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岚听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那元赫的亲妈妈呢？你不是和我说，她已经过世了吗？为什么……我好端端地在这个家里，而她却在精神病院里？是因为我吗？是你因为我，才决定把她除掉的吗？她可是和你结婚，帮助过你，还为你生过孩子的女人啊。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你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啊？”

　　“岚，如果是为了你，当时我也是会选择和她和平离婚的。我会那么做，完全是因为当时，她一心想要毁掉我，我才会不得已把她送去疗养院的。这些年，我一直有让疗养院的人好好照顾她，她后来自杀，是因为她想不开，和我没有关系啊。”

　　“那么……浩宇的爸爸出车祸……我被婆家的人赶出来，也是你干的吗？”

　　“不是，不是。村子里面的那些传言，我承认是我安排人做的，但是……浩宇爸爸的车祸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对天发誓。我是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才决定要把你抢回我身边的。你要相信我。好吗？你要相信我。你要原谅我。拜托你原谅我。”

　　望着元友龙激动的脸，杨岚痛心疾首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更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你。和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人，我曾经深爱的人，竟然是个双手沾满鲜血，满嘴谎言，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你要我怎么原谅一个差点害死我儿子的人。怎么原谅。”杨岚哭喊着甩开他的手，马上就要夺门而出，一去不返。

　　“不要，不要。”元友龙拼命地追上去，一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一时间老泪纵横，“我错了。浩宇的事只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像是我亲生的孩子一样，我怎么忍心伤害他。无论我伤害过多少人，无论我做过多少错事，我都不会伤害你和浩宇的啊。你问问自己，我有没有伤害过你们。有没有？

　　“是。我沾满鲜血。我满嘴谎言。我不择手段。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还是一个配不上你的穷小子。我也没有命可以活到重新见你的那一天啊。

　　“你知道我是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到今天的吗？你知道，为了让我自己变得强大，为了有可以和你重聚的那一天，我都付出了什么吗？我的尊严，我的良心，我的梦想……可以不要的，我统统都不要了。

　　“只要这一切可以换来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要。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双手沾满鲜血，你却要离我远去了吗？那么，你让我怎么活？怎么度过剩下的没有你的日子。

　　“岚，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忏悔的。我会为我所做过的一切弥补的。现在的这些财富，我情愿统统都不要。剩下的日子，我都会诚心弥补我犯过的错误。只求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求求你。”

　　杨岚缓缓地垂下自己挣扎的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这一番让她痛苦纠心的乞求，也因为她对这个男人大半辈子的依靠和感激。

　　安抚着妻子在房间里面睡下，元友龙急匆匆地走向书房的方向。他的手下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在等着他的吩咐，也在等着他的责罚。

　　一进到书房，元友龙就一改方才诚恳忏悔的态度，怒发冲冠地操起角落里的高尔球杆，挥向了眼前站得老老实实，一言不发的手下。

　　那人被瞬间打翻在底，轻哼了几声，咬着牙重新站起来时，鲜血已经顺着耳际流了下来。

　　“老板，对不起。伤到了少爷，是我安排失误了。”那人没有理会自己头上的伤势，仍然低着头，等待着更加猛烈的惩罚。

　　元友龙没有把高尔夫球杆再一次挥向他，而是一杆接着一杆地将满腹的怒火发泄在四周的装饰品上面。

　　只差那么一点，他苦心经营的家庭和事业就要毁于一旦。他突然有一种养虎为患，被自己的一念之仁反咬一口的感觉。

　　这种打击和污辱，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倚在书桌的边缘上，元友龙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他望着破碎了一地的昂贵装饰品，眼神冷竣，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现在，马上给我亲自去办。我要……元赫的尸体……今天之内就埋葬在……别人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人抬起头来，不确定地望着他。

　　“这个孽种……早就应该和陈家的人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元友龙咬牙切齿地说着，将手里的球杆丢向一边，“我让他活到今天，他居然敢反咬我一口。你马上给我查出他现在的行踪，我要立刻让他们母子团聚。”

　　“是。老板。”

　　“还有……他身上有一段录音，给我找到带回来。还有……确认有没有其它的备份，统统给我带回来。”

　　“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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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医院的高级独立病房里，元赫刚刚把手机里的录音播放完毕。

