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曦的情绪太激动,以至于到了最后云漓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她才好,好在宁子骢回来了,看到这副场景,他只是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来。他走到了床边,将手搭在了文柏曦的肩膀上,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其实他刚才已经听到了,那种歇斯底里的哭泣,也许真的是伤心到了极点。
“我从来不关心公司的事,他们要怎么争,怎么抢我都不在乎,但是他不能这么对待我,他不能……”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依旧在哭,在说着她所不能接受的那些事,而云漓江无从所知。
宁子骢坐下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很轻,但是云漓江能感觉到他的无奈。同样都是局外人,但是文柏曦的那一声“二哥”却也不得不把他拉了进来,他要去关心她,照顾她,像一个亲人。
文柏曦抱着膝盖蜷缩在病床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云漓江尝试着去安抚,却只能是无能为力。宁子骢最终将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一样安抚她。他说:“柏曦,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应该选择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爸爸是成年人,你也是成年人,你们一样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早就说过,柏尧是你最相信的人,那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他呢?他是跟你爸爸在工作上有冲突,但是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来伤害大家,我可以保证。”
这个男人的声音和他说的话一样有魔力,云漓江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份镇定和淡然,像盐水,看上去清澈见底,其实谁也猜不到这清水是不是真的无色无味。他说得很慢,每一句话都是一个解释,很分明,也很简洁。
哭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文柏曦没有像之前在云漓江面前一样那么无法抑制地去控诉,她只是很想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见。
那个叫宁子骢的男人依旧耐心地用双手护住她的肩膀,他不说话,只是听着的声音,一点点变小,直到变成啜泣。这就好像是一场对峙,在开战前就已经知道必输无疑的战斗,文柏曦最终慢慢抬起了头,泪水满布的脸,没有了昔日浅浅的笑,也没有美得一塌糊涂的骄傲。她扑到了他的怀里,这一次,是毫无顾忌的。
其实这样也好,哭一场,少一场吧!
云漓江轻轻地起身走到了门边,转身,带上了门。
女人脆弱,尤其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经不起任何的安慰,哪怕只是一句轻易的问候,都会忍不住想号头大哭。她想起了昨天半夜醒来的自己,四周都是他们浅浅的呼吸声,她躺在秦玮颉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那个男人曾经让她不止一次地哭过,但是她都没让他看见过。烧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自己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那种被噩梦追赶生来的恐惧就那样被他的出现击得毫无意义,她有一种很深的感触,是不是自己以后都离不开他了?
包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她猛地从思绪中逃脱出来,拿出手机一看,是尤启航。不用猜,一定是秦玮颉交代的。
“你好,尤医生。”
“替你做个检查吧,这次就不要为难我了,秦总已经打了我三次电话了。”尤启航的语气带点打趣。
云漓江自然是拒绝不了,只能对电话里的人说:“好,我马上就来。”
确实挺惨白的,尤启航看到云漓江的第一眼就明白了秦玮颉为什么跟追魂似的一早上到现在打了他三个电话。他笑着说:“我刚才还在想你要是再拒绝我,我应该找个什么理由跟他交代。”
云漓江笑了笑,说:“真的麻烦你了。”
五分钟,尤启航有些惊讶,他看着她,倒是云漓江笑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我只是觉得最近有点累。”
尤启航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双方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尤启航问了她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云漓江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不打算跟阿颉商量吗?”尤启航追问。
“会的,他有这个权利,但不是现在。”她很理智,任何时候都是。
这也许是一种特殊的病例,以至于连尤启航也做不了什么。他只能说:“做个检查吧,我替你安排好。”
“谢谢你,尤医生。”
“别急着谢我,自己想想怎么跟他说吧,这是你们的孩子,他有知情权,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到时候因为孩子闹得不愉快。”站在朋友的角度,尤启航只能这么劝她。
这次云漓江是真笑了,她看着尤启航,也不眨眼,对方明显是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终于是说话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拿我的孩子开玩笑?看来真的是我平时给人的感觉太强大了,或许说直接一点是,自私吧。但是你放心,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舍得不要他的。”
这句话说出来就轻松了,尤启航笑了,他说:“你的神情让我感觉你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包袱在肩上,你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一个准妈妈,就算是为了孩子,你至少也得让自己好起来,不是吗?”
