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眼睛一红，忍不住心里骂着周健，不是前几天打电话还在求自己回心转意，居然家里已经有人登堂入室了，男人变心真快啊！她看着桌子上熟悉的菜，心里一阵伤心，他的手艺还是那么好，酸菜鱼、豆角土豆炖排骨、凉拌西红柿、紫菜蛋汤、五谷米饭，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是味道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她是谁，怎么穿着我的衣服？我还没说我不要呢。旧欢刚走，新欢就主动上门，看了之前也潜伏了很久吧，现在自然水到渠成啊？周健，你隐藏地够深的，完全看不出来嘛。”小芳冷笑着，句句尖酸刻薄地指责着，但是眼睛根本没看着江零，直接跟空气交流一样。

　　周健默默地站着，从小芳进门到现在一言不发，就像从来都不会讲话一样。

　　江零听着心里相当不爽，昨天还被人指着鼻子骂说自己是万恶的小三，今天怎么又演一遍，合着昨天是彩排？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这是成心不让我舒舒服服吃顿饭。她虽然心里郁闷，可手里还抓着的排骨让她狠不下心抛弃，正啃到一定境界，不把骨髓吸出来不罢休，不知道算不算怪癖。

　　小芳的一番冷嘲热讽无人应答，她的火“噌”地上来了，原来我没来的时候有说有笑、郎情妾意你浓我浓的，现在我来了直接把我当成不存在，连话都懒得讲！

　　她进门的时候没有换鞋，浅棕色的进口小牛皮鱼嘴皮鞋在地板上分外刺眼，随着主人的气愤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她围着餐桌转了一圈，依旧站在周健和江零中间，抬头问伫在门口的木头，“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你凭什么知道，这种你情我愿的事难道还要先向您老人家请示，你当自己是紫禁城里高高在上的慈禧老佛爷呢？”江零终于消灭了手里的排骨，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心想明明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劈腿，现在还胆敢回来教训我，以为新欢旧爱都围着自己转啊？

　　“你——”小芳没想到她会出言指责自己，怒极反笑，“还挺伶牙俐齿的，一看就是做销售的。好女不做销售，好男不娶二妻，我看你们挺般配的，正好癞蛤蟆看上青蛙，天生一对！”

　　“承你吉言，我们以后办婚礼的时候第一个通知你，虽然你改嫁的仓促没有大操大办，我们来不及包个红包给你，但我和周健都诚心希望你来捧场，一百多桌怎么也坐得下你，你也别见外，不用包红包给我们的，虽说傍了有钱的主，可谁值得有没有真金白银落入自己口袋，别为了表面风光天天吃糠咽菜，我可不做这么不积德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谁又问题，老天爷最明白。我就不信这个社会邪能压正，血口喷人谁不会，反咬一口的狗到处都有！”

　　江零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加上昨天被朱誉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折腾得不轻，她心里的委屈与恶毒的回敬全没发酵好，今天一股脑全扔给小芳，非炸得她魂飞魄散。

　　“够了，江零你接茬吃饭，把身体养好。小芳，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能祝福你的生活幸福，而我的日子从此没理由让你插手。”声音低沉的周健，讲出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能看得见抓得住。

　　“好，周健你真行，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好，不怕告诉你，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无比凄惨的样子，没想到你找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日子倒过得快乐逍遥。我今天实在是多余来，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了，再见！”她抓起包就走，扭得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本来江零听到周健的逐客令，本能上同情着小芳，但是小芳句句那么绝情的话，让她也跟着生气，不过，她没说什么，看着她转弯的时候要摔倒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让小芳更加厌恶她了。

　　江零无辜地回敬着，双手一摊，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她看着周健紧绷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伸出自己的手去按住周健的手，然后再送给小芳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没事常来看看，特别是生活不顺的时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我是讨厌落井下石的人，但不介意坐壁上观。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着别人的不幸，想想自己还真算得上幸福。”

　　“谁亏欠多一点，谁想念谁就会久一点。”在小芳走了之后，周健突然冒出了一句相当有哲理的话。江零不确定是不是讲给自己听，还是不接茬为妙。毕竟刚才的暴风骤雨和黎明前的黑暗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也许自己不在这里，两个人还能好好谈谈，现在是彻底谈崩了，周健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但一想到自己喝朱誉，江零的心被绝望堵得瓷实，我和他也再也回不去了。推开碗，进房间，躺在床上发呆。

　　周健坐在椅子上，看餐桌上还在滴水的菜，晕出慢慢的汤，不知道是不是在代替自己流出的眼泪。

　　分了手的夫妻就是马路上的陌生人，在红路灯钱曾经共同进退，现在各奔东西，从此不再有交集。曾经说过的话，微笑的脸，以为一辈子都会铭记的片段，在回忆中被时间割成一地碎片，风一吹，全不见。

