。良久，她有些疲惫的声音穿插进杂乱无章的音符中。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质问命运的权利，可是我依然想问，为什么就是这样不公平呢？”
莫谚没有插话，等着华泠接下来的话。
“我只见过那个女人一次，却再也忘不了她。知道她不带我走的原因，却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我叫她。是她的心里还对我有感情，怕心软。还是，她从来就不想要我。”
不想要我？！
四个字，声音带着沉重的痛苦。嘶哑的声音告诉莫谚，她正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却是无法完全控制住。悲伤、绝望、无奈、思念……莫谚听出那声音中交织的复杂感情，却不知道声音的主人到底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莫谚知道，华泠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他也知道，华泠是孤儿，却没想到她自己都清楚她的母亲是怎样不要她，而且，还知道得格外清楚。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莫谚浑身一怔，却不知道他现在该为她坐些什么……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很好！”华泠没有回过头，只是声音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嘶哑，从新恢复平常的声音“可能今天看到了一些我不想看到的画面，想多了。”
戴面具，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音符渐渐汇成了简单的曲子，干涩却没有刚刚的杂乱。
《欢乐颂》，莫谚昨天教的。
莫谚听着曲子，紫色的眸子越发深沉，甚至有些接近黑色。
华泠从来就是一个震静的人，即使在如何不平静的心绪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下来。对她来说，在叶家的失常多管闲事，以及对莫谚说的不该说的话都是她不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看到了叶衍泽的担心，听到那个老妇人的话，她也不会产生不正常的愤怒和嫉妒，就不会直接对叶青说那些“废话”。
愤怒和嫉妒只是很正常的两种情绪，可对华泠来说却是不正常。由此可知，华泠对自己的残酷程度。
“啪！”
一声脆响打破餐厅宁静的氛围，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意外震惊之类的表情出现，反而是叹了口气继续手上未完的工作。
这已经是七姐第十次打破餐盘了！
华泠担忧地叹了口气，走到七姐旁边，制止她要捡碎片的动作，华泠怕她再恍神手都会被割伤。然后华泠动手去一片一片捡进托盘中。
“七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七姐摇摇头，知道华泠的好意，也没拒绝，直接不插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反正也快下班了，这些收拾的工作也没什么难度，我帮你做好啦。你就先换衣服早点回家。”
收拾好碎片，华泠站起身看着一脸疲惫的七姐。
“那就麻烦你了。”
七姐起身，脚步虚浮地往更衣室走去。
华泠看着七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真的很像昨天的那个背影……
北京时间十点整，华泠准时下班，踏进更衣室竟然看见七姐还没有离开，正坐在椅子上把头埋进膝盖里。
“七姐？！”
华泠试着轻轻唤了声，没得到应答。又叫了一声，还伸出手晃了晃七姐的胳膊。
“陪我喝杯酒吧？”
低沉的声音传经华泠耳内。
“好！”
两人并列走出餐厅，同时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莫谚看见华泠，紫眸一亮，向她们走来。
“莫？！你回来了？”
七姐也有些意外会在门口遇见莫谚。
“不是，我来接她！”
莫谚看向脸色不大好的华泠。七姐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啊！小泠，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错吧！”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华泠懊恼地看着七姐眼底的暧昧和莫谚嘴角的笑意。
“是我在追她！”
莫谚不管一脸不爽的华泠，直接又抛出一颗炸弹。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泠，人家莫可是又一大把人在盯着，你可得抓紧了。而且，我很期待莫会为你破例一次！”
华泠不再接话，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我和七姐去喝酒，你可以走了。”
莫谚没有动，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住耳朵。华泠也没辙，只能随他去了。
还是那家“夜”。
这个越，华泠已经是第三次踏进这家酒吧了，而且三次都有莫谚的参与。华泠有种很荒唐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命运和这家酒吧、身后的那个男生再也牵扯不清的感觉。
七姐要了一瓶看阳西度数很高的酒，倒了就猛喝，简直是把酒当水了。
大半瓶后，她才停下动作，两眼迷蒙的望着华泠，马上把坐在角落的莫谚撇在一边开口。
“小泠啊，你是不是对我的过去很好奇？”
华泠照实点了点头。
“呵呵，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陪我喝一杯。”
七姐推开华泠面前的果汁，招手问服务员要了一个玻璃杯，哗啦啦倒了满满一杯，推到了华泠面前。
华泠正要接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半空中。
“她不能喝！”
紫眸在炫彩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冶。
“我可以喝一点。”
华泠拍开那只手，看像一脸落寞的七姐。
“你想让我抱你回三中吗？”
