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吹笛子？”柳韩进来瞧着严小璜：“跟哪个学的？很好听呀。”邹三抢先说：“一个人研究出来的，他便是自个儿的师父。”“自己会的？”柳韩不太相信：“怕没那么简单呦？”“没那么简单？严小璜的徒弟已经考上市八一音乐学院了。”柳韩摇摇头，笑着说：“徒弟已经考上了市八一音乐学院，老师咋还在此处？”“超龄了”严小璜简洁的说道：“市院回信讲的，不收年纪大的。”柳韩点了点脑袋：“行，收起来吧。开会了，大家将椅子摆摆好，全部坐道右边，空出旁边给师傅们的。”又朝严小璜邹三说：“会议结束后，你们留下来。”

　　严小璜将笛子递给玩偶，玩偶斜看他一眼，摆摆手：“喜欢便留下。”严小璜吃惊道：“啥，送与我？”“宝剑赠英雄，金笛送知音，你拿着比咱更用得着，收下吧。”玩偶利索的一弹手指，洒脱的甩甩头，滑下额头的发丝再次飞到他额上。严小璜一瞬间动容了，真想抱抱玩偶。玩偶笑了笑，捋了捋自个儿头发靠近他耳跟道：“笛子乃我父亲余下的，他乃六十五级CCOM（中央音乐学院）的尖子生。”严小璜更加惊讶：“哦，是与杜鹃厂郇寻一个CCOM？”玩偶甩甩头：“杜鹃厂郇寻？我不知道。”“送与了咱，你不担心父亲追问？”“过世了，让造反派就在我与我妈面前，活生生打死了。”玩偶平静的道：“那些个杀人凶手的面目，我一直都不会忘记。”

　　此时，柳韩拍了拍手道：“大家坐下了，坐好了，等等师傅们过来时，必须要热烈欢迎，用力地鼓掌。大家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青工们一起说道。

　　终于，在大家整齐划一的掌声里，师傅们陆陆续续进来了，不久大会场一旁的空位就没位置了。师傅们全是人到中年，面色黝黑；有些带着围兜，衣衫破烂，上头污渍斑斑；有些服饰整齐，套着袖筒，衣服上是木屑和木片；有些一边耳朵上夹着炭笔，另一只耳朵上夹着半根烟草师傅们安静的坐下，看着旁百年这些青春活力的年轻人；而青工们同样安静的坐着，看着一旁这群安静的老员工，活活一副楚汉分明的阵营。

　　主持会议的柳韩站出来轻咳了一声，说了大会的必要性与行程，接着宣告拜师学艺正式走起。只见柳韩拿出一张稿子照着念了起来，念到一些青工的姓名便要他们立出来，然后着再读师傅的姓名，也让师傅立起，介绍两方相识握手与坐与一处。于是，这些青工便归在了此师傅名下俩个多小时后，柳韩宣告：区房产企业师徒会议胜利结束。

　　然后，开始接下来真正意义上的拜师。老工人高坐上头，徒弟们分批到前头来，一只脚跪下，在柳韩带领下，两只手握拳向上齐喊：“搞革命抓生产，将无产阶级文革大革命进行到底！徒儿祝师父师母一直保持革命热情，为人民的完全解放贡献力量！”师父就收敛的抬了抬手，开口说：“为了大革命，共同努力！起来吧。”因此，徒弟们恭恭顺顺的立起来，放下手退去一旁；另一批徒弟又往前

　　没让读到姓名的严小璜邹三与一些女性青工，不解的看着他们。

　　真验证了昨夜程三讲的话，全部是上头安排。看着那些聚在师父心情愉快的青工们，严小璜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乱点鸯鸯谱”几个字。他道：不晓得旧社会咋拜师呢？书上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面无表情的老员工就如此成为了他们的另一个爸爸？还不晓得上头给咱安排的是谁呢？安排个性情好的还能凑合，要是安排个性情怪的便完了。最好，安排个性情好技艺也好的做我师父，那样便好了喽。程三讲得有道理：他爸技术顶呱呱，连杜鹃厂的领导看到他都要握握手。想想，杜鹃厂领导，手下有几万人啊，多大的领导啊？

　　邹三见别人兴高采烈的，克制不住偷偷对严小璜道：“咋把咱们搞不记得了？要不要问问？”“问哪个？如何问？再看看吧！”这会儿，只听见柳韩用力的拍了拍手，喊：“今日的大会散了，青工们小心了，徒弟领入门，修行在自身！企业出面替你们拜了师，往后的事情便不用我说了吧？”“说嘛，为什么不说？”“往后又咋做啊？”青工们底下乱哄哄的说道。柳韩又扯起喉咙道：“那你们便仔细的听着：第二天各徒儿开始随着自个儿的师父上班，师父咋说，徒弟便咋做。徒儿腿脚勤快些，嘴上恭敬些，去了师父家手脚麻利些，晓得吗？”“晓得！”“应该的！”“还有，往常要多孝顺师父，师父喜欢抽个烟草的，喝些酒啥的，徒儿掏口袋快一点，明不明白？”“明白了！”“明白！”“应该的！”青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带着笑声说道。“还有，不要急不要急，功成名就后，不要不记得了我这个带路的哟！”柳韩笑着说道：“可以走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严小璜邹三与晓晓邂逅相逢。

　　路上的行人开始密集起来，三五扎堆，相约成群，全部是深蓝色衣服，使贫穷而没有生气的街上，焕发一丝活力。七月的太阳正慢慢落下，斜斜的靠在瑶山上。圆圆软软的太阳让瑶山坚硬的轮廓一戳，好像让戳了个大窟窿。那一抹灿烂的云霞便自洞里慢慢流出，血一样潮湿的流动在瑶山顶端。远远看去，绯红满天。遍布血色的天空里，倦鸟飞行，上下旋转，仿佛在大笔泼墨。

　　晓晓斜挎书包两手放在口袋，于夕阳的光芒里慢悠悠地垂首走着。严小璜眼尖，隔得老远便瞧到了她。邹三见他瞬间面放红光双目直勾勾的，沿着一看笑道：“哦，晓晓来啦，严小璜又要忙了。”爱情这东西叫人无师便明：在这段不自然的可笑年岁中，没有书籍没有教导没有影视，刚成年的少男少女们，不去学着闹批斗，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却知道了喜欢使自已动心的异性“晓晓！”“呦，是你们？”晓晓一仰头开心地叫唤。

　　“下班？”“是啊，你呢？”“结业了，宣传队郇队长集中大伙开了会议，便宣布咱们高中结业了，回去等通知。”“就如此简单？往后咋办？”“谁晓得？等着吧，最多下乡便是。”晓晓茫然的甩甩头，神色更加颓唐。“你们聊，我先撤了，”邹三有礼的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严小璜像是丢了什么的看着邹三离去的背影：“如果能不去乡下该多好啊！”他有点拘谨的偷偷与晓晓控制着距离。“那是，谁高兴去啊？为了革命的要求嘛！”晓晓显然也感到有些拘谨与一个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并肩一起走。她熏红的小脸，努力摆出不在乎的样子。

　　一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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