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少谦只好亲自送金暖曦到公司总部将手袋和挂包捐了出去。
莫少谦果然说得没有错,米娜确实很喜欢那两样东西,所以最后仍是她收购了。金暖曦看了一半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人为什么要这么虚伪呢?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非得绕这么多个圈!原来就是自己唾手可得的……”
金暖曦一时的有感而发,没料到被莫少谦给听到。
“走吧!”莫少谦说。
“啥?现在?还没完呢……”金暖曦有些惊讶。
“刚刚还说别人太虚伪,你又何尝不是?”莫少谦话一出口,把金暖曦堵得一时无语。“走吧!”他拉上金暖曦果断地离开了基金会的现场。
莫少谦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又莫名其妙地在一家鞋店前停下。盯着那家店看了半晌,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金暖曦也好奇地看着,她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来过这家买男士鞋的店,但是从心底里怎么又长升起熟稔呢?
心嗵嗵嗵地跳得厉害,零星的画面再次在脑海里闪过,一个长发女子的背影,她拿了一双皮鞋给莫少谦试……似乎很合适他,他很满意,于是他抬头对她笑,脸上的酒窝很深,深得像两个漩涡一样将人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金暖曦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若在待在车里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她想叫莫少谦把车开走,可是莫少谦的样子很沉迷。金暖曦只好打开车门走出来。
仰望眼前的鞋店,她就觉得更眩晕了,刚刚的画面里明明就是发生这家鞋店里,难道……难道心脏的主人范若曦曾经出现在这家鞋店?这家鞋店里发生了什么令她难忘的事?那个男人又是谁?为什么自己总看不清楚……
金暖曦甩甩头,又低头闭眼,仔细想……
“你出来干什么?”莫少谦不知何时也从车里出来了,他不满地在金暖曦耳边低叫道。
金暖曦吓得立即抬头,看到莫少谦不管是难得一笑还是爆怒的时候那对酒窝都比面瘫时明显……金暖曦有种错觉,那个男子就是莫少谦!
“回去!”莫少谦把呆愣的她拉回车里。
这会不会太巧合了?金暖曦忽然想证实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莫少谦已替她扣好安全带,启动车子,车轮滑出轨道。金暖曦忽然抓住莫少谦搁在方向盘上的手,说:“带我去个地方吧!”
她的手很冷,冷得都有点刺骨了!莫少谦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舒服?去医院?”
“去墓场!”金暖曦沉沉地吐出几个字。
莫少谦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像开玩笑,总觉得金暖曦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车子打了个转弯。
“我从小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车里,金暖曦开始叙说,莫少谦虽然不说话,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听,“这是母系家族隔代遗传病,患心脏病的人是不宜怀孕的,所以我的外婆二十五岁生下我妈妈后就死了,我妈妈很健康,但有了我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病魔永远也无法摆脱,爸妈担心我活不到二十五岁,从小就四处求医、找偏方,而我……从小住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或学校的时间都多是多……我从来不敢有过多的梦想和愿望,我只能活过一天是一天,每一天都担心死神的来临,当我每次醒来看到东方升起的太阳时,你知道吗?我好开心……”
金暖曦似乎一脸的幸福的向往,仿佛她的眼前真的有一轮太阳。
莫少谦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或许是为了得到他的同情或爱怜吧!他承认,听到她说这些时,他对她只有怜悯二字。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但那也只是想想,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一年前,我又被查出患了冠心病,别说活到二十五岁,连二十三岁都不能……后来,听说美国有一种高科技术,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心脏植换,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爸妈没有放弃任何救我的机会,带我到了美国!”
“我运气真好,才到这里三天就找到了合适的心脏!”金暖曦眼里含泪,冲前镜里的自己笑了笑,“所以,难得来一趟美国,我要去看看我的救命恩人。”
莫少谦车放在停车场,金暖曦抱着一束百合花走在前头带路,“莫少谦,谢谢你啊,陪我来这里,你知道吗?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中国籍女子耶,她长得很漂亮……反正比我漂亮很多,像电视上的范冰冰……”
莫少谦不答话,低着头跟她走着。
金暖曦滔滔不绝地说:“以前我不叫金暖曦,我叫金芊暖,因为我的救命恩人我回国后才把金芊暖改成金暖曦的……到了!”金暖曦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把花放上石制祭台。“她叫范若曦,你瞧瞧,她是不是很像范冰冰?”
