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韩夫人送来了礼物!”
当年李炎为了断送我再回到李忱身边的念头,每年都会挑选一二美人自我眼前走过送去给李忱,她们永远有我不及的年轻,等到我一一认识,有些已是孩子的母亲,因送去的女人多了,脾气品性都是相差甚远,恰如我当年留下了叶知香远不如李忱留下的韩夫人敦厚、稳重。
我摆了摆手,这等小事知会我一声便是。馨儿得了令正欲退下,近日无喜事,她怎会无端礼物相赠?我又招馨儿回来。
两长布锦盒捧在宫人手上,命人打开,原是纸卷,两张同是有八尺长两寸宽,伸手触摸如蝉翼那般的轻,白的胜雪。我走上前,上面还浮着祥云的纹路,我惊叹,哪怕是最轻柔、飘逸的丝绸都无法织造这样的完美。
“这就是传闻中的宣纸?”
“正是,韩夫人本是安徽宣州人氏,她兄长进此番进京共携有六,其四敬献陛下,两卷敬献娘娘。”
馨儿招来了韩夫人的宫人,她说的仔细。我前后算是听明白了,各宫各院都在走动,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少了些野心,处事也周全,虽只是两卷八尺宣纸,道破她对后宫局势的认知,她敬我,独独敬我也为了将来三分后路。
我吩咐馨儿以厚礼回赠,待那宫人走了,我问馨儿可还有别宫送来物拾?馨儿知道我所问何意,默然不答。
“馨儿,去准备一些香烛,还有准备几壶好酒。”
馨儿命人收了宣纸,悄然退下。
又是许久未来墓园,特定清早出宫,春深的辰时薄雾氤氲,下了车没走几步,就拖得华服湿重。自山道一路走上前,春草娇娇未因入夏将歇。墓园虽在长安城外偏远的山上,也不至与世隔绝,昨夜恰又逢细雨,花香、落瓣穿过九尺高的木栅栏的缝隙飘逸而来,凉凉的沾染在我身上,饶是清新脱俗的地方。道是无情,母亲也为父亲安息了个好地方,薛留居也无意破坏,他算是尽心维护了儒家最后的尊严。
我未让馨儿随身,连李忱都不能随我来拜祭他们,其他人满满站了一园子又有何用?
见几颗春草在坟上的石头缝里挤了出来,我挽袖细细拔去。收拾净了,在青石阶上坐下,连斟了三杯酒撒入黄土,愿黄土下有泉通到他们的世界与我共饮。
刻意忘记八岁那年的时光,再寻觅我们四口之家的踪迹,父亲总爱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手把手教我读书识字,父亲胸中如有汪洋承载我与哥哥的一切,无穷无尽。
母亲,她能够轻易的猜测到我稚嫩的心思,教导我异于普通妇人的见解,不免惊世骇俗。
哥哥,他爱包容我的过错,哪怕我任性时扔了他钟爱的笔砚,他也从不生气。
那时的我,整日张扬着笑容,将宠爱捧在手中当耍弄的玩意。
一丝笑意留恋过往,却又两行清泪萧索如今。
冷不防一把春花送我面前,“空巢无人问,凭吊仅黄土”,我抹去眼角的泪水,这老者我以前没见过。
“你是谁?”
“小姐不记得老奴了,老奴是管家啊!”
我细细望去,他杂乱披散在两颊的头发掩盖的正是当年儒府门前可当七品县令的神气管家,如今空剩一副皮囊,骨瘦嶙峋。
“管家,你如何在此?”接过他送来的春花,他双手抖了又抖。
“当年老奴不甘沦为薛府奴才,自来山下守了这墓园二十!”他苍老的声音在此情此景下透着阴冷,看似沉重的身躯在我眼前似没有影子一般漂浮着。
他自右腕上拿下一个布袋子,自顾自的走到父亲的坟前去除香烛点了三支叩了三首将香烛插在铜炉内,待他要起身时,我听到他腿骨嘎吱作响,一动恻隐伸手要去扶,他缩了缩身体。
“老奴区区一条贱命,怎敢劳烦小姐!”他硬是撑着起身,颤巍巍的身体临风就要倒,转身也不与我告别就离去。
我还听见他默默念着,空巢无人问,凭吊仅黄土……守的紧富贵荣华……家仇沉江无人问……都道是落叶还归根……终不问魂魄归何处……
那声音越走越远,我想唤他回头是何意,一声无语凝噎难启齿。
他在叫我莫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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