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是不是网上的事?”齐律继续问,声音柔柔的,像哄孩子的父亲。
芙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咻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父亲,她没想到居然连齐律都知道她的事了。
“没事的,会过去的。”
“过去”芙蕖讪笑了一下:“怎么过去,上帝好像很不希望我过好日子那样,每次我以为我逃出生天了,到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另一个深渊的入口而已。是不是要到我死了,进了棺材,钉了钉子,才能最后解脱。”
“一个人的好运是有限的,他不可能连续两次中体彩的头奖,同理可证,一个人的霉运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倒霉当中。”
“也许吧”芙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头一低,脚一抬,就进了饼干的酒吧。
芙蕖一进酒吧,湛海就注意到了她,低着头在前面走着,后面是紧跟着她的齐律。他的心情,就像坏了的电灯那样,一明一灭。以前,他们尚未闹翻时芙蕖和齐律也经常联系,他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却从未往心里去过,他那时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就真的在一起了,再加上自身的优越条件,所以,对于齐律这个年长她二十多岁的男人,从未放在过身上。而现在,他终于明白,结了婚的人都可以离婚,更遑论他们这两个从未想过未来的男女。而齐律,在他眼里或许有千百样的不好,但在她眼里,有一样好了,那就是好了,他的一样好,抵得过他的千百样好。爱情,哪里有什么道理可以言明,他输给的不是金钱,不是名利,不是地位,不是世俗,而是输在了她从未将他上过心。
他想,这或许就是她要的人和她要的人生吧。他本不应该来的,只是稀里糊涂的就来了,来到了才发现,这居然是饼干的酒吧,如果只得他一个人,他或许转个身就走了,但是,如果那天晚上,有两个人呢?
圣诞节是年轻人的节日,是情侣们的节日,却不是湛海的节日,他已不再年轻,如今也恢复了单身,所以,对于这个一年一度的节日,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是,到了平安夜的那天,却忽然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说是庆祝圣诞。他觉得奇怪,一生保守的母亲怎么过起了这么一个洋节日来了呢?虽然奇怪,可是对于母亲的话,他还是惟命是从地回家了,反正到一个人吃饭是吃饭,一家人吃饭也是吃饭,人多一点反而更热闹。
回到家时看到父亲正在看新闻,厨房里传来了炒菜声,碗碟的碰撞声和说笑声,说笑声中,一把是母亲的,一把是他不认识的,忽然,他猜到了什么,朝天翻了个白眼,打算绕道回卧室,躲清静。
可惜,父亲却一把拉住了他,指了指沙发,说:“坐。”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对父母之命言听计从的人,所以此刻他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
“我说叫你坐。”背后再次传来了父亲的声音,语气里有隐隐的不快。湛海叹了一口气,想,好不容易回家吃一顿饭,还是不要惹恼了家人为妙。于是转了个身,坐到了父亲身边。
湛海坐下之后,陆父就没了反应,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看得专心致志。
这时,家里养的那只黑背走到了湛海脚边,用鼻子哄了哄他的裤脚,打招呼。湛海百无聊赖,于是就和狗玩了起来,叫它坐,叫它躺,叫它装死,最后,抄起放到一边的狗绳,打算出去遛狗。
结果门都还没走到,父亲大人又说话了:“狗已经溜过了,你还是省省心等着吃饭吧。”
湛海有点愤懑,用力地扯了一下手中的狗绳,把正兴高采烈要往外跑的黑背生生地拽了回来。
这时,厨房里的玻璃门开了,陆母捧着最后一碟菜,走出了房门,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女生。
“好了,可以吃饭了。”陆母说,然后是各就各位地坐了下来,理所当然的,湛海身边那个空位置是留给了当天晚上的客人的。
“这是我战友的孩子,薛秋阳,刚从国外回来。”
“你好。”湛海的耳边传来了一把细细柔柔的声音,出于礼貌,他转过脸去和身边人打招呼,却在迎上她的脸的那一刻,有一种被雷击中的感觉,他顾不上礼仪,转过头去望向母亲,只见对方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在看着他笑。
如果说芙蕖和慕瑰是犹如孪生一般的相似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位薛秋阳和慕瑰,就是犹如姐妹般的相似了。他笑着和眼前人打招呼,心底却生出了寒意,想,这餐桌上的二老,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么一位合适的人。
饭桌间的气氛当然是和乐融融的,作为一个权威型的家长,陆父当然是话不多,但是存在感十足,湛海也没什么心情和这位被父母精挑细选拣出来的女士说话,但是出于礼貌,当话题转到他身上时,他还是很有默契地应答一两声的,至于陆母,她充分地展现了一个中老年妇女的话唠特长,从坐下餐桌的那一刻,到离开餐桌的那一秒,嘴巴都滔滔不绝,从来就没合上过超过五秒的时间。
半个多小时后,饭毕,湛海擦擦嘴巴,正欲抽身离去,却被父亲一把叫住了:“书房里的电脑坏了,你上去修修。”
湛海皱皱眉头,知道父亲是要向他训话了,于是认命地转了个身,往楼上走去。一进书房的大门,他就对父亲说了:“说吧,什么事?”