“我只喝一点，不会有事。”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华泠微滞。她从来没碰过酒，哪里知道这个什么酒。不过看七姐灌了大半瓶都没事，她只喝一点点应该不会有事的……
“好吧，随你！”
莫谚抽回手，双手环胸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他知道今天华泠的心情也不好，发泄一下也好。而且，他倒是很想看看华泠醉了后是怎么一番模样。
华泠端起酒杯，闻着呛鼻的酒味，皱了皱眉头，浅浅尝了一口。
辣辣的，带着水果的香味，有点甜。
看着华泠小心翼翼尝酒的模样，莫谚暗自好笑。
“好啦！”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啊！”
七姐单手撑着脸颊，看了眼莫谚。
“我以前也是弹钢琴的，或许你应该听说过我，端木银。”
莫谚懒懒拉拢着眼皮，没插嘴，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可是你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最巅峰的时期退出钢琴界吧？”
连莫谚都知道的钢琴师恐怕不是小有名气那么简单了。
华泠惊讶地看着七姐，随后却释然了。能有那么优雅地气质，而且懂得莫谚的钢琴，也只有钢琴家这个职业才做的到了。
“是因为你的手吧？”
莫谚淡淡地开口。华泠转移目光，仔细观察七姐的手指，才发现七姐右手的食指骨节有些变形。
“不是，这是我工作后弄的。”
“那你为什么不弹钢琴了？”
“因为一个男人。女人总是过不了情关啊！”
七姐又给自己到了杯酒。然后开始慢慢叙事一段很经典也有些老套的故事。
“我二十岁得到了肖邦钢琴大赛的金曲奖，红极一时，被誉为中国最天才的女钢琴家。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只是每天关在屋内练琴，很天真的以为我的世界就只有钢琴。然后我认识了他，同样是一个钢琴爱好者。不同的是，他没有我的运气，得不到别人的赏识，只能在一家酒吧里弹键盘赚些钱。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爱上了他哪里……才华？外貌？个性？都有吧。我不管家里的反对和他在一起，两年后我们结婚了，生下了小希。哦！小希是我们的儿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七姐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我们很幸福。我继续弹我最爱的钢琴，继续拿下大大小小的奖项塞满家里的橱柜。我没有发现，随着我的奖杯越来越多，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我在世界钢琴界越走越远时，他却依然还只是酒吧的一个键盘手。直到他对我开口说要离婚时，我还沉浸在得奖的喜悦里。然后，看着他决绝的表情，我才发现，我们的爱情早就不见了，随着我们的社会地位的拉远，越来越远。”
七姐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产生厚重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一杯酒完了，她想再倒却发现酒已经没了，招手又要了一瓶……
“他遇到了他的伯乐，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答应为他出唱片，只要他和我离婚。我看到那个女人的出现，我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错误。如果，我多为他考虑一些、多关心他一点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只是，一切都回不来了。我放他走，签下离婚协议书，不要一切，放弃抚养权，离开了那个地方。从此再也没碰过钢琴，我恨它带走了我的一切，没有它，或许我就不会失去他。知道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是我自己不懂得如何留住自己爱人的心，于它何干？没有它，我又怎么会知道爱情的滋味……”
“五年了，我应该忘了吧……”
七姐伸出右手，低下头看着受伤骨节。
“咚！”
一滴不明物体落在那杯琥珀色的酒力，荡起阵阵涟漪，合为一体。
端起那杯含着泪的酒，七姐皱着眉仰头喝光，好像喝的是人间最苦的滋味。
“谢忱。”
七姐浑身一震，迷茫的眼睛看向莫谚哈哈大笑。
“哈哈……莫啊。你真的是好聪明啊！连这样都能猜到？！我说，你的才华比当年的我可好上太多了，想不想往这方面发展？以你的水准肯定震撼全世界！”
“等我没钱的时候会考虑看看。”
七姐随意摆摆手，显得很不屑。
“别说其他的，看白色那些恨不得把你吃掉的女人，就知道你想要没钱可不容易！”然后，七姐看向华泠“你也比我好太多了，要是当年的我有你一半剔透沉稳，哪会折腾成这样。你们是挺般配的，只是这老天，可不一定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华泠没答话，看了那杯琥珀色的酒一眼，拿起来又尝了一口。
“好啦，我发完牢骚了，心里舒服多了，我先回家睡觉了，不打扰你们甜蜜蜜了。”
说罢，抓起包包，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去，华泠不放心想要追上去，却被莫谚拉住了。正要甩开，莫谚指着门口示意华泠看过去。华泠顺着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走到七姐身边要扶她，被她一把甩开。
“他跟在后面很久了。”
恩？跟着他们很久了？！
华泠看到男人脸上的担忧，随即笑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甩开抓着自己的手，华泠朝着大门走去。没走两步，发现莫谚又跟了上来，走在她的右边，有意无意地为她挡开拥挤的人群，华泠胸口一暖。
“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不会伤害七姐？”
“他看七姐的眼神就像我看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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