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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猫鼠游戏

  但是没有这个白虎星,我根本没办法从溪边回到野营地。

  刘穆把我拖回去,给我吃了藿香正气水,但症状并没有好转,我躺在帐篷里像尾垂死的鱼,刘穆说:“忻馨,必须去看病。”

  是,我知道,可怎么去?我没有力气走路。

  “我背你。”他简短而不容置疑地说,然后轻松地把我捞了起来。

  夜里起雾了,有野鸟掠过树梢,留下翅膀划动的声音。潮湿的雾气在身边缠来绕去,刘穆头顶电筒的白光随着动作的起伏规律地摇晃,在黑暗中劈出一道光柱,又被夜幕和雾气吞噬。

  身上发冷,可是前面这具躯体却越来越热,我的头就搭在他的肩窝上,耳朵贴着他的后颈,依赖的,亲密的姿势,刘穆在喘气,后背潮热,连头发尖都在出汗,湿了我的脸。

  “忻馨,你怎么样?难受吗?”刘穆放我下来坐,拉下电筒往我脸上看。

  “还行,你休息下吧。”

  “没事,我练过负重攀爬。”

  “忻馨,难受吗?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知道。”

  “忻馨,怎么样?难受吗?”

  “嗯……”

  “忻馨……”

  我们一遍一遍重复着这种对话,问的人不厌其烦,回答的人力竭声短,谁也没有觉得这种问答是多么的单调啰嗦。

  停车的村子里只有一个卫生所,现在早就关门了,刘穆开了半个多小时车,把我送到山下的镇卫生院看急诊。

  急诊的结果出来,是食物中毒,呕吐出的血块是胃粘膜或者食道撕裂,医生吩咐不能止泻,呕吐腹泻都是肌体对于毒素的应激反应,由于大量失去体液,需要输葡萄糖盐水和抗生素。

  等我挂上吊瓶,已经是凌晨一点,期间断断续续上了两次厕所,都是刘穆举着吊瓶把我送进去,他在门口等。

  三点半水吊完了,护士过来拆了针,让我继续卧床观察,有人把手放在我头顶,很轻地抚摸,温柔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让你受罪。

  我连眼都不想睁,嘟囔着说了一句没事,在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中又睡熟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头顶的吊扇发出单调的吱嘎声,睡之前晃眼的日光灯已经关掉了,房间里有安静深长的呼吸。一个人面对我侧躺在隔壁的病床上,长长的腿摊在床外,连鞋都没有脱。

  我们的脸相距不过五十公分,一个床头柜的距离,我可以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男人,他有一个特别饱满开阔的额头,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窝上,像天真的未经世事的少年,而脸的下半部,有形状漂亮厚薄适中的嘴唇,属于成年男子刚毅端方的下颌,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俊男人。

  仿佛感受到我的注视,刘穆突然睁开了眼睛,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他腾地翻身就坐了起来,突兀地问:“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差点被撞破偷窥,心里砰砰跳。

  他耙耙乱糟糟的头发,伸个懒腰,然后下床蹲到我面前,“看上去好些了,要吃东西吗?我给你买早点去。”

  美男也是经不起折腾的,红血丝,大黑眼圈,毛乎乎的胡茬,还有……不太好闻的味道,让他看上去好像老了五岁。

  “有粥吗?”

  “想吃粥?没问题,我去买,你要上厕所吗?”

