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让。”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嘴里嚷嚷着请让让,但是不待眼前的女子反应过来,他肩膀一动就将她硬生生地推到了旁边,差点儿跌倒。
“喂,发音标准点儿行不行,大叔?”卿让让哀嚎着出声,不过把她常用的怪蜀黍三个字隐去了一个怪字。主要是她被那中年男子回头时那一霎那的“风景”给震撼住了,虽说不能说他丑得黄河断流,长江倒灌,但是满脸横肉这个词肯定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卿让让欺软怕硬惯了。
那个中年男人回头丢给她一个白眼,觉得这女看起来人模人样,怎么神经跟绕了地球三圈似的那么长,都叫她让让了,还呆在原地不动以为自己是路标。
卿让让十分委屈地从那男人的身上收回目光,都怪父母给自己取了个这么口头禅的名字,她还以为那男人是叫她,所以她才停了下来,遭受这无妄之白眼。不过这些都不是今天她最关心的问题。
卿让让隔着马路眺望对面威斯康辛大厦一楼的“小咖啡馆”,名字虽小但名气很大,价格自然是不菲的。
卿让让用左手食指推了推眼镜,想起那个游戏里认识的男人,那个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五月二十六日在小咖啡馆不见不散”的男人。
卿让让大三暑假的时候时间多得令人发指,一时兴起随大流的玩了游戏。哪知她不仅赶上了玩游戏的浪潮,还赶上了网恋的浪潮,和游戏里的虚拟人物玩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
用“惊心动魄”这个词可一点儿也不夸张,那男人忽冷忽热,让人忽上忽下,卿让让被他折磨得心惊胆战,虽说最后那厮上演了一场婚礼上横刀夺爱的经典剧目,可是卿让让还是心有余悸,产生了恐惧症,加上因为沉迷游戏的缘故,让她这个三年都拿一等奖学金的优等生居然在大四挂了科,所以内因加上外因,让她痛定思痛,决定戒除游戏,当一个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的四有新人,所以把自己弄死了,
而且死得很有气魄,卿让让觉得既然要死,自然要死得轰轰烈烈,在礼堂上,当着广大英雄豪杰的面,横刀自刎。没有一句台词,却胜了千言万语,用事实证明了“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你”这句经典拒绝语。
哪知她游戏里的那只男人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在她弥留之际,用性感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五月二十六日在小咖啡馆不见不散”,顺便还帮她把插入身体的剑把了出来,卿让让临死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她鲜血喷洒的场景,让她现在都还晕血。这就是那个男人,所以卿让让觉得当初幸亏她自杀了,否则最后铁定要被逼疯。
只是今天卿让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一向标榜自己是个理智的女青年,明知道不该再见那只祸害,万一万劫不复可就得不偿失了,可她的心还是悸动了,脚仿佛能自己思考一般,将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卿让让鼓起勇气,走进了小咖啡馆。
“你好,我是来应聘服务生的。”她笑得十分明媚,即使黑框眼镜也阻挡不了她笑容里的阳光。
服务这个行业,自然是偏爱笑得春光灿烂的年轻女子的。
再加上,卿让让大言不惭地编造了她曾经在星八客(国际著名咖啡连锁店)打工半年的工作经验,笑得灿烂的人骗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于是乎,在四月一日这一天,卿让让正式成为了小咖啡馆的服务生。
卿让让一边擦桌子,一边感叹自己的聪明。这样一来,她既可以看到谁是她的网友,如果有鼻子有眼睛的她还是可以考虑发展的,如果太欠扁她就当没见过这个人。
虽然游戏里他年少貌美位高多金,可是谁又说得清他真人是个什么样子,一般网名叫“帅得要死”的男人,现实中很可能是“丑的要命”。
五月二十六日这天,卿让让早早地就来到了小咖啡馆,擦玻璃。
“让让,今天这里被包了,你把包场的牌子挂上。”难得出现一次的蔡经理居然亲自出现了,还亲自指挥现场的布置工作。
“被包了?”卿让让的心里哀怨无比,你说那个男人好死不死地干嘛要选择今天见面呢?为什么小咖啡馆好死不死地偏偏要今天被包场呢?
他们真的没有缘分么?
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工就白打了?