范若曦?莫少谦一向平波的眼眸里前所未有的波澜不惊,他的瞳孔接触到那相片和名字时,放大了又收缩。“她……她……”她果然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怎么就死了?
“你……你的心脏……”莫少谦又指着金暖曦连连后退。
“别退!”金暖曦伸手欲拉住他,但莫少谦还是摔了下去。
金暖曦只是站在上面高高在上地看着莫少谦摔跤,再没有别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在莫少谦面前摔过多少次,如今莫少谦终于也在她面前摔了一次,让他尝尝这滋味也好。
不过,他的样子好可怜,金暖曦觉得一阵心疼,她自动将它归纳为可怜……不知道莫少谦看到她摔跤时候会不会觉得她可怜……心疼!
其实莫少谦并没有摔伤,他只是脚下踩了一个空摔到下一个墓地的草坪上,好在头部并没有撞到哪里,所以金暖曦并没有及时地去扶他、关心他,反正她每次在他面前摔跤的时候,他同样袖手旁观。她不过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请清楚一点,我——金暖曦没有故意推他。
莫少谦并没有起来,他就躺在那里。
七年前,他从学校毕业后便加入莫氏集团工作,他是莫氏的太子爷,掌权者却是继母米娜,米娜安排他从低做起……所以,那段日子他经常是开着跑车跑业务,心里非常不平衡,可又不想认输更不想在米娜面前出糗,他只能忍着努力做出点成绩来。因为他的身份与地位悬殊,跟同事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工作时间忙碌不定时,他也没有时间找朋友相聚叙说……更何况他根本就不会跟别人诉苦。
他忍得十分压抑、容易暴怒……
有一天,在他去见客户的路上,他的鞋子脏了一点点,对自己要求苛刻又十分洁癖的他决定到附近的鞋店挑一双鞋子。
那家男士鞋店的品牌在美国十分有名,不过,完美主义的莫少谦并不会随随便便挑一双就罢了,不伦颜色、样式、尺寸哪一样不符合他都会果断拒绝,即便他很赶时间,即使这双鞋或许只会穿一次……
鞋里的店员都一一拿给他试,他们是认得莫少谦的,即使不认得,但能进这种名牌店的男人他的地位绝对不低。
当时范若曦就在这家店里工作,一边读研一边兼职,她招呼完一个客人后,就看到了莫少谦这个麻烦客人,于是随手拿了一货架上的一双断码鞋给莫少谦送去。店里员工们都替她担心起来,客户是她们的上帝,这种嚣张挑剔的太子爷更是上帝中的大帝。
谁知莫少谦一穿上,他就喜欢了,这双鞋太合适自己了。
试了这么久,就在他几乎在放弃的时候,居然找到了合适自己的鞋子,他抬起头来冲范若曦浅浅一笑,“就这双,我买了!”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那会心的笑容,醉人的酒窝,丝毫看不出他的嚣张气焰……范若曦看得有些痴了!
店员们替范若曦松了一口气。
“先生,你确定要这双吗?”范若曦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
“嗯,很合适!”莫少谦当即给换了下来。
“不过,这双鞋……是断码架上的!”断码架上的鞋子都很便宜,而且是过季的货,只有那些生活经济平平又想装大牌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挑选。范若曦打量着莫少谦的打扮,再看看门口停的跑车……
莫少谦让店员把自己脏的那双鞋放到新鞋盒里,穿着新鞋站了起来:“鞋子合适就好,不管它在哪个架子上!”说罢,他去柜台付款。
选鞋子就像选伴侣一样,合适就好,不管TA贫穷富贵,不客TA学历高低,不管TA美丽丑陋……范若曦在结账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这句话,觉得莫少谦这种富家子弟不似别人那样骄傲跋扈。心里对他的好感便蹭蹭地加了几分,她忍不住抬头瞄了他一眼,谁知莫少谦也在看着她。
接触到他的目光使她害怕地低下头来,心里的小鹿乱撞!
