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夜后，总是很容易起风，顾青城的风衣在我面前被吹得扬起边角，他不说话，沉默的背影在路灯下看上去有些落寞。说不出为什么，我很迷恋看他的侧脸，安静的宛如从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只是王子太孤单，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深陷在自己虚拟出的世界里，望着他毫无等待的步伐，竟有想要跟上的冲动。我踩着那双高跟鞋，微微的小跑了几步。低着头，心跳得厉害。他偶尔一抹闪动的眼光，我的心竟凭空落了一拍。倒吸一口冷气，我开始害怕和他之间莫名的安静。

　　“等等我。”我拉着他风衣的一角，他仿若没听到，我高跟鞋一时没用好力，差点扭到。一只手瞬间的握住了我的手腕，还是相同的地方，我感到一种无比熟悉的温暖。看着他望向我的眼神，那句‘谢谢’梗在喉咙深处，我只能尴尬的给了他一个不算完整的微笑。

　　“白痴！”听着这句熟悉的对白，我笑了，发自真心的笑，觉得舒服了很多。比起开始的局促不安和紧张，我和顾青城之间更适合这种交流方式才对。

　　“顾青城，你再叫一次。”我无赖着。他显然没听懂我的话，望着我的神色多了几丝怀疑，像是说，你脑袋坏掉了。他撤回手，继续走自己的路，被扔在原地的我心虚的吐了吐舌头，猛然间发现这个家伙的一个可爱之处。刚刚的他，是脸红么？

　　“顾青城，等等我，一起走。”我追上他的脚步。路灯拉长了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他送我到公寓楼下，然后一语不发的杵在原地，看着我的时候，仅仅使了个眼色。我偏不顺着他的意思，装作完全不懂的愣在他身边。他越是皱眉，我越是开心。我在他身旁蹦蹦跳跳，他完全的分寸大乱，猛力的握住我的一只手腕，停顿了下，摇摇头。

　　“头晕。”这个家伙还是单细胞。估计顾青城已经开始拿我没办法了，因为我是打不死的小强，专门对付他这样的千年冰山。

　　“晕是么？那就乖乖送我上去。”他不语。朝电梯口走去。我高兴的跟上他的步伐。

　　“顾青城，其实你笑的时候很好看，你以后多笑笑，神经会发达很多。你这样，影响智商。”他不说话，手指了指我的头，我不懂，侧目看着他，撇撇嘴，然后他的手瞬间变成零的姿势。我呲牙。懂了，想说我没智商是吧？

　　“哈！哈！搞笑了？我这里是零，好啊，那你情商是零，我们都是两个零蛋，多配！”说完，我忽然觉得自己食言，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电梯运转的声音和他均匀的呼吸。不对，还有我的心，跳得好快，真怕站在身边的他能听到。我用手敲了敲心口，觉得自己是疯了。

　　“白痴！”顾青城瞪了我一眼，非好感的走下电梯，他的脚今天仿佛特别懒惰，总是进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大哥，你以为你是甘地啊？走啊！”

　　“累。”他的意思是，既然没人，他完全可以注视着我消失就行了，不必一直送到家门口。

　　“我不管，都说让你送我回来了，你害怕我吃了你啊。”我没等说完，他就疾步靠上前，一直贴着我的肩膀站着，看的我发傻。怎么突然便主动了呢，神奇的生物。

　　“顾青城，说实话，其实，我挺看好的，你不觉得么？”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机械的向前迈着他看似优雅的步伐。

　　到了门边，我嘿嘿一乐，他极其主动的转过身朝电梯走去，我跳进门，趴在猫眼中看着那狭窄的空间，竟希望能亲眼望着他走。我猛然拉开门，走廊里空落落的，我笑了下，竟觉得自己有些傻。

　　与顾青城为伍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到了12月初的时候，天气开始异常的冷。我每天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可是心里却越来越开心，因为冬天来了，或许很快会有一场大雪。等待是一件既幸福又痛苦的事情，幸福的是你知道你所期待的一定会来，痛苦的是你无法预知他来到的时间。现在，和顾青城依然没话可说，但是也不会太尴尬。他渐渐的习惯着我闹腾又没有章法的话题，偶尔嘴角也会闪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我开始不停的搜集冷笑话，为的只是不要失去和他之间那唯一可以互动的方式。他的话依然被控制在五个字儿之内，我迟迟没有突破。陆和平来小区的时间开始变得不均匀，有时甚至在凌晨时分才会来，可能是工作太忙吧，我也懒得理会。但是每天睡觉之前，都习惯性的去窗边张望一下。

