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得好听点就是善良，说得直白点就是优柔寡断。没有男人的担当。当了二十多年的孝顺听话儿子，在所有人的眼里，你都是最善良的，最懂事的，最顺从的。难道，做了二十多年这样的人，还不够吗？

　　“不要以为，你继续这样顺从，倩容就会幸福了。趁还来得及，你不要祸害她的终生幸福。你根本就不爱她，所以根本就给不了她任何幸福。这一点你心知肚明。失去你，她不会死的。你对她的伤害，只会是短暂的，放了她，她才能发现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好男人而已。

　　“小雨希望她的家人都可以过得好，过得幸福。你不要以为你已经答应了她，其实你根本就做不到。心是不会说谎的。不要毁了她妹妹的终生幸福。她现在被自己的身份蒙住了理智。她不明白，可是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说得对吗？”

　　元赫缓缓地说着，字字真心实意地相劝，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浩宇承认，这些话在他的心里，也曾经想过千百遍。

　　只是，他的心软，总在关键时刻把他逼回那个顺从听话的欧浩宇。

　　“就做一回自私的欧浩宇不行吗？”元赫的眼眶因为心痛而有些泛红，“那么好的女人……你知道对我来说，她意味着什么吗？”他停顿了几秒，眼泪情不自禁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就是我下半生的幸福。”

　　浩宇沉默地凝望着他，心脏的位置有针扎的痛感。

　　元赫不自然地笑了笑，把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我不开心了二十多年。没有妈妈，更没有爸爸。我从来不知道幸福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跟老天爷发过誓，只要让她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不会再怨恨任何人了。我一定会幸福的。所以……她就是我的希望。她……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

　　“幸福这东西，实在是个虚无飘渺的东西。以前我无数次问过自己，它到底长什么样子？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幸福……就是……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身边……是她让我明白，原来生活也可以这么简单和满足。

　　“所以……现在……我请求你……欧浩宇……不要放弃这个女人，不要遗弃这个珍贵的女人。老天给她的……不公平的东西太多……太多。你就像老天给她的生命里开的另一个扇窗，让她觉得舒服，让她觉得幸福。那种笑容，我见过。

　　“我就是这么自私。如果这世上唯一能让她觉得幸福的人就是你，我自私地希望你是属于她的。因为她永远也不会要求你去她的身边。因为她也有一颗顾虑太多的心。所以我只有请求你，不要离弃她，不要理会任何人任何事，不顾一切地去她的身边。这世上，她只有你而已。”

　　浩宇没有说话，因为这番话，心里面的感触很深。因为元赫的请求，也因为他深深地感受到，元赫对她的爱，并不比自己少，甚至比自己更加强烈。

　　突然间，他很惭愧。和元赫的一心一意相比，他心里的这份爱算得上什么。我真的可以做到，不顾一切，去她的身边吗？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

　　婚礼的前一天，下午五点。

　　柴安情绪激动地邀请元赫来家中做客。

　　他刚停下车，就看见小雨从脚踏车的篮子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蔬菜和水果，要往楼里面走。

　　“我来吧，去超市就打电话给我啊。那么重。”元赫冲上去，把她手里的重物都接了过来。

　　“怎么来那么早啊？”小雨笑笑，那天从A镇回来的路上，他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这让她有些耿耿于怀。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就想早点过来。”元赫说着，和小雨一起往楼里面走。

　　“明天……你会来的吧？”小雨问。

　　“嗯。”元赫点点头，不想让自己太长的回答会引起她的难过。

　　他们刚走到房门外，就发现家门是半掩的。客厅里传出柴安和一个男子还算清晰的对话声，暴露着老房子的隔音问题。

　　“柴哥，已经探清楚了。那家伙明天下午两点至四点之间，铁定会在皇家夜总会出现。”

　　“我知道了，谢谢了。兄弟。”

　　“跟我客气什么。我办事，你放心。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放心。”

　　“柴哥。那我走了。”

　　“去吧。”

　　随着房门被拉开，他们和那男子迎面撞见。

　　“小彬哥？”小雨一眼就把他认出来，是柴安以前的手下。

　　“是小雨啊？真是好久不见拉。越来越漂亮了。”小彬冲她笑着，神情却有些闪烁。

　　“是啊，好久不见了。”小雨笑着回说。

　　“怎么来那么早？你不是说要去买菜么？”柴安冲过来，问。

　　“买好拉。因为我今天一下班就去超市了。”

　　“小彬，你不是还有急事吗？先走吧，下次再聊。”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使了个眼色。

　　“是啊，我先走了。小雨，下次再聊。”小彬说着，匆匆忙忙地冲下楼去。

　　小雨还来不及挽留他，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进到屋里，小雨忍不住问：“哥，你们明天要去哪里吗？”

　　“没有啊。”柴安大声地回说，帮着元赫把买回来的菜放进厨房里。

　　“那……刚刚……听见你们说什么下午什么的。”小雨越听越不对劲。

　　厨房里，元赫斜着眼睛看柴安，小声地说：“我们都听见了，皇家夜总会。”

