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只是一瞬。当金暖曦反应过来，褚乔早已放开她，大步向来人迎了上去。

　　见那群人整体气度不俗，金暖曦便也好奇地张望，冷不防撞到莫少谦的目光，却是空掠过她，堪堪停留在别处。顺着他凝敛的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吧台角落里那只恶俗无比的金蟾蜍，金暖曦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悲愤：反正即使距离那么近，他都可以当自己是空气，那方才无论做了什么，她还有必要介意么？

　　当下她抛开情绪，迈开大步尾随褚乔上前，怎么着她如今也是Ray的临时准老板娘了，自然应当尽尽义务。

　　却见一个身材壮硕的西装男正试图拉起莫少谦的左臂寒暄，莫少谦不露声色地一再闪避，终究还是被他极富热情地大力握住，莫少谦的脸色顿时僵硬，显然正努力隐忍着痛苦。

　　金暖曦皱眉，他的左臂不是下周才能拆除石膏的么，做什么死要面子这么早拆？这么想着，身子已比大脑更早地做出反应。

　　金暖曦佯装惊喜地扑身而去，“嗨，Lucien，好久不见！”

　　女人的优势很多，比如可发挥在同一个男人抢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个魁梧的男人见状，立刻识相地缩手避让，以便让金暖曦完成那个不太符合中国国情的见面礼。

　　莫少谦万没想到，前一刻还被他努力撇进心底角落的某人，这一刻就已满满地霸占了他的怀抱。这算什么，刚才和褚乔的亲热被打断了，这会儿还没过瘾么？

　　可是耳边犹有那一声“Lucien”所漾起的异样，左臂已解放：原本的疼痛因为她不敢施加半分力气的轻搭而舒缓许多。莫少谦心中一软，所有惊怒、不解、嘲讽都只能暂时抛开，双臂自然地将她的纤腰环住，配合她完成这次不同寻常的见面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却是双方配合最为默契的一次。莫少谦有些震惊地发觉他内心的感触，竟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可是喜悦只有一瞬，当金暖曦借着贴面礼的暗昧姿势凑在他耳边吹气般吐了一句话后脱身而出，莫少谦的脸色瞬时由白变红，又由红转黑。

　　她说：“其实，我也觉得那只金蟾蜍很萌，所以大概抱着它会比抱着你手感好一点。”

　　金暖曦手挽着褚乔，却时不时朝莫少谦那黑脸偷瞟，心底满是得意：将他的伤臂解救出来——对他沙文主义的傲慢，回报以人道主义的关怀——她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指望她说什么好话？

　　褚乔揽着他那自觉性很差的准女友，手臂越收越紧，和众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就带着她匆匆退场。

　　今天来Ray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他知道老莫最近在准备竞标一个大项目，搞定这些人至关重要。原还打算陪席帮他打打圆场，但这会儿却因金暖曦的临场发挥而失了兴致。

　　“刚才和老莫说什么有意思的？笑到现在。”褚乔低头问道，忍不住蹭着她的脸感受那发烫的温度，心里也泛出闷闷的燥意。

　　没提防他突然的亲密靠近，金暖曦的心霎时混乱狂跳，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刚做了坏事在接受老妈的盘查一般。

　　“没什么啊。”语调虽颇有敷衍，语义倒是真切实在。确实没什么，那关于蟾蜍和男女的取代关系，非亲身经历似乎无法理解其中的玄妙，金暖曦事过之后自然懒得解释。

　　可褚乔却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金暖曦躲着他的腮颊，心中奇怪为何明明见他把胡须剃得干净，触感却依旧有些辣辣的刺痛。下一刻才回过神来，这大哥竟在使上劲儿地蹭呢！

　　“干吗呀，你！”金暖曦习惯性地反手轻扇他一巴掌，这样的动作平时在开玩笑时没少干，可此时金暖曦却意外地见到了褚乔眼中一闪而过的愠色，不禁心生一阵寒凉的惧意。

　　“我……”两人竟同时开口。

　　见他神色已经妥协服软，金暖曦顿生一阵委屈，撇撇嘴再不开口，被他蹭过的半张脸依旧烧烧麻麻的，金暖曦知道，肯定过敏了。

　　褚乔无奈地叹口气，轻抚她的脸颊上微肿的大片红痕，愧疚又心疼，他暗骂自己的糊涂，又不是不知道她有过于敏感细嫩的皮肤。

　　金暖曦垂下眼帘，眼前男人那复杂又温柔的眼神令她此刻无所适从。

　　两人气氛暗昧地僵持间，褚乔的手机适时响起。褚乔看了眼屏幕，神色微变，掐了电话，转而尽力柔和地对金暖曦道：“去用凉水冲冲吧，很快会好。”

　　“嗯。”金暖曦抽身而退，又被褚乔一把拉住。

　　“对不起，暖暖，下次不会了。”

　　受不了他眼中如下决心的认真，受不了他语气中如发誓一般的郑重。金暖曦再次轻“嗯”了一声，便迈开小步跑了起来，一路上眼睛都有微微的酸意，褚乔那句“对不起”始终徘徊在耳畔，挥之不去。其实，她刚才想要说的也是这三个字。虽然，她不知道到底要对不起什么。

　　洗手间里，金暖曦看着妆镜中的自己，眼睛亮得反常，面色红得发烫。右脸颊微肿，滴着水珠，愈发突兀。她对着水柱冲了一遍又一遍，先后两个男人留下的痕迹却似乎哪一个都无法洗去。发了狠劲努力洗，却反而搞得自己一身水渍狼籍。

　　出门时，她低着头行步匆匆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抱歉”，便欲绕道而过，却不料被那人一把拉住。

　　莫少谦盯着她尚未平复的右颊，目光意味不明。金暖曦也懒得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努力地想挣开他对自己手臂的禁锢，只觉得今晚自己丢脸已丢够分了，再不想发生什么缠绕。可她到底做了什么丑事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嘛！

　　“不早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我一会儿可能需要褚乔帮点忙，这一时半会儿工夫大概他走不开。”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一会儿帮我和褚乔说一声。”金暖曦拼命一甩手，只听“哐”的一声，似乎是他的手打到了什么东西。

　　金暖曦也顾不得那许多，转身拔腿就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晚再不能在这男人身边多待片刻。

　　一口气跑出了Ray，手臂上方才被莫少谦禁锢的触觉仍在，复又想起了方才那“哐”的一声响。金暖曦惊觉之下捂嘴，刚才那被她甩掉的似乎正是莫少谦的左手。

　　金暖曦倒抽一口冷气，仿佛疼的是她自己一般，那男人在自残还是脑残啊，作什么要用左手来拉她！

　　才想着，面前却停过来了辆车，金暖曦一见之下，只能挫败地坍下了肩。她估计自己往后的人生无论车盲到何种程度，都不会认错这款超豪华版般帕萨特了。

　　司机小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金小姐，莫总让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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