　　周健叹着气，收拾干净桌子，桌子又整洁地仿佛从没使用过一样。

　　他把剩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的时候，看见冰箱门上整齐的燕京啤酒，想想，似乎没有哪次是因为开心而想喝酒了，真是失败的人生，每次喝酒都是心里的烦忧无处排解的时候。在KTV或者饭局上，你吐我一身，我回敬你一身的，都是有故事的人在互相折磨。如果吐出去的菜与酒精能带走心里的忧愁，那他不介意吐死在床上，然后醒来一身轻松。

　　没有故事的人是单纯，故事太多的人叫沧桑。

　　周健拿出两罐啤酒，想也没想就拿给屋子里另一个需要借酒浇愁的人。他第一次觉得他爱上江零，似乎不是什么好事，而是把她从一个沼泽中打捞出来，然后推入另一个沼泽，看着她被沼泽一点点吞噬。

　　江零默默地接过啤酒，一扬脖，想一口气喝光。结果一口呛到，咳到抚着胸口的的手都在颤抖。在周健慌忙去拿毛巾时，飞快地擦干眼角的泪。

　　“滴滴滴滴——”江零的手机正好打破诡异的安静，江零在床上胡乱找了半天，手机还在不停地叫不停地叫，周健实在看不下去，在纸巾盒里翻出来，忍住笑说着，“好好的手机，怎么会掉到这里面？”

　　“世界这么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少见多怪，我上一个手机是掉到厕所里了呢，本来想捞上来的，结果停水都好几天了，偏偏在我手伸下去还没抓牢的时候来水了……”江零说着有点厌恶地看着周健递过来的手机，“当时我脑子就想，早知道就不伸手进去了，这下亏大了！”

　　周健哈哈大笑，这人怎么能迷糊到这种程度？突然，江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妈的电话，你不许出声。”周健抬手看了眼手表，果然现在是晚上9点了，自己出现在一个“有夫之妇”身边的确有点不正常。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还以为你没到老家呢。什么时候回来啊，想死你女儿我了！”江零捏着嗓子，嗲嗲地和妈妈撒娇，冻得周健浑身发冷，干脆躲出去，实在受不了。

　　“零零啊，我上午就到了，想着你得给我来个电话问候我的平安啊，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我又怕打给你，你在上班忙活着。晚上我去你张叔家里玩，刚回来，怕你不放心我，赶紧给你打个电话，看来你没有不放心我嘛？”江妈妈本来刚才说到张叔的时候声音有点甜蜜，责怪你江零之后马上就尖锐起来了。

　　江零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果然把妈妈回老家的事情全然忘记了，心里正忐忑不安，听着妈妈的责备马上就释然了，开始母女两个特有的拌嘴。

　　“我怎么忘记了，我正找手机准备给你打电话了，你就打过来了，果然是亲母女，心有灵犀啊。你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啊，你再晚一分钟，不，再晚半分钟，我就给你拨过去了。啧啧，你浪费了女儿向你表白的机会！”脸上一本正经的，说话却柔柔弱弱的，让正好经过门口的周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这破孩子，到底个性和谁像啊，既不像你老妈我一样温柔，又不像你死去的老爹一样果断，做事拖泥带水的，我这个急性子的人，死活被你磨成慢性子了！你现在除了工作，就是朱誉，早把你老妈我抛到九霄云外了！”江妈妈不依不饶的，虽然才分开三天，但女儿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太过分了！

　　“合着你生我出来，就是为了现在没事给你打电话的？我很忙的，现在工作都带回家里的，你知道你不在我饭都吃不上，哪还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啊？你走之前怎么不把冰箱填满啊？等你回来，你女儿就瘦得像墙上的年画了，顺着门缝就飘进来了。”江零哀怨地指责妈妈失职，成功转移话题。

　　“我就知道应该让你早点独立，妈妈我号后悔啊，从小到大，面条都没让你煮过一碗，让你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恶习，将来嫁人可怎么办啊，你婆婆一定嫌弃你！”江妈妈果然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母女两个开始不停地转移话题，一碰到江零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避重就轻的，两个人足足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在江零忍不住达哈欠的时候，江妈妈一拍脑袋，“想起来我为啥给你打电话，你周末去相亲，我已经安排好了。”

　　“相亲？”江零激动得手机直接摔到地上。

　　“相亲？”门外再一次“恰好”经过的周健也惊讶到不行。

　　“没错是相亲，零零你就去下见见就行。我知道你和朱誉现在挺好的，但是这个男孩子的爸爸当年是咱家的恩人，你死去的老爹还答应了你们的婚事。虽然都是老掉牙的事情当不得真，但是你还是去认识下，了了你老爹的心愿，成不成的你自己决定。咦，刚才好像有男人的声音啊？不会是朱誉在吧，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一声啊。”江妈妈在电话那头乱转。

　　“没事，是电视。”江零瞟了一眼门外嘴巴大张的周健，“行，周末相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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