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初见熊齐的时候，熊妮还是大一新鲜人，虽未褪尽对大学的懵懂，已经学会感叹时间的难熬。原因很简单，用一句诗就可以概括了“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熊妮的初恋周宇，那个被熊妮幻想为帅气、阳光、上进、人品好、脾气好，一切都好的周宇去北京上大学了，而她阴差阳错地考上了当地一所学校。

　　电话能说的时间太短，书信能载的内容太少，最近的见面还是一个月前。

　　十一国庆节，刚经过了军训洗礼的周宇来看刚经过军训洗礼的熊妮。一个是临风玉树烧灼成过火的木炭，一个是凝脂肌肤煎炸成烧糊的肉渣。

　　在火车站的接站口，木炭般的金童差点没认出肉渣似的玉女。

　　周宇摸着鼻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熊妮，惊讶地问道：“你怎么黑成这样了，仿佛……”思前想后，周宇换了一个比较保险的词“黑玫瑰”。

　　熊妮还是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那也比你白，你黑得跟牛粪似的。”

　　周宇大度地笑笑：“那好啊，那我们俩不正好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最好写照了？”

　　周宇离开的火车是在晚上，月上柳梢头。

　　她送他到站台。站台的灯光很亮，人潮涌动，他们都注意不到。

　　她泪意朦胧。他拉住她的手说：“别哭，我们只分开四年，四年之后我们又能天天在一起了。”说完想了想，轻易地许下誓言：“我等你四年，四年之内我绝不变心。”

　　她的泪瞬间滑落，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发誓道：“四年之内，我也绝不变心。”

　　大学总共不过四年，四年过后他们可以一起考研，考到他的学校或者去同一个城市工作。他们要牵手一辈子，不会在乎这暂时的分别。

　　爱情本身不是盲目的，盲目的是陷在爱情里的人。陷在爱情里的男人通常都不是盲目的，盲目的一般是陷在爱情里的女人。

　　不过这道理需要熊妮老了之后，慢慢琢磨

　　现在的熊妮和周宇还没享受到爱情的浓烈，就要开始忍受思念的煎熬，谁能说这对小情侣的相思不苦，谁能说他们的日子不难熬？

　　周宇的日子怎么过的熊妮不知道。熊妮自己的日子是一大半寄托在港台言情小说上了。这天晚上熊妮又趴在书桌上看一本四个故事的港台言情小说。

　　熊妮的室友刘新则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前喊道：“有没有帅哥要追我啊？有没有帅哥要追我？帅哥，来追我吧，只要追我，我就同意。”

　　她刚喊完，熊妮就转身抱着书藏到床上，很受不了地对刘新喊道：“别站窗前丢人了，赶快回来。”

　　刘新不以为然地回她，“没事，窗户都没打开，不会有人听见的。”说完又余兴未了地说：“要是有个王子听到我这迫切的心声就好了。”

　　“没人听见，那你喊个什么劲？”熊妮将书翻过一页后，慢悠悠地问道：“你还真想找男朋友啊？”

　　刘新回答地理所当然：“当然了，没有男朋友的日子多无聊啊。你难道就不想找一个吗？”

　　熊妮直截了当地回答：“不想。”

　　“你当然不想了，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刘新叹了一口气，说完后却调转话锋建议道：“你那男朋友，有跟没有一样。你说那山高路远能指望上什么？我劝你还不如早点分了再找一个。你也算得上美人一枚，再找帅哥一只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不要，没有人比周宇再好的了。”熊妮意志坚定地说，再投向小说的目光里已经多了几许的柔情。

　　刘新见熊妮呆呆地看着小说，半天没翻一页，知道她又在想情郎了。

　　刘新喊了熊妮几声，熊妮都不答应，便索性坐到熊妮面前，推了她一把说：“别犯相思了，我们去逛街吧。”

