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个人的回忆(一)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非常善于画画,尤其是简简单单就能随手勾勒出来的四格漫画。他可以通过手头的画笔把人物的喜悦,悲伤,惊讶,恐惧都表现出来,毫不费力就能做到这一点。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都是出于本能的动作,也许要他通过表情来体现还会很困难,可是他手中的画笔就能,很轻松就做到了。他有一个姐姐,每次看他画的画,她都说,“老爸除了画画的天赋什么都没留给你。真不知道是恩赐还是魔咒。”
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姐姐这席话的意思,只知道,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有些狰狞。是的,狰狞。也许他做不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他能够轻易地就从人们的脸上辨认出来这些表情。也许,还有一些讽刺。等他渐渐长大,也大概明了,姐姐心中有恨。一个很深很深的仇恨。
他们没有妈妈,当然也没有爸爸。小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父母亲陪伴也许他还会缠着姐姐要爸爸妈妈,但是渐渐长大,他也就大概知道了,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有爸爸妈妈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对于他和姐姐来说,爸爸妈妈,只是一种别人口中的名词。
姐姐很辛苦,从他小时候到长大,姐姐做的事情很多。从他印象中的扒垃圾桶寻找食物让两人能够饱餐一顿,到如今的姐姐成为一个大公司的经理。他一直都记得姐姐和他被别人追着跑的画面,有时候运气很背,有些人家还带着家狗来追赶他们两姐弟的狼狈画面。可是他们也这样长大了。
姐姐没有学历,可是她有手段,十几年的社会磨练已经把她磨成一个世故圆滑又精明的商场女性。他一直被姐姐保护的很好,不让他吃苦,可是姐姐那时候依旧没有什么能力送他深造接受更加系统更加专业的指导。因此,他只靠着他手中仅有的画笔,将爸爸留给他的天赋发扬,一直到现在,他也是靠着这项手艺在过活。
他们小时候就住在被别人遗弃的破旧房子里。下雨天漏雨,大太阳天却享受着日光浴。虽然和别人的生活不一样,至少享受到了有房子遮挡风雨的快乐。小时候无论他怎么问姐姐爸爸妈妈的事情,姐姐都不会说,只是盯着某一点不动不言语。他很怀疑姐姐是在回忆还是……在发呆。
一直到他说他要出国去看看,因为有船要出海,他听说,现在在找船员,只要帮忙把货物搬到船上,再坐船到目的地帮忙把货物卸下。到时候随便他是要跟船回来还是要留在当地,当地有个人可以帮忙他办理他在中国的劳务合同。姐姐听了他的打算,久久没有说话。他也不打扰,他想,发呆也是姐姐的爱好吧。他记得当时好像还是正中午吧,他们两人一直坐到金乌西坠时分,炫目的金色光芒透过层层树荫带给他满目的光耀。那时,她隐约听到姐姐说,“想不想知道爸爸妈妈的事?”
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听见姐姐那么说了,毕竟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谈到那种名词了。至少,在他们姐弟被一户人家收留以后就绝口不提了。
那户人家的大家长是姐姐现在的顶头上司。他们真的帮了他们姐弟很多,本来他们是想要给他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的,但是被姐姐委婉推拒了,姐姐说,“你们的大恩有我耗尽一生来报答就好,而我弟弟,就让他自由一些吧。”所以姐姐改名又改姓,只让他保留了原来的名字——任元舰。因此姐姐成了那户人家一个司机的女儿,被带去学习各种章程和公式算法,还有,各种人情世故。而他,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是和佣仆们住在一起,但是也是他的,下雨天不漏雨阴冷的冬天不吹冷风的房间。
他成功的来到了中国,拿到了中国的长期签证,当然,也带着任务。一个隐秘的任务。
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做“简单一点都不简单”的女孩儿,女孩儿很可爱,取的网名也非常有意思。当然他的网名也是在她的建议下改的,她说,“既然你是画漫画的,又那么自由,那就取名为‘慢慢爬格子的鸟人’吧。”说完这句话,她还发了一个搞笑的哈哈怪笑的表情。也许电脑的那头的她就是这么笑的吧。还真的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
虽然很不可思议,可是他确实照着她的建议把网名改了,第二天,收到她发的信息,显然很惊异,“你真的改网名啦?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只是随便说说吗?不管怎么样,他改了,也懒得再改回来了。因此他一笑置之。
不过,后来好像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要他上线,她就在,而且都要跟他说话。有时候他懒得说话,也不见她退缩,她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说得开心说得快乐。甚至为了让他也感受到那种快乐,她会找许许多多搞笑又让他啼笑皆非的图片发给他。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有礼貌的回一两句。有时候看到她说她买了一盆花,他也会随口说出一些养花的方法。有时候她跟他抱怨头疼还是生活中的一些小矛盾,他也会给出一两句建议或者说一些让她宽慰的话。
渐渐地,他和简单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他开始觉得,是不是他让人家女孩子误会了?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不会主动向女孩儿解释什么,因为那毕竟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当做什么都不存在才是对简单最好的做法。他不知道,在他沉默的时间里,一个女孩儿的心已经悄悄地沉沦于他。也许懵懂也许青春,但确确实实是一份暗恋。
一直到那天,女孩儿突然给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突然之间,他就看到屏幕里躺着一句话,“我喜欢你。”当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答她,甚至他都不知道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想的是什么,下一刻,电脑里又有一句话发送过来了,“我有点儿事先下了。”先下了,他当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少不需要现在立刻回答她了。她是一个美好到纯粹的女孩儿,不应该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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