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咱们回家去
橙色的FJ继续奔行起来,在积雪覆盖的阳光下洋溢着暖洋洋的亮芒。其实是走的有些漫无目的。东遥娴熟轻快的开着车,右手搭在中间的扶手箱上,一路只管将另一侧的细软素手跟他一起十指紧扣着。顾颖鹿一直低着头端正的坐着,手虽然交给他,指端却只是无力的顺应搭在他手背上。
东遥的掌心是一种温润的暖,他握的她太紧,手心里密不透风的一片,在充足的暖风下,渐渐有些涔涔的湿意。
再也不想松开她。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多六年。在他送她回去的那晚,手指触在她颊上,听到她在梦里咕哝着:东遥,别闹。那时他才惊觉,没人能等得起时间。他不能再继续放任她一个人沉浸下去,哪怕是逼着她来面对。他真的不在意那个人给她的昨天,因为他要给她的是未来。但他必须去要到她的一个机会。
她却比他所能想到的还要更是有绝的。简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去相亲。若不是被他及时阻住,管他们是昨天还是明天,以她的性子,只怕都会打定主意的全都给掐死在今天。
又怎么会不懂她这么做是为的什么。他不需要。他只需要她什么时候只是考虑一下她自己。对着她这样的傻,他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手里也攥的她更紧。余光瞥过去,见她只是低着头,顺直的头发自然垂到她肩前,挡住了侧脸,视线里只能看见她正抿咬着下唇。只得放了她,松开手才感觉到濡湿。她一向是“自冰肌无汗”,不消说这是因为自己的紧张了。暗嘲的想着,都什么岁数了,居然出了一手春天的汗。拢了她的手探在暖风口前,一边还左右帮她晃着。放回她时,顺手将掩在脸侧的发丝捋到她耳后,这才看清楚已漫了她满脸的颜色,弄的他心里也顿时轻轻柔柔的一片。
清咳了一声,又去跟她犯坏:
“那个,都单身这么久了,有好的咱一个也别放过。那亲我批准你继续相着,就是有个条件,你得捎上我一起。我向毛主席保证肯定不给你捣乱,我就躲一边,悄悄替你把把关。我还真好奇想瞧瞧,到底还能有什么样的人间极品,让你舍得放着手边的魏东遥不要,跑去红杏出墙。”
地球于是再次照转。他一直就知道绝不能给她可以去静下来沉思的空隙。顾颖鹿撇撇嘴,回他:
“咱能不总是自我感觉这么好么!比如那个吴彦祖,啧啧,人家眼睛就比你大,难得的是人家眼里的桃花还没你旺。我就挺待见这一型的,用眼神儿就能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走了。听说人家也单着呢,你给牵个线?”
“你早说啊,上个月刚跟他吃过饭。这阵儿拍那个什么,恐龙特急克塞号去了,你等他从火星回来啊。”
“噢,我说那张偷拍照上怎么有个背影忒眼熟呢。原来搂着大美女巩欣怡坐他对面用餐的,还真是某人啊!”
“咳咳……那个,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去。”
“说说,你跟巩欣怡那天晚上从酒吧出来又干嘛去了?”
“我知道有家大理的私房菜不错,有几样极难得的特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恰好赶得上。”
“诶,你们后来是不是全垒打啊?”
“你等等啊,我赶紧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家今天吃什么……”
“要不咱们说说这个耳钉吧?得什么样的干柴烈火啊,把这么贵重的私物掉下来都不知道。”
“除了吴彦祖,你还喜欢谁?我都记下来,回头打包介绍给你……”
“呦!虽然是碎钻,可这净度还真不是盖的!到底谁拉下的啊?”
“鹿鹿,其实你刚才相的那孩子看起来也还行,就是对着你有点缩手缩脚的,太嫩,欠火候……”
“铂金镶钻的耳钉呢,咱们得给人家送回去吧?”
语气里已经有些哀叫了:“你有完没完?!……你也太没眼光了吧!吴彦祖那眼神多呆啊,你再仔细瞧瞧我的……”
果真凑到她跟前,斜飞入鬓的双眸,亮亮的看着她,眼仁里聚着两点亮彩,倒映着唯一的人影。慌忙躲开他已又贴过来的温软,伸手把他推回去,心里怦怦的跳着,着恼的向他:
“没正形。好好开车!”
“喳!”
“去!就你这种一夜七次郎,装什么你也装不成小英子。”
“那都是以前的记录,最近不知道了。怎么,你对我的最新成绩感兴趣?”
“嗳,巩欣怡卸妆以后好看吗?”
“一般,皮肤比你差远了……”
“噢……”
“靠!你又绕我!换话题!”
“我听说巩欣怡只穿裙子是因为大腿看起来比较粗壮,是真的吗?”
…………
七拐八拐的在一间四合院前停下来,车子很费劲的往巷子里顺了边泊好,勉强还能让过路的车可以挤得出去。这才注意到已经半晌没出声的顾颖鹿,右手支着头歪靠在车窗边,愣愣的一直在出神。伸手在她脑袋顶上揉了一把,顾颖鹿回了神,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东遥向她笑笑,食指略曲,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示意道:
“我得从你这边才能下的去车了。”
总算是彻底回了神,被他牵在手里往四合院而去。进门是面石刻的影壁,进去却是很寻常的住家陈设,居中有副石桌石墩,不知是谁留下的一局象棋尚未下完。一路过去,琳琅的都是果木花草,再注意看时,才发现竟然是满庭的山茶花栽树株,几乎可以想见到应季时的繁茂景象。
进了饭厅里,也只是一套桌椅,实在想不出这会是藏于深巷的一处名饕。老板已经迎了出来,竟是个银须飘飘的老头,看见东遥就声如洪钟的笑,透出对后生晚辈非同寻常的喜爱,手拍在东遥肩上,笑问:
“舍得带女孩来看老头子了?这就对喽!”