“那女孩还是挺不错的。”陆父也不跟他含糊,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挑明了。
湛海有点嗤之以鼻:“你们倒是蛮厉害的,这样的人都能被你们找到。”
“你不是更厉害”听出了儿子的弦外之音,陆父马上反将了儿子一军:“一模一样的人都能被你找到。”
湛海不吭声了,他明白如果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或许会有一番争吵。
“你如果忘记不了玫瑰的话,那就不妨将就着和她过日子吧。”
湛海听了,抬起头来:“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个留洋回来的女孩子,你就这样自私的让她做别人的替身?”
“那你呢?你又把我们二老当什么了?你和她玩玩,我不管,可是你和她认真了,就不行。我不许你做那些有辱门风的事情,更不容许我陆家的族谱里出现那怕一丁点的污点!”
“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湛海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八辈子都打不着干系的话题。更何况,他肯娶,她还未必愿嫁呢。
听到儿子话里的那句过去了的事情,陆父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他拍了拍眼前这个比他还高的人说:“既然是过去了,那就不要提了,你要是难过,那就多出去走走,无论如何,再大的事情都会有过去的一天。”
难过吗?那也未必,回想起来,他们每一次的分别,无论是安静走开,还是大吵大闹,到最后,都不觉得有多么的撕心裂肺,远不如当年玫瑰辞世时那种痛,那种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痛。现在他只觉得很平静,很平静,像沉在了冰冷深海里长眠的鱼,不想动,也不愿动。
这时,湛海的手机响了个起来,低头一看,是久未联系的慕蔷。慕蔷大概是在外面,四周都是吵杂的声音,她在电话那头用力地喊着,说是在红男绿女的酒吧里玩,要他一起过去。
湛海不想掺和到那群年轻人的玩闹中去,但是一想到家里那压抑的气氛,就觉得,还是出去走走算了。于是下了楼,跟父母禀明原因,抄起大衣就往门外走。结果,大门的边都还没摸到,就又被母亲叫住了:“秋阳刚回国,你不如带她一起去熟悉一下咱北京城的过年气氛吧。”
湛海呆住,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将他和秋阳一起,推到了门外了。
上了车,湛海对身边人歉意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妈是人来疯。”
“哦,不要紧”秋阳摇了摇头:“伯母挺风趣的。”
“嗯”湛海点点头:“就是话唠。”说完这句话之后,湛海就再也不说话了,他今天没有心情,不想再做多余的应酬。
夜幕下的北京街头,一辆A8在快速地穿梭着,车厢里的人往外看,路边树丫上的小灯泡都被连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直线。湛海忽然想起,就快要到元旦了,不知不觉的,又一年要过去了,一年多以前,也是像这样的夜晚,他载着一个女人,驶向了不可预知的未来,而一年多以后,他载着另一个女人,驶向了同样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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