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买回了早餐，吃完我再送你吧。你昨晚烧得很厉害，今天最好还要打次点滴。”

　　夏晨亦听出母亲言语里的隐约责备，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苏小凉有种先入为主的偏见。

　　就因为她昨晚住家里？

　　儿子的温和体贴证实乔嵘心里的猜测，她又细细看了眼满脸局促不安眼神飘忽的苏小凉——

　　凭心而论，这个苏小凉确是看上去是个极为养眼的女子，只是，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她的眉眼间存在欲解却又难解的纠结。纠结，则意味着复杂。夏晨本不是个复杂的孩子，追求的生活也很简单，而我对他的期望也莫过于平安快乐的过一辈子，如果和一些扯都扯不清的事染上关联，似乎不是件好事。

　　将内心的思绪巧妙掩饰，乔嵘露出些许笑意，严肃神情终于软了软：

　　“既然这样，苏小姐，不如和我们母子一个吃个早餐再走吧？”

　　“唔…”并不知道乔嵘怎会这么提议，苏小凉不好拒绝，颔首乖巧点头：

　　“那好吧，打搅了。”

　　这顿早餐是苏小凉有记忆以来觉得最为漫长的一回——

　　期间，乔嵘像是无意的问了很多，一一作答的她始终都能感觉到乔嵘对自己的突兀出现怀着股不太满意的情绪。不过，她并不奇怪也并不生气，因为她深知这种高干家庭的规矩和无奈，包括那不能言明却始终存在的隐忧。夏晨是乔嵘唯一的儿子，冒冒失失带个陌生的女孩回来过夜，身为母亲，多问几句也正常。更何况，她始终是长辈。

　　当乔嵘问到她为什么会离开ECO，苏小凉还未开口，从来都彬彬有礼的夏晨忽然唐突又嗔怪抢过话：

　　“妈，这又不是在你的办公室，你干嘛追问那么多呢？好啦，小凉和我都吃完了，我送她回家。”

　　“也好，那你开车小心，把苏小姐安全送到家。”

　　意识到问题已让儿子有些不悦，乔嵘识趣的打住，不过，精明的她还是瞧出些端倪——

　　儿子的抢答值得疑惑之余，她注意到苏小凉的眼光也闪了闪，像痛楚，也像凄迷。

　　礼貌的和乔嵘告别，走出门的苏小凉深深呼了口气，夏晨见状，歉意道：

　　“对不起，我妈这人可能领导做习惯了，逮着个人就喜欢追三问四，你别介意。”

　　“她是关心你，我的出现本来就很突兀。”

　　善解人意的苏小凉笑了笑，披散长发苍白容颜的她映在电梯镶嵌的镜子里，在灯光下如鬼一样吓人：

　　“该道歉的是我，昨晚你陪了我不止，还麻烦你给我请医生，带我回家。”

　　“换作谁都会这么做，别客气。昨晚已经很晚，所以我没给小朗和杨睿打电话说你的情况，你看…”

　　“没打是对的，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地下车库里比别的地方都要阴凉几分，像有无数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苏小凉静静凝望夏晨小跑至他的车位，淡米色身影仿佛就是这幽暗处所的唯一明亮。昨天的场景在脑海里生动，她蓦然觉得鼻尖很酸，前所未有的感动如潮水般袭来——

　　一个男人能如此无私，势必有颗仁慈宽容的心。而今，这样的人实在已经不多。

　　素心诚爱，说起来轻巧，做到很难。

　　然而，感动不等同于感情。

　　他的所作所为会让心地本就柔软的苏小凉感动，甚至也会让每个女人感动，可惜，那不是爱情。

　　薄淡阳光被乌云卷去，高楼林立，行人络绎。

　　清新微湿的空气冲淡了阴天所带来的压抑，因是周末，上午的交通十分顺畅，车子很快到达公寓门口。

　　默默想着心事的苏小凉睁开轻闭的眸子，正好迎上夏晨温柔的凝视：

　　“记得今天一定还要打次点滴，瞧你的样子还是很无力，估计是烧得太厉害了。”

　　“嗯，我会。上去坐坐吧？”

　　狭小空间里，他的呼吸清晰可闻，苏小凉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如果可以，她只想和他做简简单单的朋友，因为朋友永远是种无害的温暖关系，不像爱情，甜的时候如蜜，痛的时候似毒，跌宕起伏间，把心摔得粉碎。也许，这是种自私，或是种自我保护。

　　看了眼掩映在绿树后的高楼，夏晨摇头：“不了，你上去冲个凉再睡一觉吧，我不打扰你。”

　　“好，拜拜。”憋出缕笑，苏小凉下车，从后座抱出装有杂物的盒子。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没走几步，穿着高跟鞋木然前行的她踩在一颗石子上，身子一歪，盒子砰的落地，脚崴疼的她晃了几晃才站稳，低头一看，右脚鞋子的跟莫名裂开一截。匆忙跑出去的夏晨来不及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把将她扶进怀里，皱眉看向那只烂掉的鞋。

　　黑色奔驰挟风而至，靠在一起的他们背对道路，谁也没注意。

　　他们的身影从后看过去，俨然像一对相靠呢喃的情侣。

　　车窗玻璃缓缓滑下，杨睿的俊脸露了出来，一片暗哑的光停留在眉眼之间。

　　看到这幕，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分明的指关节泛出浅浅的白色。昨天下午回到公司，他听陈国安汇报情况后怒不可遏，直接跑去香格里拉见于震。谁知，于震竟以担心女儿导致身体不适拒绝和他相见，令他满腔怒火无处可撒。没办法，他只好驱车去找苏小凉，谁知她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无踪影，打手机也是一直关机。心急如焚的他一直守在这里，直到凌晨四点多医院打来电话说于安娜醒来。

　　现在看来，她昨夜是和夏晨在一起吗？

　　从理智而言，杨睿毫无疑问相信他们之间只存在友谊，但是，从情感而言，他却不能欺瞒自己——

　　细小绵密的难过正在扩散，一片片侵占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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