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易乐笑了。对于他这么果断直接的回答又有一丝怀疑，“是想我，还是想我做那事。”

　　周然皱眉。

　　“想你……”忽而坏笑，“和想和你做那事有区别？”

　　易乐淡淡一笑，扫了周然一眼。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表情，怎么觉得越看越陌生。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周然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她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霭，背后似乎又蕴藏着极大的情绪。周然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是有些慌张，这样的易乐也太陌生了。

　　“那看来这些年你这样‘想’过挺多女人。”

　　周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开了那个玩笑。刚张嘴想解释什么突然他身后桌子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短信来了，是易乐的手机。

　　易乐站起身想去拿手机，奈何周然反应速度太快。猛地站起来抓起手机瞄了一眼，几秒后，嗤笑一声。

　　“易乐你现在身为一个军嫂，能不能注意点儿。跟这什么陆先生、李先生的保持点距离！”因为被易乐说话的口气挑衅到周然一下子控制不住火气，在看到陆彦乔的短信后尤甚。脑海里放出易乐和陆彦乔在一起的画面，怒气就没压住，噼里啪啦地就开炮了。

　　“我现在还不是军嫂呢，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承受不起！”看周然的表情就能猜到可能是陆彦乔的短信，本来心虚想解释的心情被周然的一句话一扫而光。他凭什么怀疑自己！他难道就能够保证这五年来他周然就是清清白白的！她再不济，起码跟陆彦乔还没到那份儿上！

　　易乐也不是省油的灯，温吞的脾气到周然这里根本不翼而飞。军嫂？她有资格吗？周静怡说的话字字见血，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细数自己和他的不适合不般配。看来还真是被她说中了，自己这脾气，还真当不上！

　　周然放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听到易乐这么一说不怒反笑了。

　　“后悔了？想跑了？是我一直太放纵你了，把你惯坏了。让你都不明白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你给我听明白了！我告诉你，易乐，想走！门都没有！这军嫂你想当就得当，不想当也得当！老子底下的兵叫你嫂子你就得受着！这次要是再放你跑了，老子这辈子就白干了，脑袋直接撂下来给他们几个当球踢！”

　　易乐气得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冷厉的男人。他们第一天见面她就该明白他变了，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他只是要把自己绑在身边，无关爱恨。更不管她的喜怒。

　　易乐眼眶一红，怒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周然冷笑，转身就走。

　　“嘭”剧烈的关门声似乎要把整座楼都掀起来。

　　易乐的眼泪在看他消失的瞬间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是她太天真了！以为见面能够将什么事都弥补！她五年来没有变，但是他却不是！他们都再也回不去了。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平静，屏幕上闪烁着“陆彦乔”的名字，不知疲惫地跳跃着。易乐呆愣地看着看着直到屏幕暗了下来，可是没多久，又亮了起来。

　　易乐擦了脸上的眼泪，接听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里很忙吗？”等了半晌电话那头都没回答，陆彦乔疑惑，“易乐、易乐你在听吗？”

　　“我在。”易乐顿了顿，“确实挺忙的。我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不说了我先挂了。”还没等陆彦乔回答就先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还显示着那条短信——易乐，我在车上找到了你上次掉的耳环。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饭顺便把耳环给你。

　　周营长也不好过，围着校场跑了半小时，停下来喝水的时候被何团长一个擒拿手撂翻在地上。满身是汗，干脆躺在地上不愿意动了。

　　何大团长不心疼地又踹了他两脚。“装什么死啊！有那精神跟你媳妇儿吼，有本事上战场打仗吗？”口头教育不泻火，又补上两脚。“什么玩意儿！真是欠收拾，官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媳妇儿是要用来疼的！你说嫂子们多不容易啊，咱们整天在外面跑的，家里都是她们收拾。你这小子，咱们372的优良传统，算是毁到你身上咯！”

　　“您老又知道了。”周然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任由汗水湿透了作训服。“我看干脆您把政委的工作也接了吧。嘴皮子功夫不错。”

　　“臭小子！”何团长恼火地把周然扯了起来，“少跟老子贫！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嘴硬！好好说会怎么着啊你，用得着凶神恶煞的，唬谁呢！”

　　使劲把他推开，看他软绵绵的没劲儿样就来气，猛地在后面踹了一脚。

　　“滚回去跟你媳妇儿道歉！”

　　妈的，真是走哪儿哪儿遭人嫌弃。那边要自己滚出来，这边要他滚回去！他妈的他又不是球儿，哪儿哪儿都滚得起！怎么没多久何明磊就知道这事了，看来整个团里都要知道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

　　刚走到医务室楼下就看到连晋鬼鬼祟祟地溜下来，明明看到自己了还偏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想溜走。臭小子，哪里都有他！肯定是他这扩音喇叭给放出去的。

　　“站住！”连晋一顿，装作不知猫着步子继续往前走，只是那步子不觉加快了。

　　“连晋，装什么宝呢，叫你没听见啊。”周然吼道。

　　“老大……”连晋转过身幽幽道。

　　周然皱着眉看了一眼医务室，不自然地问：“从那里边出来啊？”

　　连晋一副迷茫的表情。

　　“就是前边儿！”

　　“哪儿啊。您不说明白，我咋知道啊。”连晋继续装。

　　周然一瞪眼扫过去。“你确定你不知道？晚上还想不想睡了啊！”

　　连晋这下终于老实了。“是的。”无视周然期待他继续说下去的表情，“老大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滚回来！说你……”周然哽住，“你嫂子在里面吗，她……怎么样啊。”

　　“在里面，我不知道她怎么样。只不过她眼睛是肿的。”

　　周然一愣，心下大乱。“她哭了？”

