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去的瞬间,没看到苍狼眼里突然迸裂开来的失望与浓烈的苦痛,她什么也没看见。那时年少的她,真的还不懂这些。
然后苍狼便被赶到了仓库的中心位置,那里,早已站着被五花大绑的烈焰帮帮主猎鹰。
苍狼瞧见哥哥浑身尽是流血的伤痕,连忙跑过去,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若不是他坚持着要带她来,这一切便也不会发生。
浅语躲在冷非凡的身后,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眉头有些皱,但她什么也没说。
突然,楚天傲走了过来,递给浅语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淡淡道,“你从来没实战过杀人,今天便试试吧。”
浅语的眉头突然皱的厉害,她颤抖地接过手枪来,却是怎么也举不起来手臂。
“打他的后脑脑干!”冷非凡狠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浅语站着没动。
“小语,你忘了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被他杀害的!”冷非凡突然嘶叫起来,他红着眼睛,在浅语的耳旁怒吼。
浅语的眼睛闪了闪,手臂终于慢慢地举起来。
言姐姐……我要替言姐姐报仇……
一旦下了决心,手法便是准确速度,不留半点犹豫,嘭的一声,子弹出膛,直直地打入猎鹰的脑干上。猎鹰很快便倒了下去。
随即,周围的人又补了二十几枪。他身边的水泥地很快便流满了火红的鲜血。
那么红,直把苍狼的眼睛刺得发痛。他挣扎着,他嘶吼着,“不!不要!啊!”他发疯似的跑到猎鹰的尸体旁跪下,还没来得及将他抱起,已经是被打了二十几枪……
泪流满面的浅语被楚天傲一把抱起来,然后抱走了。她是被吓到了,他将她抱得紧紧的。
嘶喊声枪声一片的临水仓库33号很快便恢复了安静,风依旧在猛烈地刮着,雨依旧在啪啪地下着,谁也不曾想到,就在刚刚,有几百条生命在瞬间死去。
经过一晚的狂躁,天渐渐地放晴了,狭长的草叶上滚着水珠,小青蛙跳到荷叶上欢快地唱着歌,一切都像崭新的一样。
仓库里,苍狼的手动了动,他迷茫地睁开眼,突然昨晚的记忆便刷的一下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大哥!
他挣扎地爬到猎鹰的尸体旁,颤抖地伸出手探到他的鼻下,已经是没了气。原来……真的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他跪下来呜呜地哭了很久很久,突然他发疯似的从自己的鞋子旁掏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来,发疯似的在自己的脸上来来回回地划,很快他的脸上便布满了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
大哥,我对不起你!大哥我对不起你!
浅语,我恨你!恨你!
浅语被抱回别墅的时候,早已昏迷,她沉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慢慢苏醒。
浅语问了烈焰帮的情况,才知道猎鹰和苍狼都死了,烈焰帮再也不存在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握在冰冷的手里,眼泪一滴滴地打在水中,慢慢融化……她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恐惧,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脑中闪烁的只有一行字,那便是她真的杀人了……
回忆已经太遥远,伤痛却还历历在目。
对于那场杀戮,浅语本身并无什么愧疚,因为她本就是被夜阁训练的卧底杀手,冷血冷面,是必备的素质。只是对于苍狼,她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他曾经还是个顽皮的少年,如今却变成了如今这番狰狞模样。
浅语叹了口气,扬起头来,对着苍狼道,“抱歉,我也只是在做分内之事。”
“抱歉?抱歉就可以了吗?”苍狼冷笑着,重新捡起枪来指着她。
浅语看着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伸出手指坚定地握住枪口,拉着贴近自己的额头,“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
“你觉得我不舍得杀你吗?”苍狼冷哼一声,将食指扣住了扳机。
浅语笑着摇摇头,淡淡道,“我没那么自负。我知道你会杀我,你天天都期盼着杀了我为你哥哥报仇。只是……”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的笑意……
突然,她猛地将头向前一撞,苍狼手中的枪便一个不稳,打到了地上。她迅速地转身,伸出腿将方才坐的木椅子一踢,木椅子便被踢出去很远。她一个大跨步,迅速弯腰将不远处的枪捡起,在苍狼面前站定。
她冷笑着,将手枪对准了皱着眉头的苍狼,然后慢慢得扣动扳机……静静地……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空膛……
“我只是知道你这次不会杀我。”浅语淡淡地笑着,将手中的手枪一扔。
苍狼瞧着被她扔远的手枪在地上翻了个滚,然后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静止了下来,没有子弹的手枪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就好像一把玩具枪一样。突然巨大的讽刺感和挫败感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淹没,他垂了眸子,苦笑道,“你到底还是懂我。”
他的苦笑带着几分深情,但是配在这张狰狞的脸上总显得滑稽而骇人。
浅语望着他这般样子,心竟是动了一动。
苍狼走过去,弯腰将地面上的手枪捡起来,塞在怀里,慢慢说道,“我这次并不打算杀你,我这次唯一的目的只是想看看九年后的你会是怎样。”他那晚受伤醒来,并不曾看到她,便也不知她会不会对此事心存愧疚,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内疚的话,他也许就会心软,就会放弃。可是,她没有,她淡淡地说,“抱歉,那是我的分内之事。”只一句话,并不夹带对自己的丝毫愧疚和心疼。从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杀机是真真正正地动了,下一次,他一定要杀了她!
“此次我不会伤你,并不代表我的弟兄不会伤你,你若能安然地走出去,便是本事!”苍狼将身子一转,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转身进了仓库的里间。
她能走出去,他自然知道。但是,必须要带着点血!
浅语望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苦笑地摇了摇头。她自从遇见他,便知道他是个仁心的好人。仁心的人必能妥善地对待手下的兄弟,将烈焰帮发扬光大,却难以复仇。他不像她,对于感情决绝而偏执,脏了假了那就毫不犹豫地丢弃,他却会心存希冀,恋恋不舍,无法快刀斩乱麻。浅语不曾料到的是,仅仅是一天的相处,他却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浅语突然有些内疚,突然觉得所谓什么快意恩仇都不过是过眼浮云,突然好想回到过去,假若冷言没去卧底,便也不会有自己去接近苍狼,也便没有这么一个俊秀男孩人生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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