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搬进杨毅在华盛顿市中心的一间公寓的那天，是苏念锦临产的那一天。也就是手术后的两个月。她刚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天男人突然间心情很不好，晚上在酒吧醉的一塌糊涂。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费了好大的劲儿得知他的所在地，她从医院匆匆的跑向酒吧。

　　昏暗的灯光下，背景是嘈杂的音乐声，男人抓着女人的手，趴在她的耳边对她说道：“陈余，搬到我那去吧。”

　　她没有拒绝，一是，她不能拒绝。二是，她不想拒绝。

　　后来他才知道，之所以他喝成这个样子，是因为看到一个叫做楚江南的男人匆匆的从中国飞过来，他静静的站在那个女人的病房门外，用一种执着的眼神看着那扇门。只要是爱过的人都能看出他眼中深刻的爱情，那是一个特有的屏障，将他和病房里的那个女人紧紧的链接在一起，外人无法插进去一丝一毫。不用语音，只消一眼，杨毅就看得出，楚江南和苏念锦眼神中一模一样的倔强和坚持。

　　就算他付出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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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陈余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用手拖着，独自一个人打个出租车来到了那栋公寓。两间卧室和一个书房，客厅不大，正好能放下一组两人的沙发。放下行李之后她开始着手收拾房间，等到天渐渐暗了下去的时候，她已经卷着袖子将房子里里外外擦得闪闪发光了。杨毅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一个女子双膝跪在地板上，黑发被塑料夹子随意的箍在脑后，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她拿着抹布很认真的擦拭一块地板上的污渍，一下下的极为有力。

　　“你在做什么？”他有点茫然的问道。

　　“收拾屋子啊。”她站起来，对他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

　　“你不用干这个，每周房东都会安排人来打扫的。你随意点儿，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好。”

　　女人将水盆端起来，向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我来收拾就好。你坐会儿，我正在做饭，马上就能吃了。”

　　陈余一转身，进了卫生间，消失在杨毅的视线当中。他站在大厅里愣了愣，似乎还是没有习惯这间房子突然多出一个人。然后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女人的脚步向卫生间走出，他倚靠在门口，看见洗手池里熟练的投洗抹布的陈余。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

　　很快，女人端上两菜一汤，十分简单的东西。

　　他刚想起身盛饭，被她按住，拿过他的碗说道：“别动，我来。我其实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如果你事先告诉我，我就多做点儿菜了。”她说着，盛过了饭，又忙着盛汤。然后两个很端正的瓷碗摆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我应该先打个电话的。”

　　短暂的交谈之后是安静的吃饭时间，杨毅不愿多说，陈余自然心里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身边陪着。她很清楚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过是他出于同情而包养的一个女人。相对于卖给很多乱七八糟的外国男人，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吃过饭，收拾过了屋子，她试探性的来到他的身边。他会意，轻轻吻她的脖子和她的唇，动作温柔的和她做爱。她身上有一种味道和苏念锦真的很像，所以当屋子里一片黑暗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身下的女人当做她。他将头深深埋在女人的颈窝间低喘着到达高潮的时候，他偶尔会呻吟出“念锦”这两个字。这时候，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的女人就会轻轻的抱住他的肩膀，低声回应着他。将他所有的绝望包裹在她的柔软里面。

　　后来陈余在逛街的时候也见过杨毅陪着苏念锦一起，知道了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的样子。虽然杨毅在她的面前对于苏念锦只字不提，但是她仍然可以猜出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她第一次见到两个人并排逛商场的时候，陈余第一次看到杨毅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两个婴儿品牌的袋子低声给身边的女人说着什么，他说完，女人就笑了起来。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的幽默和笑容原来永远只属于一个女人。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样两个人有些发呆。

　　杨毅大概一个月会来她这里两三次，他从不干涉她的生活，而且经过第一次她对他说的那句或，他果然每次都会很认真的提前跟她打好招呼，见面了也并不一定只是做爱。他会租回来的DVD和冰淇淋过来，时常还会买礼物和首饰。然后两个人躺在那个狭窄的沙发里盖着毯子看电影直到睡着。门口那个壁炉上大大小小的礼物已经堆成一座小山状，她很少打开，他却还是坚持不懈的送。两个执着的人总是喜欢各自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可是，只有陈余自己知道，她坚持不打开那些礼物，只是因为她倔强拒绝接受自己承认已经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她见过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样子。而她知道，她永远不可能让他回过头用那样的眼光看她。

　　时间就这样迅速的过了一年，陈余成功毕业取得了外科医生的资格证书。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顺利从实习生变成一名真正的医生。

　　那一天晚上杨毅很体贴的为她在家里准备一个烛光晚餐，陈余第一次看见杨毅身穿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就像是一对平常夫妻在家里准备晚餐。作为她的导师和情人，她在他的身边一直保持着恭顺和一种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尊敬。她总是很安静的接受他的各种安排，从来没有过女人应该出现的任何所谓的撒娇或者耍小脾气的情况出现。而杨毅对于她也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情人，从来不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是礼貌的事先征求她的意见。定时送礼物，经常关心她的生活，就算是很长时间不来她这里也会两三天就打电话过来。白天的时候，他们在医院相处的十分和谐，一年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同事看得出他们之间有任何不恰当的关系。

　　不过今天，她准备第一次违背他的意见作出自己的决定。

　　杨毅点上蜡烛，又把灯光弄暗，然后举起红酒，他从刚刚就一直哼着小曲儿，看样子十分高兴。

　　“小余，恭喜你，终于顺利毕业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了。”他的浅色双瞳微微弯起，被蜡烛映得波光流转。

　　女人也举起酒杯，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气。然后笑着说道：“will，我已经接受了另外一家的聘用，下个星期正式去上班了。”

　　杨毅笑容僵了僵，愣愣的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什么？我不是已经替你提交了医院的申请吗？你应该留在我们医院，这是华盛顿最大的医院！”

　　“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她微微一笑，脸上越发显示出逐渐成熟的自信。

　　“为什么？这里的薪水要比那间医院高得多。而且有我的推荐你肯定能很快在医院被重用，我反复给你解释过这中间的利益问题，你怎么这么固执的听不进去？”杨毅微微皱了眉头，生气的放下酒杯。酒杯触碰到桌面，发出“哒”的一声。

　　“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决定，希望你能支持我好吗？”

　　“不好！这件事你因该跟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而不是莽撞的放弃一条成为华盛顿著名医生的捷径。陈余，你一向很理智，很懂得做决定，可是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固执。明天你马上去那边医院解释清楚，解除合同，赔偿金我帮你出！”杨毅没好气的说道。

　　“我不会去的，下个星期我就要去上班了。”陈余也沉下脸，生硬的说道。

　　一年多来，两个人第一次出现了僵局。

　　杨毅狠狠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道：“陈余，我警告你，这一次的事情没得商量。这是你的前途，不能有的你自己胡闹。”

　　“抱歉，我想我我是一个成年人了，不需要你来到我的便宜老爸，管我这个管我那个的。”女人站起来转身就去。

　　杨毅走过去拉住女人的胳膊，猛的往回一扯，怒声吼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女人沉默的看了他几秒钟，终于沉声说道：“我不想在你身边，不想每天看着你。不想看着你爱着别的人，傻到替别的男人照顾他的老婆抚养他们的孩子！”

　　杨毅猛的怔住。

　　陈余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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