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走了陆和平的夜，我的心被那张绝望的脸装的满满的，盯着电脑上飞速闪过的画面静静的发呆。

　　“苏恩……我想要的，我并没得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断想起陆和平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恩恩，你要好好吃饭，医生说你血糖很低。”

　　“恩恩，你怎么又忘记去图书馆还书了，都过期了。”

　　“恩恩……”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冷汗，周围弥漫着过去的味道，我紧紧的扯着被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全。

　　我想象不出陆和平眼中的绝望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还有什么没放下，而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在做什么。爬起来，开了窗，尽情的感觉着那夜晚撩人心绪的秋风，躺在窗台上看着屋内被逐渐放大的黑暗。我开了音响，轻轻的播着徐佳莹那首《失落沙洲》，这首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独占了那个音响。我喜欢单曲循环，没有原因的只听一首歌，就像是我固执的认为，夜晚的噩梦里只有陆和平一样。

　　我开了冰箱，里面满满的塞着冰起来的矿泉水，几瓶被挤兑的可怜的啤酒还是韩笑楠前几天才放进去的。我感觉着冰箱内不算明亮的橘色灯光，在这屋子空洞的黑暗中变成奢侈。

　　“恩恩，天凉的时候不要喝冰镇饮料……”那被我喝了一口的啤酒，又随意的塞进了冰箱。有些事情是一种习惯，就像是我对陆和平的依赖。我不能等他，正如现在无法再给他机会，我不会做一个第三者，以前不是，现在依然。

　　昨天休息的很差，在报社里也没什么精神，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了新来的小孩儿们，我现在渐渐的习惯着以前辈自居，心安理得的坐收渔人之利。听顾恺之说顾青城去B大的物理研究所了，好像在做什么很受到关注的项目，于是老头儿每天都满面堆笑，都如同沐浴了春风一般自豪。

　　11月初的天气渐渐的透出冬天的意味，上次一别，我确实没有再见过陆和平。倒是韩笑楠格外的关心着陆和平与刘晓洁的婚姻生活，总是象征性的透漏给我一些，说是老胡那儿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我对这些早已心如止水，即便是刘晓洁亲口和我说，我想，我也会波澜不惊。那个男人早就不是你身边的谁，为什么用别人的幸福尺度去衡量自己的生活，我可不会像韩笑楠那么无聊。

　　手机在办公桌上不停的震动，我漫不经心的接起来。

　　“你好，请问您是苏小姐么？”

　　“我是，你是哪位？”我原本以为是广告的投放商，可是仿佛不该打我的私人电话才是。

　　“我是晋宾国际的服务前台，不好意思打扰你，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一位叫陆和平的先生？”

　　“陆和平？是，我认识，有什么问题？”

　　“他喝得有些多，您方不方便来接走他？”接走？搞笑，那算怎么回事儿。

　　“不好意思，我是认识他，但是不是特别熟，请您帮忙联系他的家人。就这样。”我挂掉了电话，心里暗暗的讽刺。自己喝多了就算了，凭什么让我去接啊。可是电话一直不停的震动，烦的我心肺一起跟着疼。

　　“又是什么事情？”

　　“苏小姐，不好意思，是陆先生坚持不肯回家，我想您还是过来一趟，可以么？”

　　“这样吧，我还有事，韩部长今天在么？韩笑楠。”

　　“韩部长她出差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韩笑楠出差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好。我马上到。”我真的怀疑了，老天到底是为什么总是让陆和平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到了晋宾的时候，前台早就周到的等在那里，我根本没有下车，他们就殷勤的把陆和平塞进我的车里，出租车司机厌恶的看着陆和平的模样，我不好意思的道了歉。

　　“喂！陆和平，你家在哪啊？”陆和平已经四肢发软的瘫倒在座位上，完全不省人事。

　　“诶！”看来是注定要这样了，我给了司机自己公寓的地址，极其不情愿的带了陆和平回家。

　　电梯里，他完全站不直腰，我只能用肩膀架着他，心理想着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在自己的公寓里过夜吧。送到宾馆？好像也不太对，送回家？刘晓洁非杀了我不可。对了，给老胡打电话，可是，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又和陆和平在一起，那肯定会变成满城风雨的谣言，到时候即使身上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陆和平！陆和平！”我用手使劲儿的戳了下他的胸，他只是闷闷的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好不容易下了电梯，开了公寓的门，直接奔赴卧室，我使劲儿的把他往床上一扔，算是解脱了。他倒是舒服，毫无知觉的趴在我的床上继续喃喃自语。我闻着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酒精味儿，不由自主的厌恶起来，我穿着拖鞋狠狠的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他顺从的翻了个身，结果还是毫无反应。