　　相思不解愁，唯等伊人来。伊人等不来，只能逛街去。

　　北国的十一月份，虽未飘雪，但已经寒意料峭。过了晚上八点，便街上的行人零星，商场的顾客也零星。

　　在熊妮的学校旁，便有一个大商场。熊妮和刘新从底楼一直逛到四楼，经历了众生繁华到曲高和寡。

　　商场的四楼是内衣区，件件精美绝伦但也都价格不菲。整个楼层没有几个人，熊妮和刘新一路看过来，却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中等个头，穿着一件黑夹克，抄着手站在一个女人的身后。

　　“靠，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男人？”熊妮惊叫道。

　　刘新也看到，随即附和道：“真变态。”

　　那个男人大约是听到了，转头盯着她们。这时她们才看清，那男人学生模样，一脸斯文，大约是附近学校的学生。那男生皮肤很白，这时候脸上有红晕泛起，眼睛很大、很亮，紧皱的眉头里，带着七分的不耐烦和三分的恼怒。

　　“哦，帅哥啊。”刘新立场不坚定地倒戈：“那肯定是陪着女朋友来买衣服的，现在的帅哥很少有这么体贴的。”

　　“那也不能因为讨好女朋友，就影响别人啊。”熊妮说得大义凛然。

　　那个男生大约是真的生气，转过头对身前的女生说：“你在这看吧，我要回去了。”

　　那个女生正看得兴起，这时候拉住他的手说：“先别走啊，我还没买完呢，你说我90、60、90的身材穿这个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那个男生甩开手，疾步跑下楼去，擦过熊妮的时候，熊妮才发现他已经满脸通红。

　　“我还没买呢，”那个女生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内衣放下，也追了过去：“你怎么了？等等我。”

　　刘新看着放在柜台上标号34D的内衣说：“帅哥怎么这么不经夸啊？哎，可惜了这迤逦的美景。”

　　“嗯，”熊妮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又补充道：“那个男生脾气太大了，什么都不说把女朋友扔下就走。”

　　“谁让人家是帅哥呢？”刘新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感叹地说。

　　熊妮这下可不赞同了：“都是惯得毛病，帅哥就该脾气大，不讲理啊？”她家周宇的脾气就很好，从来不给她脸色。

　　商场里所有东西标示的价格都高地令人咂舌，熊妮和刘新只在里面溜达了一会便离开了。商场外面是一条很长的步行街，街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面，各式的霓虹交辉，映着夜空迤逦浪漫。纵然晚秋风冷，仍有一对对情侣在街中心的长凳上相依相偎，互诉衷肠。

　　打扰别人亲热是不道德的，刘新和熊妮十分自觉地低着头溜着街边快走。不想却听到了大煞风景的吵架声，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赶紧伫足观望。

　　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小孩的手臂，正和一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那男人背对着熊妮和刘新，看不清脸，但衣服有些眼熟。那人周围的地上散落了的都是玫瑰，被他拉住的小孩正在不停地大哭，不时地拿脚去踹身边的男人。

　　站在那男人对面的女人，一脸市井气，张嘴便是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男人，想把马子，连个花都买不起，我看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那个男人一边躲着那小孩，一边责问道：“你是不是这孩子的妈，这么大冷天让他出来卖花，还教唆他抢别人的东西？”

　　“该你屁事？”那女人吐了一口唾沫，不屑一顾地骂道。

　　那个男人彻底火了，指着那女人说：“你把嘴巴放干净点，这个事我今天是管定了，就算是我管不了，还有110呢，我就不相信没有人收拾地了你。”说着便拖着那个小孩的手往熊妮和刘新方向的公用电话亭走。那女人一下就急了，死拽着那男人的胳膊大骂：“你他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心不得好死。”

　　那个男人嫌恶地甩开那个女人的手，抬起头来。此时角度正好，熊妮和刘新能完全看清那个男人的侧脸，这才发现那男人原来是她们在商场里看到的那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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