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虹站在他身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头脑里是刚刚主治医生摇着头说的那句话,反复循环——
就今明两天的事儿,该准备准备吧。
窗外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酝酿着一场大雪样的压抑。
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倪妈妈醒了一小会儿。
倪群紧紧握着老娘干枯微凉的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妈,你饿不饿?我包了饺子。你等下我去用微波炉转一下,一分钟就好。”
倪妈妈吃力的摇摇头,定定的看着儿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妈你累了就睡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不走。”倪群想笑来着,咧着嘴努力了半天,肌肉僵硬的扯都扯不动:“妈我给你唱歌听吧,小时候你哄我睡觉都唱的那个……风儿轻鸟儿鸣……树叶遮窗棂……”
倪妈妈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眼角沁湿着滚下两颗泪珠。
这就是弥留时刻了,就是告别这个世界和所有亲人、斩断一切关联的最后时刻了。
殷虹捏着纸巾,眼睛红红的,不敢哭,又没法做到释然。
倪妈妈把目光转到殷虹的身上,一动不动的,带着某种期盼和请求之意。
殷虹走过去另外一边,跟倪群一左一右的握住老太太的手,努力让出口的声音不带颤音:“妈,我也在。”只说了一句,眼泪就止不住的滚落下来,擦都来不及。
倪妈妈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力不从心。她用力的抓着殷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浮凸着,着急的看看媳妇儿又看看儿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不去。
“妈你放心,”殷虹强忍泪水:“我会好好照顾大群和孩子的。”
倪群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床沿,很快打湿了雪白的床单:“妈,你还没吃饺子呢……你跟我说过,要多吃点……吃饱了……不想家……”
倪妈妈重新昏迷过去,各项生命体征都在急剧衰退着。
医生进来简单查看了一番,直接坦言准备后事吧,没有急救的必要了。
殷虹很担心倪群会暴怒,甚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打人举动。
没有。统统没有。
至始至终,他都低着头沉默的听着,甚至在最后还对医生表示了感谢。
得到消息的袁杨和谢咏臻他们都到了,无声的站在门外,垂下头送别战友妈妈最后一程,气氛凝重而哀伤。
倪群不吭气,到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出来,大手抓着妈妈的毛巾泡了进去。
“我来吧。”殷虹过去蹲下,两只手拧干了毛巾递给倪群。
“我妈爱干净,我帮她擦擦手脸洗洗脚。”高壮的男人弯下腰,轻柔的用湿毛巾一点点擦过妈妈的眉眼面颊。就像小时候,妈妈把他从外头拎回家,两巴掌打完又心疼的帮他洗脸一样。
陈瑶拎着定制好的寿衣匆匆上来,被自家男人扯住身形,一块儿默默站在门外。
殷虹去倒水回来的功夫,就见倪群直起身跪下,身后的凳子被带翻,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妈!”
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拉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门口的护士张望着看了看,最终被医生拉走。给患者和家属一点最后的相处时光。
顶天立地的男人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负伤的小兽,疼且难忍。他再也不用隐忍顾忌的憋着挺着,只为病床上那个不舍的牵挂。
“妈,你累了,好好睡……下辈子,大群还做你的儿子……”
终究,还是没过了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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