　　柴安没好气地对着元赫的手臂来了一拳，然后走出厨房。“喔……我们明天要去那里谈点事情。之前的兄弟，想一起合作点小生意。”

　　“喔。”小雨点点头，心里面的疑惑却没有完全消失。“不准走老路喔。犯法的事情绝对不准干。”

　　“知道了，放心。”柴安点点头，笑得却仍然有些不自然。

　　“那我去准备做饭罗。咛姐姐和我大哥可能要晚一点才会过来。”小雨说着，走进了厨房。

　　看着小雨进了厨房，柴安脸上的笑容立即冻结，转变为复杂的沉重。

　　小雨进来时，元赫已经在水龙头下面开始洗菜了。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小雨，她的神情不是很好。

　　“怎么了？”他问。

　　小雨有些失神地走到他身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皇家夜总会？还是刚才出去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子？”

　　“不知道，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直接问柴哥就好了。”

　　“他是不会和我说的，小彬哥也不会。”

　　“别担心。我会托朋友问问的。”

　　“可以……问到吗？”

　　“不确定，不过可以试试。既然刚才那个叫小彬的小子是出来混的，那就用江湖方法问就好了。”

　　“江湖方法？”

　　“你不会想知道的拉。所以别问详细的了。”元赫笑笑，挥了挥手里的黄瓜，“这样洗干净就可以了吧？合格吗？”

　　小雨盯着他手里的黄瓜，这才回过神来。“不用你洗，快出去吧。”

　　“我今天不想喝酒。所以，拜托你不要放我出去陪你的酒鬼大哥好吗？”元赫找的借口相当漂亮。

　　“喔。那你就帮我把最边上袋子里的东西放进冰箱里吧。”

　　“遵命。”元赫露出开心的笑容，听话地打开冰箱，开始把食物整齐地放进冰箱里面。

　　望着小雨的侧脸，他仍然能感受到她的不快乐。

　　站在冰箱前面，元赫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给浩宇发了一条短信。

　　“欧浩宇。昨晚和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你最好给我今天晚上就离家出走。要不然，明天我就要去婚礼上绑架新郎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面子。”

　　……

　　晚上八点，温咛和骏容才姗姗来迟。

　　围着茶几坐下，热闹的气氛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面愈演愈烈。

　　柴安比平时显得更加豪爽和兴奋，就连平时不太说话的骏容也被他勾肩搭背地连饮了好几杯。

　　一向最活跃的温咛反而变得比较拘束，因为心里面一直紧张着明天见家长的事情。

　　“别担心。会喜欢你的。”小雨察觉出来，然后在温咛耳边小声地说。

　　“希望吧。”温咛没什么底气地看了她一眼，“明天我真的要穿正式的礼服吗？”

　　小雨点点头。“简单大方就好。大哥没给你准备吗？”

　　“准备了。”

　　“那就放轻松吧。明天一定会顺利的。”

　　“嗯。”温咛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握过小雨的手，“明天……你也会……顺利的。有我在。”

　　小雨知道温咛指的是什么，硬撑地点了点头。

　　九点钟的时候，柴安就有点醉了。他被扶进卧室里面休息，而小雨从厨房里调了一杯蜂蜜水端了进去。“哥，喝点蜂蜜水吧。会舒服一些。”

　　“等一下，等一下。先放一下。”柴安靠在床头上，脸上红通通的，眼神有些迷离。

　　小雨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坐下。“哥。你还好吗？”

　　柴安点点头。“小雨啊……哥哥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

　　“哥想告诉你……能有你这个妹妹……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积回来的福气。哥哥没有什么遗憾了。真的没有。”

　　小雨笑笑。“能有你这个哥哥，也是我的福气。”

　　“不对不对，是我的福气。但是……小雨啊……这个福气总有终结的那一天。哥哥舍不得你。哥哥还没看见你嫁人呢。所以……哥哥真的放心不下。”柴安难过地说着。

　　“哥，怎么会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还要看着我嫁人，我还要看着你给我找个大嫂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柴安欲言又止，惆怅地笑了起来。“是啊，我糊涂了。我真的是喝多了。”

　　“快把蜂蜜水喝了吧。好好睡一觉。”小雨微笑着，把水杯递了过去。

　　柴安啜了一口，心里面甜滋滋的，难过却更上心头。“小雨啊，答应我。如果你哥我突然有一天不能再照顾你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地顾着自己。你和我的亲生妹妹是一样的。所以，我希望你活得幸福。”

　　“怎么又说这种话？像是你明天就要离开一样。你以前喝多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啊？”小雨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柴安笑笑。“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啊。我只是随口说说。放心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那快睡吧。”

　　“去吧。回去吧。”

　　小雨从床边起身，随手带上卧室的房门，心里面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婚礼正式举行前，贵宾室内。

　　一身新郎打扮的浩宇，推门走了进来，想在婚礼前再确认一下奶奶的精神状况。

　　奶奶穿着孙子买的高档洋装，头发规整地梳在脑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听见推门声时，微笑着望向他。

　　“奶奶。”浩宇轻声地唤着，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欣慰地发现奶奶今天的精神出奇的好。

　　奶奶温和地笑着，望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清醒。

　　“奶奶……今天能认出来……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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