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衿从浴室出来,头发已经半干,略显凌乱,却不是风神俊雅,配上那对褐色的眸子,深如幽谭的传奇重瞳子,一双薄唇微抿,把房间最后打量一次,开门出去了。这,是他曾经的婚房。
“少爷!”
下面的佣人见了他,纷纷躬身行礼。他视若罔闻,该如何便如何,此时在沙发上坐下,接一杯咖啡,随意抽出报纸翻看着。
“banksarebackintakeovers!”
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随着他的目光一行行略过华尔街日报的内容,高声朗读着。
从前,记得她总是说,看新闻的人才会有渊博的知识,才可以成功!所以每个清晨,她就这样孜孜不倦的在他耳边蚊子般的念着新闻。那时候她的英文不太好,总是要早起去门口,等着第一时间收到报纸,之后就用一只古旧的英文词典把不会念的全部查一次,饶是如此,还常常出错,搞的他听来一头雾水。
韩波下来的稍微晚一些,这些年他一直和宁子衿同吃同住。不过此时并不是睡了懒觉,而是去安排警卫的工作,盘龙山庄的守卫素来做的优秀。
因为是黑道起家,如今手中依然掌握着一大批黑道势力,故而多多少少要和另外一些黑道组织有冲突,为了保护宁子衿的安全,盘龙山庄,以至于他个人身边,随时都有保护的人群出没。
“宁董,早。”
韩波在他面前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厨房。他习惯在早晨帮厨房的忙,无论端盘子或者准备早餐,颇有些居家男人的形象。
“韩少爷别动了,都已经弄好了!”
肥胖的厨娘最喜欢韩波,长的有模有样不说,为人还特别温柔。虽然话不多,但在高年龄的厨娘看来,就是个性格内向的男孩子,没什么不好。
“麻烦您。”
他在这个家被称作韩少爷,从前要加个二字。堂兄去世之后,为了便于保护宁子衿的安全,他搬进宁家别墅里,做的事情和堂兄在时没什么区别,称呼也没变。此时听到厨娘呵呵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儒雅得说完,便出了厨房。
出来时一个属下在玻璃窗外面使了个眼色,韩波收到,暂时没有帮助摆餐具,而是出去了。透过落地的透明窗户,能看到那属下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和宁子衿同吃同住,算得上是一种荣幸。宁子衿一直将韩波视同他的堂兄,故而此时偌大的早餐桌上,只坐了两个男人。
细嚼慢咽,宁子衿的表情仍旧有些慵懒。锐利的眸子扫过韩波的脸,心中的不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看来,这算不得好消息,否则韩波此时此刻一定会先告诉他,而不是等他吃完早餐。刚刚,他已经认出那个汇报的人是负责跟踪云悠悠的。
韩波早已如坐针毡,宁子衿刀子似的眼神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可是依照他的行事风格,至少要让主子吃饱再去担心某些事情吧,况且云悠悠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在从前,那根本不是事儿,可放在现在,恐怕足够主子大发雷霆。
他一直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云悠悠在的时候,宁子衿好像巴不得她消失,她走了三年,他也不管不问。若不是一年前忽然崛起了一名叫做嘉丽的高端策划师,恐怕宁子衿也不会想起云悠悠。
那时候他们查到嘉丽就是云悠悠,期间宁子衿倒也没怎么。可几个月前开始,韩波从获得的资料中发觉云悠悠准备回国的时候,宁子衿就好像突然打了鸡血,对她的事情尤其关注,以至于事无巨细了。
在她回国之后,这种关注就尤其严重。虽然宁子衿不显山不漏水,可恰恰是几天前他莫名的发脾气,把这种情绪暴露给了韩波。
“宁董,属下来报,昨天云小姐似乎在公司晕倒了。”
吃过早餐,韩波不敢再耽误。为了让整个暧昧的事件看起来很普通,他特地先汇报悠悠晕倒的事情。
果真,宁子衿嘴角微微抽搐。晕倒,这个女人昨天居然还跑去上班了,被他整了两个晚上,还有力气去上班!不晕到才怪。
“后来呢?”
他翻一页报纸,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真的不用在韩波面前装。
“云小姐是因为忙了一整天,可能和没有进食有关系。之后,木二少爷叫了外卖,他们一直呆在公司没有出来。落木传媒是木家的地盘,我们的人没敢太靠近。”
落木传媒有大大的落地窗,悠悠恰好是在办公室门前晕倒,自然会被看到。之后她在沙发上被木落救醒的事情,即使属下汇报,韩波也没敢跟宁子衿说,否则今天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怎么,木落没有忙到发疯?”