  “不上,你去吧,谢谢。”我再也不愿意让刘穆陪着上厕所了,不是一般的尴尬。

  刘穆揉揉我的脑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狡猾地笑,“你生病的时候真乖。”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像猫一样优美灵活地弹起身体,晃动了一下胳膊,在轻飘的口哨声里出了门,丢下我在病床上脸黑赛锅底。

  食物中毒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有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个意外。

  那天之后,刘穆变成了一只心怀叵测肆无忌惮的凶猫,而我,当然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出生天的小耗子,两个年龄加起来马上超过花甲的成年人玩起了你追我躲的猫鼠游戏。

  我退,敌进;我疲,敌扰;敌人比新型有机粘接剂还强悍,比神出鬼没的杀手还鬼魅,比奈落大人更阴险无耻狡诈。

  不用说,我家大门彻底对刘穆失守,起初是借探病为由登堂入室,大袋小袋为我的冰箱补充物资,甚至还下厨做菜熬粥,把我家厨房变成了厨师培训基地。

  到后来根本不需要理由了,根据他的时间和心情随来随走,占用我的阳台,坐我最舒服那张圈手椅,喝我的速溶咖啡和菊花茶,吃我的零食,用我的网线上网干活发帖,好像我家是开在居民楼里免费的星巴克。

  我赶他撵他,他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惨兮兮的望着我:“忻馨,你就这样对待恩人吗,那天我背了你一个多小时,胳膊痛了一个月,真的,连摄影机都扛不动了。”

  他锤锤上臂,“我没钱交网费,家里断网了,你同情下弱势群体吧,我没白吃白喝呀,你看,我帮你一二三……”他叉开熊掌数数。

  他帮我擦玻璃,帮我换窗帘,帮我洗空调,帮我修水管换灯泡通下水道,帮我扔掉墙角几十个啤酒瓶红酒瓶,帮我拉来一堆绝顶漂亮的风景相片放大了加了框钉墙上,甚至还以一个“摄影师独特的视觉”帮我重新给墙刷了颜色。

  总之一句,刘穆同学很能折腾,善于折腾,连物业的主任见我都直夸“侬男朋友老来事,老勤快,侬老有福气罗,啥辰光结婚呀?”

  婚个屁呀,哪只眼睛看见他是我男朋友了,我气冲冲兴师问罪,罪魁祸首却悠然地说:我故意的,现在治安不好,让别人以为你有个男朋友是为了保护你。

  我一个靠枕招呼过去,威胁他不准再管我的私事,不准再来我家,牛皮糖用大拇指蹭蹭下巴说,“行,那你去我家,或者我去你公司。”

  “想得美,不准使坏啊你!”

  “你说了不算。”

  他真还有胆去我公司,下班听见他在底下大堂叫我,我简直双眼发黑几乎昏倒,这无赖不仅殷勤地扯过我的电脑包自己拎上,还满脸奸笑,使出铁掌功扣住我的肩膀,一路把我挟持到他车上。

  躲又躲不过,甩又甩不脱,粘上狗皮膏药你叫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就是没法像几个月前那样坚决地拒绝他,我很慌,很迷惑,不想看到他,不知道怎么办。

  “那就从了他。”任熙点起他的雪茄,两股浓烟从鼻孔慢慢地冒出来,“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这种岁数,居然还有人像追个小姑娘一样追你,你还拽什么?”

  我有什么好拽的,我只是,只是……

  “你有另外喜欢的人吗?”

  “啊?……没有。”

  任熙抽雪茄,怎么看都有股装13的味儿。

  “给我一根,烦得很,我试试。”

  “慢点吸。”

  任熙帮我用长火柴点了一截,我接过来只吸了一口,妈呀,完了,什么感觉还没有,已经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喷,我把雪茄丢回去,手忙脚乱狼狈到顶。

  任熙很不厚道地大笑,“叫你慢点你逞强,知道厉害了吧。”

  “你就幸灾乐祸吧,欠修理,预祝你找个超作的老婆。”

  “不怕,我根本不想找,累得慌。”

  憋不死你。

  “唉,还要试试吗?忻馨,唉,忻馨。”

  我不行了,本来就灌了点酒,被那口雪茄一刺激,整个人像坐上云霄飞车一样,头昏,想吐又吐不出来,非常难受。

  “呀,脸都白了,走走,不吃了,我送你回家。”

  任熙结好帐把他的TT开过来,帮我扣好安全带。

  这是怎么了,衰事连连,身体都没以前经摔打了,我斜倚在座位上闷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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