可惜容不得卿让让在一旁自怨自艾,蔡经理的铁蹄已经到了她跟前,“我说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今天可不许出任何状况,不然扣你半个月工资。”
卿让让收起自己悲秋伤春的情绪,吸吸鼻子,话说这里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虽然小咖啡馆的装潢素来被业界称赞,还上过时尚杂志,但蔡经理今天好像突然就变得没自信起来,不计成本地空运了一箩筐绿玫瑰来,这才算捡回点儿信心。。
“让让,这幅图是什么意思啊?”蔡经理让罗萍将这幅图贴到门口,她看着奇怪,便好奇地来问卿让让。
那幅图十分的简单,是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让让心里一惊,“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纹身的图案。”
罗萍还在奇怪,蔡经理已经开始不耐地催了,只有卿让让用手捂着胸口,长长地呼了口气,包场的应该就是那个男人吧,那个凤凰图案是只有他和她才知道的啊,那是她在游戏里用过的。
让让心跳开始加速,“不错,不错,大概是个有钱的主,有房有车,最好是未婚。”让让脑子里幻想出一个开着奥迪Q7的男人,西装革履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结婚进行曲仿佛已经在耳边响起,虽然她也不想过早踏入坟墓,但是这种优质男人,她是一定要抓住的。游戏里虽然她逃了,可那是为了爱情里容不得丝毫的压迫,可是现实中,找男人总得实际一点儿,找一张长期饭票而且是吃牛排那种也不是街上随便都能捡到的。在游戏里卿让让抓了精神文明,总得允许她自己在现实里追求一下物质文明吧。
有一首诗说得好啊,“爱情曾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存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一想着那饭票代表的含义,让让就心颤了,装模作样地擦着杯子,门上风铃忽响起的时候,她的背瞬间僵硬,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四周顿时仿佛死一般寂静,卿让让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那祸害长得不要太差强人意了,只要带出门不会吓哭小妹妹,她都可以接受。
让让缓缓地仿佛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转身,门口背着阳光走进来的那个男人看不清脸,只是这般已经够让人周围的三姑八婶口水流上个三小时了。
让让从来不知道,一件普通的T恤也能穿得如此优雅尊贵,她很想问问他买的什么牌子。
卿让让的目光从来人修长的腿往上扫,直到他的脖子,感叹了一句“这大概是被上帝遗弃的人。”因为上帝一向是公平的,他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总要关上另一扇,可是这个男人看起来财貌兼备,明显就是社会不公的代表。
事实证明,卿让让的担心很多余。周遭的人都被美色所迷醉,不过还是领班王姐醒得最快,凭这种美色在前都可以坐怀不乱的素质,王姐当经理让让都觉得太委屈了。
“先生,请问喝点儿什么?”王姐将餐牌送上。
“矿泉水。”低沉性感的声音,刺激得在场的女性越发兴奋,还有人双手捧心的夸张发抖。
卿让让越来越肯定这个男人就是游戏中的他,因为游戏里他也只喝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味道的白水。卿让让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那人性感挺拔的身躯上打转,她看人一向有个特点就是喜欢从身材看起,她总觉得脸蛋好的男人易寻,身材好的男人难见,所以一向特别迷恋人的身材。大学里夜谈会的时候,有个姐妹说得好,关了灯脸长什么样都行,可身材却不能含糊,总不能嘴巴还没接上吻,肚皮就先打招呼了。
卿让让把眼睛在围裙上擦了擦,留恋地在他的腹肌处打了个转,眼睛开始往上抬,然后定住。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只是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午饭时,让让和同事罗萍上街路过报摊,罗萍眼尖地瞄到了这期“金融时代”的封面,正是那个男人,罗萍“眼冒红星”地拿起来那本杂志。“居然是陆氏集团的总裁。”这个女人平日坐公车都非要等非空调一元车,今天居然二话不说地掏了20元钱买了那本她从不看的金融杂志。
卿让让心道难怪她眼熟,原来是个名人,可又想了想,不对,她从不关心金融类新闻,是上网只看娱乐新闻的那种人。
“就是这本!”让让惊喜地拿起一本这期的“苹果”杂志。
封面是那个男人低头为一个当红天后女星捡地上口红的照片,为了这个头版头条的新闻,杂志里洋洋洒洒用了三页纸介绍陆氏家族这个C市百年大家族的零碎消息,让让严重怀疑是狗仔翻他家的垃圾和加上自身YY得出的可靠度低于10%的小道消息,但是娱乐性很高。
不过透过现象看本质,怎么看也是那个天后借社会名流炒作,这已经不是那个天后的第一次了。
罗萍连价格都不看就要掏钱,“小姐你们真是运气好,这是最后一本,其他报摊都没有了,呵呵。”报摊老板笑得很猥琐。“四十。”
“你还真敢要价啊。”卿让让开始发怒,准备给他背一段物价局关于擅自哄抬物价的处理规定,给他扣上一顶威胁国民经济安全稳定的帽子,这苹果杂志她可是月月守在报摊看霸王文的,价格不过二十块而已。
“给你。”罗萍眼睛都不眨地掏了钱,拉着让让就走,“别为这些事儿耽误了看美男。”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啊?”让让摸摸罗萍的额头,“没发烧啊。”
