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都生活在那样宁静祥和的地方,一直陪在家人身边,但人生总不能事事如意。多年前我曾经跟我爸大吵一架,并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家。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依然,我青梅竹马的恋人。我爸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甚至以死相逼。我当时年轻气盛,就跟他说,让他当做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扔下那句话我就跟依然离开了那个村子,到了大城市打拼。”
凉慕之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张薄薄的信纸。那时候他才知道,信纸太单薄太小太窄,根本不足以写下父亲想要跟他说的那些话。每当多看信上的一字,悲伤就加深一些。他想,父亲一定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跟他诉说,但千言万语却不得已被缩减成这样薄薄的一页信纸,父亲心里该有多难过。不自觉,捏着信纸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苏微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毫无保留的悲伤退下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身份,退下了所有的掩饰,她有幸将他看的如此完整。
在这世上,每个人或许都有一段想要忘记,却一直深埋在心里的记忆。凉慕之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难过,也会哭。而这时看上去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凉慕之,让苏微感到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要如果去面对。安静许久,凉慕之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微跟前,做出了一个让苏微不知如何是好的动作。
他将整个脑袋搁在苏微肩膀上,苏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重力,但那已经不是重要的了,因为她既然发现肩膀处有点湿润。难道说凉慕之在哭吗?
看上去坚强如同石头一般的凉慕之,既然在她面前留下了眼泪。他的声音也在颤抖着“微微,不要动,就这样呆着。”
他的手紧紧扣在她腰间,嘴唇距离她的耳朵那么近。现下这情况,她怎么敢乱动?
两人的距离太近,苏微强烈感受到凉慕之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不安。他的呼吸是那么紊乱,他的手脚不停在发抖。
整个空间安静的有些过分,苏微突然就想起上次在电影院的时候。她记得那次她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电影院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她的脑袋放在他大腿上,他的手好像还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睡着那段时间,是不是跟现在一样安静呢?而那段时间,凉慕之又是如果度过的?他难道真的就那样看着她看了几个小时?
想着想着苏微就出了神,直到凉慕之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
“微微,请你跟小晨陪我回一趟老家吧!”
他说,请你。
说的那么客气礼貌。
他搁在她肩上的脑袋提了起来,苏微抬头,刚好就对上他一双暗黑的眼眸。
那双眸里面分明清清楚楚倒映出苏微的影像,但她却觉得好像深邃的看不见底。因为那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似乎有伤痛,有无奈,有担忧,有矛盾···
那封信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为什么看看那封信凉慕之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苏微情不自禁的伸出去了手,心里想着能够抚平他皱起的眉头。也渴望能够替他分担一些哀伤。
起了这个念头,她立马用尽所有能用的理由说服自己打消。
最初来到这个家的理由,难道都忘记了么?躺在病床上毫无生命力的顾墨,以及坠落的蓝幽,这些都忘记么?
怎么可以因为一时太过浓烈的悲伤,就忘记一切呢?
突然,凉慕之粗糙的双手移动到苏微的脸颊上,整个捧起她的脸。
“我该怎么办?那是我爸爸···”
这时的凉慕之,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
“你知道吗?有些话,说出口不仅仅只是赌气,有些事情,用尽力气想忘也忘不掉。我本来打算,这一辈子再也不回去那个地方,直到我死的那天。不,就算我死了,骨灰也不会回去。但是,就像我二姑说的那样,我终归不能做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苏微只得冲他点头“你的心情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有些事情,除了当事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世上事,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要奢望任何人能够跟你感同身受。
苏微还未来得及反驳,他继续说道“大家都说,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却不知道,有些记忆太刻骨铭心。就像是真的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刻在心上一般。而有些地方,离开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苏微何等聪明,听凉慕之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不到凉慕之也会有不敢去面对的事情。
苏微叹气,却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轻启朱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太深刻的记忆的确无法抹掉,但有些地方,只要你愿意,还是可以回去的。”顿了顿,她又继续“其实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在庸人自扰。明明还没有去试过,自己却早早就顾自决定了结局。而又因为害怕面对那个结局,选择不去尝试。这样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一种恶性循环。所以,万事在没有尝试前,都不要妄下定论。或许,你还可以回的去。”说完这些话,苏微自己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事实上,她并不是特别擅长安慰人。但不知怎么,那些话此时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完全不需要任何酝酿。
等到她再次抬头,却发现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目光迷离,仍旧还带着浓烈的绝望。而他的薄唇,既然渐渐的靠近她的唇,眼看着就要敷上去。苏微突然如梦初醒,狠狠将他推开几米之外。若不是他平衡能力够好,恐怕早已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
凉慕之站稳了身子,自嘲的笑了笑。
“对不起,我忘了我只是你的老板。”
“请你不要这样,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接下来又是尴尬的沉默,那期间,凉慕之仍旧反反复复的阅读那封信,而苏微紧张的不敢看他一眼。
“微微,我信你。既然你说我还回得去,我就相信。但是,你跟小晨陪我一起回去。好吗?”
凉慕之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在苏微意料之外。她仔细想了想。既然自己决意要离开,这或许是离开前唯一能为凉慕之做的事情了。
她将理由归咎于此,还有就是,现在的凉慕之太过悲伤,让她心痛到无法拒绝。
她是真的,为他心痛了。
“恩,我答应你,陪你一起回去,我先去跟小晨说说。”以小晨为理由,苏微慌忙逃离了书房。如果继续待下去,她怕自己会被他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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