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我拿了包包,换好衣服出来,却只见到殷振坐于沙发上。我一愣,明明我进去前两个男人虽然拘谨但仍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天,但转眼出来却只剩殷振一人,罗永适不见了踪影。
我一挑眉,问道:“人呢?”
殷振看到我出来,站了起来,说道:“永适先拎着东西下楼了。”
我点了点头带头往外走去,反正他们都是要讲究什么绅士风度,一定是要让女士先行自己殿后的。我一边走一边说,“门拉上就是了。”
等电梯的时候,我从有些反光的电梯门上看到背后某人的表情貌似有些不豫,只得不停的心里打鼓着祈祷,电梯你快点来吧。可是老天却没听到我的祈祷,他还是开了口,声音淡然,却带着说不清的胁迫感,“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回深圳就过来看你么?”
你说这个殷振,居然如此直接的追问。我能怎么回答,说我知道?开玩笑,我要是说知道,我在那打了半天的太极不白打了,所以不管如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哪知道。”我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答道。可一说完就感到背后那个视线冰冷得让我心里直发毛,果然在他们这些男人面前摆弄睁眼说瞎话这一套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真不知道当年的他们是如何一天到晚在康熙面前做到那样平和而不胆战心惊的,至少我就做不到。经历了二十年的宫廷岁月,我仍然对于他们这样探究如利刀般的视线做不到心如止水。
“是么……”他的声音依然如故,可我就是感觉到了其中冷然。
“废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刚说完,“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在心里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暗道好险。
然而进了电梯,空间更加狭小而闭塞,殷振那种无处不在的存在感充斥着,我的心突然有些下沉。
“张晓,我想问你个问题。”电梯一点一点的在下降,某人的声音却分外清晰。
“什么问题?”虽然有些无奈,可是我仍然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我知道,肯定不会是我希望的,比如问好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你认识殷振么?”他在我背后淡淡的问道。
我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转身看向他,问道:“你不就是殷振么?你傻啦?!”
他的眼神讳莫如深的盯着我,沉吟半晌才道,“我曾经两次听到你叫‘殷振’这个名字。”
“我好像叫过你不止两次吧,而且难道你连这个也要计较?!”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是吧,就因为我用点头或者喂来代替叫他的名字,他就斤斤计较到了现在?!还心心念念跑来追问我。
“不是。”他白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话。
“不是?那是什么?”还给我白眼,这什么世道啊。
他眼神幽暗,定定的看着我说道:“第一次是在我认识永适的那个晚上,你一个人走在雨中,在空旷的大马路上。第二次,是前两天,北京天坛的回音壁……”
当他说道一半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说的是“胤禛”……原来,原来,他居然听见过我叫胤禛的名字,原来原来,那个我决定放下和我决定走出过去的日子,他都在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他看着我,我也愣愣的看着他。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说:“你嘴里那个‘殷振’,不是我。”
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本以为听到这样的话,我会感到震惊或者无与伦比的疼痛。然而事实上,我却发现,我分外的平静。因为我已经完全的接受,那曾经的二十年,已经只是记忆了。
虽然那些熟悉的嗓音还在我的耳际徘徊,虽然我的脑海里还回荡着“若曦,若曦”的叫唤,清晰得像是从没离开过一样,可是我已经很清楚很明白的知道,那一切,都只是我的记忆,只是过去。
那属于清朝那二十年时光的记忆,八爷府里的淡淡兰花香,御花园里的梅花,十四府里我最后的记忆里那片夭夭桃花……玉檀清脆的叫我姐姐的声音,若兰的花盆底鞋走过廊外时传来的噔噔噔的声音……我会想念,会怀念,就是不会沉湎在过去。我已经重生,我是张晓,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活下去。代替若曦,好好的,幸福的活完这一世。
我微笑着看向殷振,发自内心的微笑。或许他觉得这样能够逼我承认什么,或许他想借此来让我接受什么,或许他想借此来走近什么……然而对我来说,那都没有意义。
他,不是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他。
而这一切,我无法恨谁,也无法怨怪什么。并且如今,我已经坦然的接受。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焦躁了,却仍是冷的。
“因为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什么。”我微笑着回答。
沉默,充斥在我和他之间。不过,他的面色难看,而我的面色愉悦。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我不再回头,摆了摆手当作再见便转身离开。
刚到车边,罗永适已经非常绅士的从里面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来。我说了声谢谢,坐进去。他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只是很有礼貌的降下驾驶座的车窗,伸出头去对着跟在我后面走出来的殷振说道:“振哥,你去哪?我顺道送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