　　连晋老实地点头。

　　一向正大光明的周营长也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潜伏在医务室门口半天，发现有人来就马上转上装成一副看风景的样子盯着校场身上看。可是谁不知道周营长跟媳妇儿吵架被团长一顿好训最后来偃旗息鼓求和。

　　“咳咳……”门口传来咳嗽声，易乐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周然逆光站在医务室门口。易乐眼神一滞，缓缓偏过头。

　　“我……我……”周营长支支吾吾半天，看易乐没搭理地样子一狠心说，“我不舒服！”

　　易乐愣。他这是来哪儿出啊。

　　“哪里不舒服。”

　　“唔……”周营长又结巴了。看着面前的易医生越来越不耐烦地脸色，心一横道，“哪里都不舒服！”

　　哎呀，真伤脑筋。以前自个儿什么话说不出啊，怎么到这里连个道歉都别别扭扭跟大姑娘似的。周然牙一咬，干脆来直接的吧。

　　“乐乐，对不起，我错了。”

　　易乐以为他还要酝酿老半天，没想到这么直接来上来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天没答话。周然都等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又问：“你表个态啊。我都认错了。”

　　这下好了，易乐脾气又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认错态度啊。周然你知道你说话有多难听吗！”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易乐鲜少在周然面前落泪，这一哭大眼睛里盈满了泪，皱着眉幽幽地看着他。看得周然心都酥了，哪里还硬得起态度跟她说话。

　　“乐乐，你别哭。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易乐没搭理他继续哭，偏过头不看他手指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其实有时候人哭就是禁不住哄，越哄越控制不住。想把自己受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我跟陆彦乔什么都没有，就算有……”

　　“什么！你还真打算有什么啊！”周然惊道。

　　易乐怒。“周然你……混蛋！”

　　周然一把搂住易乐困她在怀里，她的眼泪温热了自己的胸口。周然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耐心道：“是我嘴欠，说话欠抽。当时我不是太气了嘛！我碰到你以后你每次都和他在一起，你叫我能不乱想吗！”

　　“有什么话就好好说，用得着吼我嘛，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易乐抱怨。

　　“好好好……”周然帮她擦脸上的泪，易乐的眼睛的确哭的又红又肿。“我以后会注意口气。不过我可不是玩笑的。乐乐，这回我不会轻易放你走了……”

　　“你还说！”

　　“这是你要我说的啊。这是我G市的房钥匙，平常我回去不了你就去多看看。搬过去住更好！”

　　“周然你就唬我吧。上午把我吼哭了，现在还扔钥匙给我找个免费清洁工。有这么好的事儿吗！”易乐不乐意了，推了周然一把，“还有啊，你这身上什么味儿啊。”嫌恶地退开揉了揉鼻子。

　　“男人味啊，什么味！这钥匙你不要是吧，那我扔了啊！”偷偷瞄了她一眼，看她无动于衷。抓着钥匙扬起手就要扔下去……

　　“啊，别！”易乐扑上来抱住他的手。

　　“又要了？”

　　“胡说。”易乐板着小脸，“我这是怕你……怕你乱扔东西砸到别人。”

　　周然的小日子没舒坦几天易乐在这边的任务就结束了，要回G市了。周然开车把她送回了G市。下车前对易乐说：“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有事儿就给电话，没事还是得给我电话。我大概两星期能过来一次，任务完也会有大假，也会过来。还有，安分点儿，离陆彦乔远点儿。”

　　易乐本来被离别的伤感席卷，最后周然的一句话又把她拉了回来。

　　“我这么不让你信任啊。我是乔彦的老师没办法离他太远啊。”

　　“你还当老师，就你那三脚猫的几招。”周然调笑。

　　“周然！”易乐怒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会经常回来的，自己好好地。”周然笑着揉了揉易乐的脑袋。

　　“嗯，你也是。注意安全。”易乐拉着周然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

　　周然笑笑，亲了亲易乐的额头。“该走了，这么说得没完没了了。”说完，上了车，潇洒地朝易乐挥了挥手。

　　原本以为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却没想到风雨来如此猝不及防。

　　易乐周末跑到周然的房子帮他收拾一下。近两百平米的复式楼，坐落在市区最好的地段，里面是复古的红木家具，昂贵而奢华。不像是周然喜欢的风格，肯定是直接买的样板房。周然似乎来的很少，因为这里没什么他的衣物，但是家具也没落灰，应该是有阿姨定期来打扫。

　　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有这样的房子，周然的身家已经不言而喻了。本来也是，周家怎么会让他们儿子受委屈，即使当兵了，他也是最有背景的兵。

　　在周然的卧室里看到了一个电子相框。一张张相片过去，有刚当兵时敬军礼和苏婼綦不谢她们的合照，也有在蔚蓝和顾以西他们唱歌的照片，可是大部分都是易乐的。

　　他们出去钓鱼易乐躺在草坪上的偷拍，为周然过生日时偷偷献吻的照片，还有很多在哈尔滨时的合照……回忆太美好，大多数的相片易乐都没有。以前手机被没收，信被烧了，关于周然就成了家里的禁忌，起先是因为易至礼不提，后来是因为怕易乐难过不提起。易乐唯一和周然的合照是曾经周然送她的项链里的小小的一张。怕易至礼发现她取下来交给易栎保存，这些日子，无论多难过她都不敢去看那张相片，怕会忍不住后悔，忍不住就回头奔向他。

　　想得出神，突然客厅里传来响动。难道是周然回来了？

　　易乐大喜，拖鞋都来不及穿好跑了出去。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走，整个人像浸入了南极冰层下的深海里，蓝黑色冰冷的水汹涌而至，整个人冻得失去了知觉。漂亮的大眼睛睁得大大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死死看着前方。

　　此后的日子里，易乐每每想起这天这个时刻，都会觉得无与伦比的心寒，这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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