当时年二十五有余的范若曦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从来没有强烈的感觉过……
觉察到她慌乱的眼神,莫少谦笑了笑,微微低头对她说:“谢谢你!很合我心意!”
“不用客气!”范若曦把银行卡还给他,对他礼貌地说。
却不明白莫少谦的话里有话,他的一句“合我心意”指并不仅仅是鞋子,还有范若曦这个人。
此后,他每天下班后都会来这家鞋店,没多久,两个人正式拍拖。
莫少谦正在努力创业阶段,有了范若曦这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在他身边,他顿时觉得许多事情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换来的是笑容常在脸上。
他想,范若曦是他的幸运女神。
可惜家族并不赞同他与范若曦的婚约,且不说范若曦是个孤女,而且她与莫氏门不当户不对,最重要的是当年的她已经快二十六岁了,莫少谦才二十三岁有余。
姐弟恋是莫氏的禁忌,当然不肯给莫少谦娶了她。
可莫少谦是何许人也,当即与范若曦搬到现在住那栋房子里领证同居,并让她辞掉工作专心考博士。担心她闷又买了一只哈巴狗(就是现在的Michael)陪她玩。对外宣称范若曦是他莫少谦的妻子。
米娜家族各董事商量后,气得冻结了他的银行卡,也将他在莫氏的职位给停了。
倔强的莫少谦开始到处奔波找工作,但米娜的从中作梗,岂会这么容易……他处处碰壁,每日的神经都紧崩得如一根弦,不过,为了不会范若曦担心,回到家里他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仿佛越挫越勇,越不肯认输。
范若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莫少谦这么累,而且她一开始就不想过这咱所谓的什么阔太太的生活,她只是想平淡,想两个人一起拼搏。于是乎,她开始瞒着莫少谦偷偷跑出去工作……
其实,米娜也有些心有不忍,可她身为莫氏的女主人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她知道莫少谦是长子,莫家的挺梁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毁了莫少谦,不然她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死去的丈夫?
于是米娜拿一百万去找范若曦谈判,告诉她若与莫少谦再缠下去,毁的可是莫少谦的前途,如果她真的为莫少谦着想,真的爱少谦,应该放手,她与他之间根本就不合适!
范若曦并没有接那张支票,但她去选择了默默离开莫少谦,她租了一个便宜的地下房,在一家酒店里兼职洗被褥,任莫少谦再怎么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她的工作会是连大婶都不干的事……
面对范若曦的突然离去,莫少谦也曾发了疯的寻找,他知道此事与米娜一定有关。
米娜当着莫少谦的面并没有否认,还说范若曦接受了她的一百万,专心考博去了。
范若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莫少谦怎能不了解?他在美国找了她大半年,终于在破旧的地下房里找到了她,她已不似在鞋店时那样化妆,她的素颜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很清秀。莫少谦冲动得想过去拥抱她,叙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或范若曦竟然坦言说自己接受了米娜的一百万。
莫少谦感情受创,决然而去。他没想到自己遇到的这个女孩也和别的女孩一样物质,跟他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想从他身上捞到一笔钱……
没过几日,他给范若曦寄来离婚协议书。
他没有接受米娜的帮助,离婚当晚便独身回国,来到T城全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T城的莫氏地产集团可以说是莫少谦的发家之处,当年他很有眼光地看到了这个南国小城的发展前景,从白手起家到大胆签下对赌协议,到掌握了绝对的控股权,亲手把它一步步做大,尤其近两年地价直线飙升,莫氏的股价也翻了数翻。虽说这几年他将精力集中于S市开发区的科技产业,因而到T城一年也来不了两回,更别说回美国。
其实回想起来,如果范若曦真的接受了那一百万,她当时应该在学校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去酒店帮人洗被褥呢?莫少谦有些懊恼,但此时他无法回头,几年过去了,或许像范若曦这样的女孩有了自己幸福的一半。
她当年无法跨过自己心中的槛,那现在他又何不成全她?
只是莫少谦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前范若曦竟然死于车祸,还将她的心脏捐给了金暖曦。
墓碑上,只有她的名字,没有人来送花没有人来祭拜,她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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