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儿问:“怎么样?什么时候会醒?”
“随时都有可能,她可能太累,需要多休息一会儿。”亦南姐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语气中带着伤感。
“南姐,非烟姐身边一个亲戚都没有了?”
“还有一个姥姥,一手把她带大,但是年纪太大了,在乡下。我们也没敢通知她,怕老太太着急上火。她还个舅舅,但是和她死去的母亲感情不好,一直没联系过,也不养老人。找不到联系方式。”
我走到床边,伸手帮她捋了捋鬓间的碎发。她确实有一张和我酷似的脸,只不过,艰难的现实让她的气质更加成熟和内敛。即便安静的躺着的时候,也有一种微不可查的凌厉。
“究竟我们谁是谁的替身,又是谁爱着谁,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在生命面前,那些情情爱爱的似乎变得特别的渺小,非烟姐,你说是不是?人要活着才最重要!”我轻轻的将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中,低声在她耳边低语道。
“小锦,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姚亦南说道。
我放下左非烟的手,走过去。
亦南姐点点头,示意我坐在沙发上,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在酝酿自己要说的话。
“小锦,你可能从小没受过什么苦,所以体会不到‘穷’这个字究竟是一种什么概念。你也不会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上一点点打拼的辛苦。我和非烟认识了很多年,眼看着她在我手底下一点点的爬上来。从最开始的排版,到最后的主编。女人难免都会自私,尤其是曾经一无所有的女人。她这辈子只付出过两次真心,第一次,为了那个男人毅然转身,经过很长时间,才慢慢平复自己的伤口。第二次便是楚江南,她爱他。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难免会变得自私,或许间接伤害到你,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
“别这么说,南姐。我和楚江南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谁也说不清楚,我没有想要怪谁的意思。”我实话实说。
“其实,非烟一直只是你的影子罢了。她也很痛苦,所以提出结婚的那天才转身离开。”她说。
“不是因为楚爸他们两个才被迫分的手吗?”我惊讶,这么多年,难道其中竟有隐情?
姚亦南也抬起头看我一眼,微微勾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说道:“你是真不知道?我们明眼人看着你们这一对最难缠的,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没想到你还真像篮子说的那样……”
“……”我低头悔过。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你总会从某个人的嘴里知道真相的。”
-
我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非烟还没有醒,但是顾昊宇来了,我便借着机会离开。可是却没想到第二天竟接到了左非烟的电话。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无力,淡淡的说道:“能见面吗?”
“我去医院看你。”我急忙道。
“我不在医院,我们就在国贸附近的那家星巴克见面吧。”她说。
“你怎么能私自出院,你现在在哪里?”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那里见面,我有重要的话要说。”她在电话轻轻笑了一声,有气无力,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我急急忙忙的往外赶,在酒店门口还撞到了以前的妖娆主管大人,惹来一阵白眼。我顾不了太多,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开车便往国贸赶。堵在四环上的时候,我很悲催的想着:蘑嘞个菇的,我见个情敌至于这么殷勤吗?果然我有圣母气质?
其实,只是害怕她突然倒在哪里再也起不来,等江南回来后不好交代吧。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四十分钟,我终于吐血爬下四环,绕了几个弯,拐到左非烟说的那家星巴克。这是一个二层的店,我在二楼的一个靠窗的角落找到她的身影。她穿了一件浅米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的脸色更加雪白,身体手术前看起来更加消瘦,脸上看起来是化了淡妆的,说不上有多美,但是看上去颇有几分职业女性特有的气质,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她也看见我,微笑着站起啦,打了个招呼。
我走过去,她笑着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裙摆,说道:“我特意打扮了一下,觉得还行?”
“你应该在医院多休养,昨天刚做完手术,今天怎么能出院?”我微微皱了眉头,说道。
“我也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你也别不高兴,咱们这么样见面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好似的。但是这些话现在不说,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她笑的淡然。
“别那么说,你要好好配合治疗才有好的机会。”我垂了眼眸说道。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不是我癌症复发,恐怕我现在还在妄想着要把楚江南夺回来。你也不要在意我把话说得这么直,人,都是自私的……”她叹口气说道。
“没错,人都是自私的,你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你若是想示弱以打动我,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毕竟,现在楚江南的合法妻子是我。”我抿了口咖啡,平静的说道。
她却突然笑出声,说道:“念锦,你多虑了。我们虽然不长接触,但是我认识你也快三四年了吧,我什么样儿的人自己清楚。虽然不是很么好人,圣人。但是也绝不会在背地里算计别人。你知道我怎么认识楚江南的吗?我想你绝对想不到……”她一双几乎透明的双眼看着我,带着坦荡的笑意,反而显得我刚才的一番说辞有些小气了。
“那年初夏,我第一次看见楚江南是在夜色……”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眼光顺势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似是陷入了那陈年的回忆之中……
-
【三年前】
左非烟一直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个她一直想戒却怎么也戒不掉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多忙,她都忍不住要回到原来大学时和张蠡一起租的那个偏僻的小屋去看看。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可看的。
她记得很多年前的一天,她站在那个小屋子了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说:“你要是男人就重新站起来。”然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间房子。出了大门之后,她便找了一个杂草丛生的角落抱着双膝哭了半个小时。哭完后,她就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无论遇到什么是都不会再哭了!
可是,即便是那样,最开始的几个月她还是忍不住跑回去看他,有时候是晚上,站在楼下看楼上亮着的灯。有时候灯没亮,她就坐在长椅上,等着醉醺醺的男人回家。有几次,她甚至扶过张蠡上楼,但是男人显然已经醉的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
再后来,她告诫自己不要再去了,那个男人已经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她不应该爱着那样懦弱的男人。如此,她坚持了一个月没有去那所房子。
可是等再去的时候,那房子已经空了,学校里也没有了张蠡这个人,他退学了,整个人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她想,这样也好。要不然就站起来,要不然就永远的消失。只是,别那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
于是,她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学习,听课,打工。她不像那些有钱人,不用上课就能拿到学分。不用毕业就能找到工作,为了顺利毕业,她甚至去给教授打下手,帮教授写论文,去给教授家里收拾房间。能做都做了,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原因:
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他,但是,不定期的回到那座房子去看看已经成了习惯。几年内,那房子换了几次住客。有学生,有外地来的做小买卖的夫妇,有打工的少女还有小地痞。她总是站在楼下,回想当年他和她住在里面的样子。很多年后,她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工作越来越忙,职位越来越高,收入越来越多。她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这天放假,偶然间听新闻,说那片老旧的小区要动迁,今天就是动迁的日子。她心里一动,拿起自己的车钥匙驱车前往。然后眼看着,那一片回忆就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她知道,他就这样永远的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连最后的念想都消失了。
一片废墟中,她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只要看热闹的群众都散了,然后连工人也下班,最后开推土机的师傅也跳下车。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站了很长时间之后,慢慢转身,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个明显的表情都没有。
她没有表情,是因为她没有过多的伤心。她只是觉得心底的都一处用记忆搭建的桥梁,在刚才推土机的作用下,和那座老旧小区一起坍塌了,在心底的某处变成了一片废墟。所以,她选择去夜色喝一杯。就是那一天,她在那里遇见了楚江南。一个长了很好看,却醉得一塌糊涂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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