　　“陆和平！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真想睡这儿吧？”

　　“苏恩……”陆和平那含糊不清的唇齿间总算说出了个字儿，叫我？现在知道我不容易了？把你着块肉背回家，没把我累晕！

　　“恩恩……”陆和平的声音远远的听去有些奇怪，我站在冰箱旁不停的喝着矿泉水，仿佛刚刚打了一场令人虚脱的战役一般。

　　我慢慢靠过去，看着他的手死死的抓着我的床单，眼里那闪动的光是什么？我伸手，尽是一手凉透的液体。我心惊，从床上反弹的起身，而陆和平依然念着我的名字不停的抽噎着。可是，现在才觉得愧疚早就没了必要，因为时光不能逆转，而我们早已陌路。

　　我坐在冰凉的窗台上喝着冷的矿泉水，听着他渐渐均匀的呼吸，真是搞不太懂这个男人。曾经那空白的一年里，他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闻不问彼此的生活，而自从他结婚之后的日子便开始和我总有扯不清楚的关系。我放下矿泉水，给自己拿了条毯子，看来我只能靠电脑陪我过一夜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睡在床上，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干净熟悉的脸，我下意识的抓紧被子有些自我保护的感觉。

　　“恩恩，你别紧张，我什么都没做。”陆和平坐在床边一脸关心。

　　“废话！要不，你还想怎样？”不知为什么，我只看到他嘴角一直洋溢的笑意。他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呢？我有些不明状况。

　　“谢谢你昨天带我回家。”

　　“我带你？是酒店不停的给我打电话，你搞什么？”

　　“我以后不会了。”陆和平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曾经那般一样窝心，只是现在的感觉竟不再是安全而是危险。

　　“你不必和我保证什么，要说，你回家找刘晓洁讲清楚。还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麻烦我。”

　　“恩恩……其实你……”

　　“没有其实！陆和平，我希望你记住，你已经有家了，有老婆，以后还会有孩子，你到底还在挣扎什么？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是为了愧疚真的没必要，我过得很好。”

　　“恩恩，我知道，毕业的一年，你一直都没再谈恋爱……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知道？知道能怎样。陆和平，已经不能回头了。”我跳下床，他却一直跟在我身后不停的求我给他机会解释。但是，我的心却怎么也不想听。

　　“不论是什么原因，你都选择了你的前途……”

　　“恩恩，我只是希望你和我以后会过得好一些……”

　　“你和我的以后？咱们没有以后可言。”

　　“苏恩，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固执。没错，我是选择了物质，是选择了前途，可是，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我愣住了，看着那双握紧我的手忽然觉得恶心。

　　“陆和平，你知道什么叫无能么？就像你现在这样。说为了让别人过得好，说让别人以后可以得到保证。可是这两年，除了你自己，别人并没有从你身边得到什么。相反，你还伤了我身边的人，我和你之间，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你给我记住。”我猛劲儿的推了他，他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就靠我自己？那我要等多少年才能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你知道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么？”

　　“我知道！你说过，你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你要过有车有房有存款的日子。可是，凭我自己，我要努力多少年才能让你过上这种生活？”

　　“然后呢？你就自以为是的跑到别人那里，靠出卖自己换取我想要的生活？你把人都等同的和你一样？我瞧不起你，陆和平！原本，我以为你是我这些年的一个噩梦，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真是个蠢货，为了你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做噩梦？狗屁！滚！滚啊！”我开了门，推他出去，连同他的衣服都被一同扔出门外。

　　我靠在那扇隔着彼此的门，心狂跳的厉害。没错，我还是亲耳听到了他所谓的解释，我真后悔，这些年一直不敢听到的原因，原来竟是那最苍白的一句“为了你”，多可笑，该是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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