东遥一手揽过顾颖鹿,
“裴老,这是顾颖鹿。今天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呢?不过我跟你说啊,这丫头的嘴可刁着呢,您可别砸了招牌!”
裴老看向她时眼中精光一闪,温蔼的招呼道:
“都是家里的饭菜,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一家人不用见外。”
顾颖鹿恭恭敬敬的也跟着问了礼,很是向往的叹道:
“裴老,刚才看见您院子里的桂叶银红,看树龄怎么也在数百年了,以前只是听说在大理巍山灵官殿内才能得见明代以后栽种的,没想到今天竟能遇到这样的奇珍。只可惜我来的不应季,不知道还有没有缘来赏花期。”
裴老嘴都合不拢的直点头,欢喜溢于言表,手一挥,说:
“我老裴家,你以后不用理会东遥那小子,只要高兴,什么时候来都行。你们运气好,巧巧的早起才送来的弓鱼,本想藏着,难得我老头子碰到个知音,托鹿丫头的面上,只好也顺便便宜东遥那臭小子了。”
那头魏东遥闻声颇不平的抗议:
“在你们家吃了快二十年的饭就给我这待遇啊!老裴,我算瞧出来了,果然是爱美之心不分年纪。我可真是白陪您下那么多年棋了!”
“混小子!多大了还口无遮拦!鹿丫头,你别见怪,这小东遥是我的忘年交,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抱在膝头,跟老头子没大没小惯了。”
魏东遥立即顺杆爬的怪叫:
“唷!都忘年交了,今天要不是让她跟着来,您连条鱼都打算跟我藏着,切!真是个小气老头儿。不成,这见面礼不能省!”
裴老被东遥撺掇的无奈,看看离晚饭的时间还早,想了想,正色的答道:
“鹿丫头,第一次见面,家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件,既然是同好中人,老夫送你一副字吧。”
魏东遥似乎是有些意外,不禁露出喜色,熟门熟路的拽着顾颖鹿就往旁边一间偏房跑去。再等裴老进来,急不可耐的东遥已是研墨展纸的备好,墨锭丢在砚上就弓腰叉腿的猴在书案沿上趴着。裴老看着魏东遥的样子直摇头,指着正把墨锭往墨床上置放的顾颖鹿说:
“真是三岁看老,瞧瞧你这活儿干的,多亏鹿丫头是个心细的。我看了一辈子人了,能遇到她,你这孩子也算是个有福的,以后别混闹。”
顾颖鹿也看着魏东遥吐舌痄腮的样子笑,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幅孩子气。细声慢语的向东遥说:
“这是油烟墨,研磨完后不能放于砚面不取,不然等墨锭干结于砚面,拨墨时很容易造成砚面剥伤。”
裴老赞许的点点头,正了神态,略一思索,饱蘸一笔,凝神提气间,已是墨迹酣淋的龙舞而上一行大字:
【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
再题款落印,等墨迹干透,东遥极小心的帮顾颖鹿收了,也不再缠着裴老,自顾的带了顾颖鹿回到前厅,途中简略的介绍了几句。原来这位仙眉道须的老人,竟是统一六诏的云南王皮逻阁后裔。原本也是世居洱海边的望族,几经世事,才带着千年的历史辗转深居进了此处。
吃饭时果然是并不分宾客,与一家人无异的团团坐了,顾颖鹿知道大凡这样的私房菜,主人也多有怪癖,若不是脾性合拍,怎么也不能容人如家人一样的上桌。其实吃的也不是多珍异的华筵,但的确都是寻常见不到的特色。顾颖鹿第一次吃到只产于洱海的弓鱼,果然肉质嫩软细腻,几乎是入口即化。东遥凑在她耳边挤兑道:
“罪过呀罪过,托你的福,我也吃到这个国家二类保护动物了。”
顾颖鹿一惊,动作已进了裴老眼中,笑着说:
“别听那混小子胡咧咧,这是洱海家里养的,放心吃吧。”
餐中甜点是白族三道茶中所用的大理特产乳扇,洁白的奶皮裹着玫瑰花瓣和普洱茶,酥脆清香中全无炸制品的油腻气。顾颖鹿只顾细品其中的茶末,不由多吃了两个,看的裴老惊喜不已,点着魏东遥的脑门说:
“你这小子棋下的不长进,看女孩的眼光倒是不差。从哪里把这丫头淘摸出来的?果然是嘴刁的厉害,这一桌子的菜,也就她嘴里嚼着不放的那茶叶末子最是稀罕。”
魏东遥闻言也好奇的夹了一个,咬开一口,看着里面的茶叶时突然怔了一下,瞥了一眼顾颖鹿,跟着就猪八戒吞人参果一样的整只咽了。也不去理会裴老和顾颖鹿对他的吃相相视一笑,只是耸耸肩,继续去对付那些长不盈尺的小鱼。
临出门还不忘揣走了裴老半坛20年的米酒自酿,气得白胡子老头直追着要打他屁股。魏东遥拿顾颖鹿挡在身后,向老头摆摆手颠儿着就跑出了大门去。
外面天已黑的透彻,魏东遥怀里抱着酒坛,掀开盖子用手在鼻子前摇扇出一把酒香来,长长的深吸了一口四溢的馥郁,重新牵上她,也不旁顾,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随意说道:
“嗯,香!咱们回家去,接着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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