　　从元家出来以后，他就来到了这里。他需要另外一位当事人也知道真相。

　　听完录音，坐在病床上的夏明几分钟内都没有说一句话。

　　然后，他笑了。

　　那前俯后仰的夸张幅度……让元赫的心里面……一阵阵地发憷。

　　“夏伯伯，因为小雨的关系，我还是尊称你一声夏伯伯。”元赫没有理会夏明有些疯癫的举动，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知道，你的身体刚刚才有一点好转，我不应该把这样的真相告诉你。但是……我怕我再不及时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你了解他的为人，恐怕现在已经找人要收拾我了。

　　“帮帮她吧，夏伯伯。帮帮你可怜的女儿。你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答应我，像真正的父亲一样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些不公平的伤害。请不要再让秀兰阿姨在天上不安心了。我感觉得出来，你是非常地爱秀兰阿姨的。”

　　说完，元赫起身，伸手去摸房门拉手的时候，站住脚步，停了几秒。“夏伯伯，不要再责怪自己了。我们……都会犯错。我想，所有人都会原谅你的。还有……小雨已经知道真相了。也许……你会想和她谈一谈的。骏容哥会帮你找到她的。”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夏明的眼泪随着笑声一起，划出了眼眶。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白色的被单，渐渐地，笑声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嚎啕的哭泣声。

　　这哭声，长时间地响彻在寂静的病房里面。

　　就是那一刻，他彻底地错了……

　　秀兰死的那一天，他本是要随她去的。

　　当时，他已经上了天台，坐在天台的边缘绝望地流着眼泪。

　　但，萧友龙强行把他拉了下来。“你干什么？给我下来！”

　　夏明倒在他的脚下，不理会他的话，又爬起来站了上去。

　　这次，萧友龙没有再拦他。“好，你想死就去死吧！不过，我还是劝你想清楚一点得好。从这么高掉下去，可是会粉身碎骨的。你死了，你夫人也不会活过来！你努力得来的这一切，也都付诸流水了！”

　　夏明站在边缘处，身旁的风就像无数双手正在把他往下拉。猛地低头看下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萧友龙的话在夏明的身后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心生畏惧，“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从这里跳下去，一时半会儿，你是死不了的。你会看见你的血，你的脑浆慢慢地流出来！在你将死的那一刻，你会开始想念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你自己想想，就这么死了你真的甘心吗？”

　　夏明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下面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是谁？他急促地呼吸着，因为失血而抽搐的身体扭曲在一起。那些成群结队的虫子好像正迫不及待地要来他开始腐烂的肉体上盘旋。

　　那个曾经被人群簇拥着，被下属围绕着的男人，渐渐被人遗忘了。

　　那个男人，拥有着平常人无法拥有的权力。

　　他被寄予厚望，是新一届政府领头人物里最年轻的佼佼者。

　　他享受着那种权力所赋予的成就感，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他不是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不是！他不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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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友龙心满意足地看着夏明因咄泣而不停抖动的肩膀，把他的懦弱和欲望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当夏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他承认了自己的懦弱。流下了痛恨自己的泪水。

　　萧友龙拉他下来。

　　“我不是人，我连死都不敢！”夏明用力扇着自己耳光，一个男人的自尊荡然无存。

　　“你这又是何必呢？”萧友龙喝令他住手，“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嘛。男人最重要的是前程！女人，只不过是一件陪伴品而已！”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我是凶手！都是我！”夏明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只是意外，是意外！”萧友龙贴近他，压低声调，“真正害死她的，不是那点小伤！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孩子！”

　　“你……说什么？”夏明不明所以。

　　萧友龙拍了拍夏明的肩膀。“这孩子，命太硬了。一出生就剋死了自己的母亲。你这么爱你的夫人，换作是我啊，我还真是没办法面对这孩子！你说，以后天天对着这孩子，总是想起她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还真是不好受啊！”

　　说完，萧友龙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呆滞的夏明独自一人陷入寻求解脱的矛盾里。

　　是我害死了秀兰，我害得孩子没有了妈妈！

　　不对，不是我！不是我害的，是那孩子，是那孩子害我失去了最爱！都是因为她，为什么死的不是那孩子？我要秀兰，我需要的是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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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夏明就像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擦干泪水，又一次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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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兰的葬礼刚完，夏明就把女儿送到了一家姓吴的远房亲戚家里。

　　吴强是秀兰的表兄，一直住在A镇上。人到中年还是膝下无子，这些年受了秀兰不少的恩惠。因为两口子好赌成性，所以经常靠秀兰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为此，夏明许下每年支付赡养费的承诺，顺利地把孩子带到了西源吴家。

　　从头到尾，孩子在夏明的怀里都没有哭闹，安静得出奇。这是夏明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儿，也是第一次仔细端详这孩子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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