然而此时的宁子衿却又让韩波琢磨不透了。
按说根据他的表现,听到消息至少会对云悠悠的晕倒有些在意,他没有。这还可认为是他装的好,可之后说他们在一起住了一夜,他居然反问出这句话,就很奇怪了。
“只是帮助云小姐透了透气,之后替她送了晚餐。晚上他是睡在办公室的,云小姐在二楼的休息室。”
韩波觉得没可能隐瞒了。宁子衿似乎并非他想得那么在意云悠悠,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巴不得云悠悠跟木落有什么关系。
“嗯,以后随时汇报,不需要看时间。”
听过之后,宁子衿扔下报纸站起来走了。留下韩波在原地,竟而有些发愣。他第一次发觉,哪怕已经十几年,他还是不了解他,他这次,到底要做什么?
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悠悠安静的敲打着电脑键盘,时而忙乱的寻找着手边的资料。有些凌乱的头发竖起几根,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光。木落从摄影室回来,就一直坐在她对面盯着看她忙碌。
那样的场景,很美好。他忽然想起木叶问他,为这么个女人,值得吗?他说不值得的时候,其实心里很痛,他想说值得。
电话响起,木落无心的接起来,接着,却蹙起了眉端。丁世宗蹊跷死亡,灶王食品换了新任总裁!
落木传媒和灶王食品已经有些为期一年的合作协议,哪怕换了总裁,只要合同章落下,就必须执行,对公司的利益影响应该不大。
但木落心中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到底谁让丁世宗蹊跷死亡,根据属下汇报来看,中毒死亡很像是东欧一个黑帮组织常用的手法。但灶王食品一个小小的丁世宗,根本不可能惹了他们。
偶尔会用这种手法的就只剩下木家。自然,木落没有下令,木叶不可能多管闲事,这件事不该是木家做的。
丁世宗惹了谁,众所周知。欺负到云悠悠头上,依照现在宁子衿的占有欲来说,几乎等于欺负到了他头上,弄掉丁世宗很可能是他干的。可宁子衿和云悠悠关系无人知晓,她在他的手下干活,却人人都知道。
所以电话里,属下提到老头子曾经怀疑是他派人干的。
一箭双雕!动作如此利索的处理掉了丁世宗,定然会引起黑道势力的注意。宁子衿就是用这种方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木家身上,而他则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自由运作,甚至和其他帮派达成一些合作。
当然,同时他看丁世宗不顺眼,也是其中的原因。可难道他没有想到如此一来,悠悠就成了众矢之的?
烦乱得搅动着头发,他真希望搞清楚宁子衿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就像在搅浑水,不管哪里都要下手,可偏偏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搞的人心惶惶,却又不能做什么。这,难道是四面楚歌的战术?
“木总?”
悠悠纳闷的再叫一次,木落一直在揉头发,而她叫了两次他都没回答。
“哦,悠悠啊,头发很痒!”
木落此时才注意到悠悠站在他面前很久了。忙不迭的找了个借口,本来,昨天在公司呆着没有洗澡,确实很难受。
悠悠低头,淡然一笑,将手中准备好的方案递上去。那是因为灶王食品的日程提前而不得不修改的几家策划方案,现在也都确定下来。
但是后面,木落注意到丁世宗的照片,下面是一张灶王食品新任总裁的照片。悠悠很精巧的作了几页图形,以便更加清晰得看到这个大客户的两个总裁不同的爱好,不同的经历等等问题。
“这个是?”
他不解,她都快赶上私家侦探了。可是纵使灶王食品是他们的客户,也没必要这么准备吧?
悠悠探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笑笑的,颇为好看。
“哦,悠悠,坐下说!”
木落一时失神回来,方看到她还是站着的,想起昨日她晕倒,忙让她坐下,心中还略责备自己不够体贴。
悠悠没再推脱,依旧那么一笑,端正得在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木落忽然想起在星湾咖啡厅看到的那抹妖艳的影子,与此时此刻的悠悠,仿佛根本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丁世宗死于突发性心梗的消息,木总应该知道了吧?”
她淡淡一笑,毫无隐瞒的意思。
原来外界得到的消息是突发心梗死亡,倒是和属下报来的死亡症状相吻合。看来,出手的人做事确实不是一般的利索,这,才真正符合宁子衿的风格。
但对悠悠,他只是微微点头。心中猜测,难道她想不到是宁子衿吗,跟他生活了三年,参与了最后的枪支走私案件的她,不会一无所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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