“我很好,只是外表看上去有些糟糕而已。其实这段日子我有特意吃得好一点,不喝酒,也不做刺激性的运动,晚上也不熬夜了,偶尔还会听听音乐舒缓下心情。”她做这些是下意识的,只是最近真的很忙很忙,秦玮颉的情绪也一直不太好,尽管在她面前克制得很好,但是她知道,他是怕她担心。
这是一个准妈妈该做的,所以听她这么说,尤启航也放心了,毕竟就算是以后秦玮颉怪他替云漓江隐瞒,他大概也能以“你孩子很健康”为理由来给他一个交代了。
尤启航带她去妇产科做检查,云漓江只是静静地躺在仪器下面,其实这个时候她觉得很轻松,她没有刻意去脑补孩子的模样,也没有去想接下来的几个月自己会怎么一步步变成大肚婆,然后经历撕心裂肺的痛去生下这个孩子。有太多的遐想,但是她似乎在放空自己,去适应一个即将到来的“母亲”身份,尽管前路可能真的荆棘满布。
“怀孕四周,孩子很健康,前三个月,要多加注意,饮食,生活方式,还有心情,各方面都要注意……”
医生很认真,列了很多条框给她,云漓江一直都是微笑着点头,也不说话。初为人母,本该是喜悦的,本该立刻就跟孩子的父亲,甚至跟孩子有关的所有人分享,但是她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也许是开心的吧,她这么想着……
“需要我送你吗?”尤启航陪她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帮她拿着化验单一直送她到门口,然后问她。
云漓江拒绝了,她说:“谢谢你了,上班时间你应该比我忙,我现在的状态很好,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没问题的。”
尤启航点头,他是有一点了解云漓江的,他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说:“如果能早点告诉他的话还是不要拖太久,我怕那家伙到时候得来医院拆我的招牌了。”
“你不是妇产科的,不至于。”当然,这也是回应了尤启航的打趣。
“走吧,我替你拦车。”尤启航带着云漓江走出了医院,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嘱咐了司机两句,便扬了扬手,两人道了再见。
云漓江坐在车里,终于还是自嘲的笑了。这种情绪比伪装更可怕,就在几天前她说的那句“你想要私生子,我可没那么大的勇气”,而现在,她的肚子里,连着她心脏的,的的确确就是他的私生子。
没有别的可能了,只有那一次她赌输了,在北京“境画林”的那个夜晚,疯狂的纠缠,她把自己沉到了海底。那个时候,她深深地感觉到,欲望和挣扎就好比是一堆混在一起的沙子,拼命地往下陷,往下陷,直到把她拖死。第二天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坐着想了很久,她想起了玩命的赌法,赌一次,如果赢了,那就离开,一了百了;如果输了,那么,就留下来,陪他再赌一场。
毫无疑问,这个孩子,是她赌输的结果。
她以为自己只是缺了勇气,以为只是在蒙骗自己这还是一场游戏,但是当另一个结果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早就不是勇气这么简单了。那天在秦玮颉办公室的休息室,他把她丢在床上前一刻,她看到了那条短信,是陈素沅。
她一直不去提那个人,不是天真的以为只要谁都不提就等于是放过了彼此,而是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可以有放弃一切跟他在一起的冲动。这个孩子来得太意外,和陈素沅一起出现,真的太像上天给她出的选择题了。
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小腹,这个还在她肚子里想着怎么长成人形的小颗粒,真的已经彻底搅乱了她的人生。她需要很大很大的思维容量来接收现在这些巨大的信息量,她要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很冷静很冷静的那种,不然一切崩塌下来,她的世界会变得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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