“哦,那我们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回头见。”说完挥手道再见。
这一次,殷振没再说话,也只是挥手道再见。而我,也心情非常靓丽的向她挥了挥手。至于窗外那张殷振的脸,面色如墨,相当的难看。
汽车动了起来,我也伸手扭开音乐,是久石让那空灵的《天空之城》的钢琴声。心灵感到了一种平静和放松,我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我感到一件物品覆盖在了我的身上,微微一笑却并未睁开眼。
或许有些记忆对我来说是永世也无法愈合的伤口,但是如今,至少我已经开始慢慢的学会放下执着,学会面对现实。老天爷对我,已经很优待了,所以如今,我对自己拥有的一切,感恩。
“到了。”罗永适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睑,微微转头看向他。而他,只是一径挂着温柔的笑看着我,眼里一片清澈,没有疑问,没有欲言又止,没有皱眉,只有微微的担心藏不住。
或许他是担心我和殷振吧,毕竟殷振刚才的脸色真的是黑的可以,而我的愉悦又太过于明显。然而他却一句话都没有问,我感到了浅淡的温暖。对他露出一个微笑,说道:“等我一分钟。”
“好。”他点了点头,专注的看着我,目光纯粹而柔软。
我揭开他盖在我身上的小毯子,打开包包拿出化妆镜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整了整头发转头对他说道:“好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带头下了车。
我也打开保险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下车,我还没看到人呢,就听到小夕的声音了,她叫唤道:“晓晓,你可终于来了,快来看看我给你选的伴娘礼服你喜欢不。”然后我就看到她风风火火的从对面的婚纱店里走了出来。
我连忙迎上去,说道:“你的眼光我还不相信么。”
“我还是觉得你挑东西的眼光比较有品位。”她干脆的说道,一点也没有一个身为时尚杂志主编的自觉性。
而罗永适则一言不发的落在我们身后。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殷翔站在那里照镜子,可是有些皱眉的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的自己,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有点不习惯啊。”
“什么不习惯?”我笑问。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你来了啊,看看,邢爵让我这样穿,但是我怎么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呢。”
我看了一眼,怪不得他会觉得不习惯,那是一身非常正式而传统的黑色西装配领带。可不管是当年的他,还是如今的他,都不会喜欢这样严谨的打扮,也不适合。于是我开口问道:“要不试一试不要这样纯黑色的西服,换个稍微亮一点的颜色?”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们配吧,配好了叫我,我直接穿上给你们看效果。”
“行,你那边去坐着等吧。”小夕说道,然后就见殷翔一副得了特赦令一般如释重负的跑一边的休息区去和罗永适坐着说话去了。
秦苑夕有些苦恼的看着我说道:“你说亮色点的西服,我也觉得他穿着会合适点,可是会不会在那样的场合显得不够庄重啊?”
我看着她,笑着说:“没事,让她们都拿出来,我们慢慢看,总会挑到合心意的。”
她这才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有些没好气的低声对我抱怨道:“他啊,什么意见都不会提,只会说不错,然后让他上身试呢,又这不好那不好的。问他要怎么样的,他又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幸好你来了,刚才我们差点吵起来呢。”
我露齿一笑,说:“他挑剔不也是为了你们的婚礼能尽善尽美么。”然后拍拍她的肩道:“好了,没事啦,现在不是我来了么。他们帮不上忙,我帮你。”
“嗯。”她笑眯了一双眼对我点点头,脸上终于不再有不豫的神色。
我想了想转头对店员说道:“除了领带,领结和领巾也都拿出来。西服的话,深色系的,也可以不是纯色的,拼色那种,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谢谢。”
然后几个店员开始动了起来,一阵进进出出之后,拿出了一大堆西装还有配件。结果小夕一看店员们仿佛没完没了似地搬东西的阵仗就扶着额头嚷嚷道:“还有这么多……不行了不行了,挑了一个早上的婚纱,我已经眼花了……西装晓晓你搞定,我相信你的眼光,我也去坐一会儿啊。”然后这位准新娘一手捞起她长长的婚纱下摆,一手拖过我挂在手肘上的包包,很不负责任的也跑到休息区去了。
我好笑的看了一眼那对摊成一团的准新人,心里却涌上一种温暖。在清朝的时候他们无法活得自我而恣意,都有太多的枷锁和无奈,如今终于可以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过活,真好。而这两个人,我亏欠的太多,如今能够弥补,也真是太好了。
于是我摇了摇头,开始帮准新郎挑搭配的西装。一溜看过去,一下子就看上了一件哑光质感,黑色与深灰拼色的西装。我一抬手拿起来再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递给一旁的店员。
一只手接了过去。
我又开始挑搭配的衬衫,仔细的翻看了半天,挑到一件黑色面料,扣子那一溜却带着青花刺绣暗纹的衬衫。
看了半天领带,总觉得不合适,于是转而去看领结和领巾。各式各样的领巾里,我突然觉得眼前一亮。那是一张质感极好的方巾,是深到有些微微发黑的紫。而且并非一个颜色,而是从中间晕染开往外渐渐淡去。很有层次感,有些微微华丽,却又并不显得很张扬,有些跳脱,却又不失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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