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摇了摇头，表情茫然而无措。

　　“哈比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甚至有时候一言不合，便会便开始摔打屋里的家具。他变得好可怕，当初相爱的时候，他身上的温柔他的风度统统都不见了。那些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我们常年交不起房租，现在还摔坏了家具，房东一家再也受不了我们，于是让我们赶紧搬走，并且尽快还清之前的一直拖欠的房租。我们只好搬到附近便宜的汽车旅馆，看着四面徒壁的家，当时我真的是很崩溃，常常看着哈比玩出早归的身影，夜夜失眠。希尔顿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或许知道家里的困境，他重来不伸手想我们要一些玩具，但每年万圣节的时候在街上收到陌生人发送的小礼物，那些的小孩甩手即扔的小玩意儿，他却可以开心好几天。我感觉很对不起他，但是却无能为力。

　　希尔顿不理解他的父亲为什么有时候很温和有时候却变得很可怕，那副充满了暴力模样的父亲让他经常害怕地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他常常趴在我的怀里哭着问我，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会送他们去上学给他们买玩具，但是他却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我当时很沮丧很绝望，但我知道希尔顿还是个孩子，他的年纪还没有办法理解生活的残忍。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所以我只好流着泪告诉他，他的父亲很爱他，只是他现在生病了。他不生病的时候，是一个很温柔很有风度的男人。然后我会给他讲当年我们在希腊爱琴海边的故事，那个故事，让我和希尔顿都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希尔顿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但我知道那些都是虚无的。记忆的美好，永远不可能带到现实生活中来。

　　哈比虽然长期酗酒，但偶然清醒的时候，却对希尔顿很好，会教他弹墙角别人留下的破旧吉他，还会让希尔顿骑在他的脖子上，充当大马在地板上爬来爬去。而我在厨房准备着从菜场捡来的有瑕疵的别人不要的低价水果。然而那样短暂的快乐或许是那段无望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吧。但是快乐之后，依旧要面对继续困苦的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转眼之间，希尔顿就要上学了，他不可能一直在托儿所呆着。为了给希尔顿买文具和课本，我只要又去打了一份零工，当时我已经身负六份兼职。而哈比依旧晚出早归，然后时不时地从我的钱夹里偷钱。”

　　“为什么，你不离开他？”陶子然抬头看她，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意大利美女，竟然经历过那么困顿的生活，也无法想象那个时候那么辛苦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在陶子然的价值观里看来，贝拉和哈比这样的婚姻根本是不公平的，虽然爱情里不在乎谁付出的更多或者更少。但是至少应该有一个相对的双方都能接受的公平。哈比这样自私的男人人根本不知道贝拉去留恋和守护。

　　“我不知道。”贝拉摇了摇头，眼睛里充满迷茫。

　　“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真的是一个很不好的东西。我习惯了那样的辛苦，因为还能承受，所以会觉得，其实那样也是可以的。也留恋着那样的生活，觉得生活里只要有哈比有希尔顿，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是，我想这一切我都受得了，但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哈比不爱我了。或许以前的生活，再怎么寒心，我都可以自作多情地以为哈比没有离开，就是还爱着我。可是，当一天他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我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地为了哈比为了这样的生活抛弃一切，我以为我满足了，但却没有想到，逼迫我放弃哈比和这样生活的东西竟然是他们本身。

　　那天，我打完一份夜间零工已经是早上，想起前天晚上，希尔顿去老师家里补习太晚便寄宿在老师家里没有回来，于是临时回家拿新的衬衫送给希尔顿，因为那天他们全校有一个演讲的活动，希尔顿作为班级的代表上台演讲，而他却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我答应他那天送他一件新的衬衫。没想到进门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哈比搂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准备出门。

　　当时我很震惊，我以为我想要克服的只是生活的艰难和忍受哈比的恶习，却没想到有一天还要承受爱情被背叛的痛苦，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我崩溃地问着哈比那个女人是谁，却不料他嘲讽的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鄙夷地说道：‘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身材很好长得漂亮的美女吗？’然后扭头吻了吻怀里的那个黑色肤色的匈牙利女人说道：‘这样的才是女人。’说完这话，我感觉自己被五雷轰顶一般的傻了，哈比搂着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家，我呆呆地走进房间，周围破旧的掉漆的墙壁，露出一片斑驳的灰色混凝土。破旧的家具，有些是路边被丢弃捡来的，有些是好心的同事送的，我既伤心又绝望。哈比，那个曾经温柔善良风度翩翩神情款款的男人，终于完全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的心一片死寂。”

　　“他竟然出轨！他背叛了你？”陶子然有些吃惊，同时又觉得这似乎也是可以预见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她的心也跟着狠狠地颤动起来，她的心里快速地闪过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

　　“……”贝拉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苦涩地笑了一下，接着讲了起来。

　　“我进屋后，看着门边的穿衣镜，有着一瞬间的怔忪，哈比还是哈比，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不修边幅的胡渣和落拓的长发给他增加了一点成熟坏男人不羁的魅力。现在看来他还是一个外表看起来那么有魅力的男人。而我自己却不再是以前那个贝拉了，那个在沙滩上大胆穿着比基尼的美丽少女。生活早已让我变了模样，长期的兼职多份零工，让我每天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眼底的黑影重的不忍直视，脸很肿，嘴唇严重脱皮，皮肤因为长期熬夜，更是坏的不像话，眼睛没有一点神采。目光向下，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几年前买的，项链首饰更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把丑陋的钥匙，这里本来是我长久以来每日忙碌奔波之后最期盼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我为了哈比选着了这样的生活，却到头来也因为这样的生活，失去了哈比。现实，多么可笑。

　　我没有时间多想，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拿好衬衫，快速地坐着公交向希尔顿的学校赶去，甚至来不及换下脚上站了一夜，磨破了脚的廉价皮鞋。到的时候，演讲已经开始了，希尔顿站在台上信心满满地读着他的讲稿。万幸的是他的补习老师已经给他穿上了她儿子的新衬衫，看上去很合身。我千恩万谢地写过补习老师，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笑着对我说，她很喜欢我的儿子，如果我没有时间照顾他的话，以后可以让希尔顿晚上去她家做作业，然后在她家里留宿。我自然是感谢极了，因为当时我的心情真的很混乱，就好像一时之间，所有的信仰都轰塌了。我不确定，我之后还有没有信心在继续这样生活下去。而我最担心的希尔顿可以得到暂时的优越的照顾，这是我求之不得的。”

　　贝拉顿了顿，又喝了一口水，这次陶子然没有出言打断。

　　她现在一半的注意力已经沉溺于自己的回忆中了。

　　似乎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他伸手挽着一个女孩，站定在她面前，当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是不是也如同贝拉这般的心碎和绝望。

　　她记不清了，只觉得那是一场荒芜的不切实际的梦。偶然午夜梦醒时分，那种心脏被狠狠撰紧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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