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安的办公室内终年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因为他说檀香能助人安宁，有利于修生养性。

　　数盆绿叶肥硕的盆栽摆在办公室靠玻璃窗的一边，在清晨阳光中沐浴舒展，翠绿欲滴的盈盈模样令人赏心悦目，心绪也没由来的舒缓不少。听到应答声的苏小凉推门而入，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全部被地毯吸去，满室阳光里，她的亭亭身姿看得靠在真皮椅上的陈国安微微心疼——

　　对这个秀雅出众坚强独立的女孩，他承认自己存在点类似长辈疼爱晚辈的私心。

　　所以，在区域销售经理竞争中，他在关键时刻为她投上了关键的一票，堪称“一票定输赢”。

　　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倔强丫头片子到如今优雅得体的职场佳人，陈国安见证了她的成长，努力和付出，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需要时拉她一把，让她在这个行业里立足。供养弟弟，再到供房，如今这个社会，像她这么拼命的女孩真的不太多。

　　唯一未能见证的，就是她步入婚姻殿堂——

　　六年，她孑然一身孤军奋战，坚强得像一株草，任它风吹雨打，它傲然昼夜，不屈不挠。

　　尽管从来也没仔细问过，饱经人事的陈国安也能看出她有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或许已经成为过去，却和她现在的一切息息相关。

　　直到杨睿到来，公司开始流传些闲言碎语，他这才意识到故事的关键正是那个英俊沉稳的年轻人。

　　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选择退休享受人生，陈国安很想在离开之前再帮她一次，可这回…

　　慈父般的眼神里有苏小凉看不懂的怜悯，她清了清嗓子，浅笑如花：

　　“陈总，您找我是…”

　　就像陈国安对她怀有疼爱似的，苏小凉对他同样抱有极大的尊敬和感激——

　　如果当年不是遇到他，自己不会决定也可能根本毫无勇气留在ECO经营的之前闻所未闻的行业。是他，手把手的交他使用公司的产品选型软件，制作最有利的方案；也是他，亲自带自己去见客户，途中不断传授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更是他，将自己推上区域销售经理的位置，成为ECO首位女性经理。

　　如果郑凡是这家外企公司唯一的友情温暖，那陈国安，苏小凉宁愿相信他是自己生命里的贵人。

　　疏疏落落的华发随意躺在头顶，柔软声线将陈国安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来，他笑了笑，温和可亲：

　　“小苏，自从你升任区域销售经理，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好好聊过了。”

　　“是。”微微颔首，苏小凉真诚道：

　　“虽然很久没和您好好说话，不过陈总您所有的教诲我都铭记在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老陈吧，陈总陈总怪生疏的，现在这里又没外人。”

　　稍胖面孔上的笑意慈祥亲切，陈国安怜爱的凝视乖巧的她，暗自叹息，话题陡转：

　　“还记得你决定买下那套小房时我曾问过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辛苦卖力的供房？对你来说，弟弟的生活再加上房子完全可以把人压垮。当然，你业绩做得不错，收入也高，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这么执意的想买房。当时，你玩笑似的回答我，说：房子比男人靠得住…”

　　“嗯，我当时是那么说的。”一阵感动覆盖上不安的心，苏小凉没想到他把自己的笑谈记得这么清楚：

　　“老陈，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因为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丫头真是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呀，很坚强，坚强得让我这个年纪大了的男人都觉得惭愧。”低缓的嗓音如同一个慈父在同女儿闲话家常，陈国安做了大半辈子别人的上司，也曾愤怒的开除过手下，也曾礼貌的请人离开，可是，却从来没像这次一样让他觉得心里不畅快：

　　“小苏，男人固然靠不住，可全靠自己，会不会很累？”

　　“男人靠不靠得住这事儿大概没有什么绝对，不过我觉得现代的女性应该更独立一点吧。累是必然的，人生在世，有几个不累？也许到了老陈你这个年龄什，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用操心，那才不会累。”聪颖的她知道陈国安叫自己来肯定不是为了话家常，该来的总要来，她将话锋一转：

　　“老陈，你今天叫我来该不是说这些的吧？”

　　“你听到了什么？”略显灰白的眉头很快皱成团，他懊恼起来，夹杂几分怒气道：

　　“整天就知道流言蜚语，这帮人真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嚼舌头根子呢？”

　　“那是流言蜚语吗？我想，应该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吧。”

　　心细如尘的她从陈国安的激动中猜到事情再无可转机，若不然，她相信陈国安会帮助自己——

　　能让素来笑脸迎人的他恼火，定然是努力过，却无力回天。

　　化着精致淡妆的容颜浅浅如月，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陈国安瞅她这么冷静，颓然喟叹：

　　“小苏，我…我试图跟美国沟通过很多次，他们态度出人意料的坚决，所以…对不起。”

　　“我想知道原因。”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苏小凉能面对，并不代表就没怨气——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相信自己没差到被炒鱿鱼的地步。在这奋斗了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可以说是中国ECO的元老级人物，现在说炒就炒，简直毫无道理可言。更何况，美国直接插手这件事本来就很怪异。

　　“没有原因，他们只向我传达了决议。不过，小苏，杨总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邮件只发给了我。”

　　“这样…”

　　苏小凉没再继续追问，她相信陈国安肯定为自己争取过，而且，他似乎也给了暗示——

　　杨睿还不知道这事，这么说来，此事和他有关，或者说和我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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