　　韩笑楠的行踪开始变得诡异，常常以出差为借口变得忙碌异常。我几次问起富二代的问题，她都避而不谈，说是富二代迷上了自主创业，她想跳槽。女人在爱情面前就是容易脑袋发热，男人能值几个钱，长得再好看也不能用脸当卡刷不是，好笑了。

　　“苏恩，真的没办法么？我想了，哪怕一个机会也是好的，让他注意我。”我坐在咖啡店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心里恍惚间有种淡淡的甜。我想着顾青城昨晚送我回家时那怪异的表情，心里暗暗高兴，冷笑话还是有用的。

　　“喂！你听不听人家说话。”我回过神，极力迎合着她的说法。

　　“恩，好主意！”

　　“我说什么了？你就好主意。你最近狂看冷笑话，我嘴都讲歪了，你总得报答吧！”

　　“没问题，你说。”

　　“我刚才说了一堆，你没听到，是吧？你赶紧招了，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

　　“韩笑楠，我发现极度关心我的私人生活，你不是担心我抢你男人吧？”我眯着眼睛，注视着韩笑楠的眼睛。她眼角一抹惊慌的神色，那个……是什么？还是因为陆和平的事情没放下么。她看着我愣神的样子，轻轻的推了推我。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想。”

　　“啊，我也只是顺口说的，别往心里去。”我发现我和韩笑楠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距离感，陆和平成了我们之间的禁地。她可以提起，我可以呼应，但是话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或者，因为暗恋太伤人，所以终成了疾病，让人被蛊惑，被怂恿，被挑拨，最后慢慢的变得小心翼翼。

　　“苏恩，他还找你么？”

　　“谁？”我喝着杯里的拿铁，懒散的感觉着午后那丝如奶茶般柔和的光。

　　“陆和平。”韩笑楠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她面无表情的时候让我印象深刻。

　　“哦。他常在我家楼下出现。可是，我一直都没想通，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他？也许是老胡告诉他的吧。”我望向韩笑楠的时候，她脸上竟有些模糊的情绪。

　　“老胡曾经问起过我，你住在哪里，我没想，就告诉他了。”

　　“哦。”我点点头，心里接受着每天需要看到陆和平的事实。

　　“苏恩，其实我……”

　　“你又怎样么，好了，说说富二代吧。哪天让我见见呗。”我狡黠的一笑，立刻让韩笑楠警惕的抛出个厌恶的目光。

　　“哇，你不要这么看人，很恐怖的。我跟你说，你现在是心病，懂么？如果这个男人是你的，你甩也甩不掉。”

　　“我不管！感情是靠自己争取的，我可没你那么想的开。所以，别打我们家Ivan主意，你的明白？”

　　“叫什么？Ivan？切，我最讨厌一个中国人非要搞个洋名字，想去国外就去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中文名字啊？”

　　“中文……那个，那个我还不知道呢。”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乐的抽过去。

　　“苏恩，你严肃点，话没说完呢？怎么让他注意到我？”

　　“注意啊？那你就穿的稍微与众不同一些，譬如大家都穿白色的衬衫，你就穿个别的颜色的，总之，要有区分度，懂么？要不，全体人员都一致，谁知道你是哪根葱啊，光看到绿了。”

　　“下一个，下一个，这个我记住了。”

　　“再就是，先主动打招呼，让他印象深刻后就欲擒故纵。恩，好方法。”我双手合十，美美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我完全胡诌，我根本没在意过这些。

　　“得！我这都擒不着了，还纵！那你得有资本啊，我这个是全面捕猎时期。”

　　“得了得了，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吧。反正你努力。”我看了下手表，该回报社了，如果顾青城没看到我，自己走了，那我今天的冷笑话就会把我憋死，无人可说，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个，我得回去了啊。”

　　“你别走啊，我送你。”

　　“不用了，我约了人。”

　　“人？谁？”

　　“别那么八卦。反正，我必须得走。拦我者，杀无赦。”我拎起包，匆忙闪人。

　　回过头的时候，韩笑楠还站在原地，她抱着肩膀，那窥探的目光在我看来，或许只是一丝玩味吧。女人都喜欢猜测别人的心，也总觉得自己一定能猜得准确，却不知道，其实，人的心太反复无常，猜来猜去，开始变得千疮百孔，深不见底。

　　顾青城果然等在我办公室里，他那身深绿色的加厚风衣，看上去像是这个清冷季节中唯一让人觉得生机盎然的植物，起码在我心里，满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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