“是发骚。”罗萍将尾字的音拖得老长,还当街跳起了蜜蜂的摆尾求偶舞,“我这是收集资料,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罗萍领着让让特地绕到小咖啡馆的停车场,那里今日只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蔡经理万分珍爱的宝马,还有一辆,两人都不认识,只觉得炫,太炫了。
罗萍刷刷翻开那本苹果,“让让,看,快看。”
让让将脑袋凑了过去,“兰博基尼Reventon,全球限量20辆,每辆售价约150万美元。”
本来看那男人穿着朴素,卿让让还觉得他低调有内涵,可是看到这车,让让感叹不得不摇头感叹一句,“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恨不得金融危机让那个男人破产,她可以随手收留他,不让他睡大街。
“说什么呢,让让?”罗萍用胳膊肘撞了撞让让。
让让朝老天翻了个白眼,她最奢侈的愿望不过是个开奥迪Q7的男人,再不行开个别克也行啊,但是这种车的车主她是绝对不敢奢求的。
虽说社会主义的教材一直强调人无贵贱之分,可惜车却有,而我们对人的称呼总是,那个开兰博基尼的谁谁,那个骑自行车的谁谁,所以带着车的人是有贵贱之分的。卿让让心里咒骂了一句,改明儿个也攒钱买个爱马仕出品的自行车,冒充上流社会。
让让无精打采地垂着肩膀从后门走回店里,中午刚吃了二两牛肉面怎么就饿了,让让心里低咒一声,该死的老板又缺斤少两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王姐正在那男人——陆放的跟前问,“先生需要用餐吗?”
陆放摇了摇头,看了看手表。
王姐轻轻地退了回来,这男人的气场太大,在这里面,根本不敢讲话,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让让觉得十分的压抑。
“王姐,他不吃啊?”让让缩在柜脚问。
王姐也不拿领班的架子了,也蹲了下去,“是啊,这都一点了,他等的人还不来,他也不吃饭,光喝水,王姐我看了可真心疼,是哪个该死的让他这样等啊?”王姐开始义愤填膺,不过还是压低了嗓音。
几个女人就缩在柜脚嘀嘀咕咕,将那个让陆放等的人骂了个半死,让让做贼心虚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也跟着咒骂了几句。
几个女人再次回到台面上时,都保持一个动作,那就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没胆子和他对视的结果。
过了两点,他终于拿起电话,不知说了什么,不久就有人走了进来,让让松了口气,看来他准备走人了。
“总裁,你要的资料。”来人声音洪亮将陆放的声音衬得更加优雅磁性起来。
“……”听不清啊。
“总裁,你三点约了张总。”
“……”让让几乎是竖起了耳朵,心想既然约了人就赶紧走吧,赶紧走吧,瘟神,这人在游戏里就鼻涕(谐音),祸害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来好不容易示爱了,还一副我虐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拽样,气得人牙痒痒,估计看这架势,在现实也未必能好。
事实证明,陆放不仅没有走,反而还看起了文件,继续喝着矿泉水并绝食。
“想不到他工作起来更帅!”罗萍的花痴病越来越严重了,以前没见她有这种病啊,卿让让感叹。
“好了,让让,罗萍你们可以下班了。”晚上六点到了轮班的时间。
“绝不。”罗萍抓着领班的手,“王姐,求你了别让我走,我加班,我加班不算工钱行不?”
王姐没吭声。
“王姐,你星期天的班我帮你顶了成不?义务的!”罗萍继续奋斗。
王姐终于笑了出来,让让顺便捡了个便宜,还不用付出代价。
“你这只猪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罗萍一边不忿卿让让借她的光可以留下来看美男,一边欣赏着美男的侧面。
凌晨两点,再美的美男也敌不过睡神的魅力,王姐用手指戳了戳让让的背,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去和他说我们打烊了。”那个男人一整天没吃过饭,还那么精神抖擞,让让都开始担心他的经济了,他这一等不知得损失多少钱啊。
“我不要。”让让赶紧摇头摆手。
“你也不想要工资是不是?”王姐拿出领导的架势。
卿让让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怯生生地走到陆放的旁边,“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陆放抬起头,卿让让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脖子一凉,她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脖子,还健在。
“让你们经理过来。”他的声音走近了听才发觉,低沉磁性中带着彻骨的冰凉。
王姐将在办公室沙发上打瞌睡的蔡经理叫醒,他谄媚地上前,结局就是她们几个得熬夜。
今夜不打烊。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抬头看了看外面,整理了东西走人。
临走时,还在外面那张画面前站立了几分钟,将画撕了下来叠好放入包里,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等了一天一夜,终究是没等到他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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