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海徐江的帮忙下,老徐将小卧室改成了保姆房,房内一张单人床,一床被子,一个衣柜,一个衣架,一张小桌子。家具都已备齐,保姆拎着包就可以入住了。老徐觉得这些东西暂时应该够保姆用了,不够的以后再慢慢添置。
徐海说:“以后保姆就住这儿,这儿离爸的卧室也近,晚上有什么事她也能听见。”
老徐点头,“行,挺好。”
老徐再朝小卧室看看,保姆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可能要跟自己一起度过人生剩余的时光。
保姆倒也守时,早上九点就来了。
徐海和徐江都在。
徐海领保姆参观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交代保姆需要做的各种事项:一日三餐的时间,一天三顿药的时间,老爸的生活习惯,老爸的衣服放在哪儿,厨房里的各种东西都在哪儿,等等等等。
保姆不住地点头,一一认真记下。
把保姆安顿交待好之后,兄弟二人才离开。
保姆第一天来自然有些认生。
有徐家兄弟在场的情况下,她基本不说话,只听他们吩咐。
待屋里只剩她和老徐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在了些。
老徐坐在客厅沙发上,细细数着手里的药,每星期一他都要将这周的药分好放进药盒。
保姆站在一旁,笑笑说:“我以后叫你徐大哥吧?”
老徐抬头看看保姆,说:“哦,无所谓,你就叫我老徐吧。”
他不在乎称谓,叫“老徐”他更自在些。
保姆笑笑,“呵,那也行,我就叫你老徐,你叫我杨子就行了,人们都这么叫我。”
老徐说:“行。”
两人把称呼定了下来。
杨保姆回头看看自己的行李,“哦,那我先收拾一下我的东西,有事你叫我。”
老徐点头,“好好,你先忙你的。”
杨保姆提着大包二包进了姆保房。
老徐起身跟过来,说:“你看你对这个房间还满意吗?”
杨保姆四下里看看,满意地笑笑,“很好。”
老徐说:“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快收拾你的吧。我下棋去了。”
“好好,你是要出去吗?”
老徐笑了,“不出去,我就在电脑上下棋。”
“哦,那你下吧。哦,对了,中午想吃什么?”
杨子是保姆,做饭是她最重要的工作。
“哦,昨天他们把菜已经买好了,一会儿你去冰箱里看看,做什么都行,你看着办吧。”
老徐是个好说话的,凡事什么都行,都能将就。
“哦,刚才儿子们特地交待说,给你做一个肉菜,一个素菜。”
“行,那一会儿你看吧。”
“好好。”保姆点点头,进屋里收拾东西了。
老徐进书房下棋下去了。
自从老伴走了以后,孩子们每天晚上陪着自己,一早就都上班走了。所以到老徐下棋的时候,家里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整个屋子里很静,只有他点击鼠标的“嗒嗒”声,有段时间老徐都觉得静得有点儿可怕。
今天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一个人,老徐下棋的时候,其他房间有开门关门的“吱呀”声,有收拾东西的窸窸窣窣声,有人的喘息和咳嗽声,这些声音交织汇杂在一起,时缓时急,起起落落,掩盖了鼠标的“嗒嗒”声。
老徐下着下着棋,笑了。家里多了一个人,房子里多了生机。
“老徐,中午吃米饭是吗?”书房门口,保姆细长的眼微笑着,问道。
老徐回头,“好。”
保姆出去做饭了,厨房传来了开关冰箱门的声音,传来了水声。
老徐不知道怎么了,觉得今天特别爱听这些响动,以前每天儿子们也来给他做饭,家里也不缺乏这些声响,可今天就是不同,老徐说不上来这些声音跟平时有什么不同,或许,声音并没有不同,只是人不同。
老徐心里期待有个伴儿,哪个孤独的人不期待有个伴儿,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老徐看看放在书桌上的照片,老伴慈祥温润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两年以前,在书房门口、厨房里、卧室里、客厅里,家里的任何角落都不会再出现老伴儿的声音了。斯人已逝,只剩下了回忆。
可生活还得继续下去,生活里还得有人作伴。
老徐看着老伴的照片,心中忽生出内疚,自己找了个保姆,家里多了个女人,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老伴。可是能怎么办呢?指望着孩子们,他们不可能一直有时间照顾你,自己一个人生活下去又不行。
老伴在世的时候,爱吃点儿醋,有一次老伴无意在相册里发现一张老徐跟别的女人的照片,就悄悄用纸把那个女人的影相给粘上了。后来老徐再翻相册的时候发现了,觉得好笑,其实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老徐根本不认识,只是拍照的时候不小心同框了。没想到老伴还吃了点儿小醋,老伴是个小女人心态,很可爱。
如今,老伴的灵魂若还在家,看到家里多了个女人,不知道会不会醋意大发,然后跟自己三天不说话。
“老徐,开饭了。”保姆在厨房喊了一声。
“哎,来了。”
听到保姆叫自己吃饭,老徐抓紧时间下完最后一局,赢了三分。
老徐这才满意地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
满怀期待地来到饭厅,摆在桌上的两盘菜,让老徐的兴致顿时荡然无存。
一盘肉菜,炒鸡肉,黑乎乎。
一盘素菜,炒蒜台,黑乎乎。
一碗米饭,跟粥差不多。
老徐无语,默默坐下。
保姆看看老徐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的手艺,尴尬笑笑,“我第一次用你们家的煤气,没掌握住火候。”
老徐往里挪了挪椅子,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哦,没事,下次就好了。”
东家的宽宏大量让杨保姆一颗心放在了肚里,看来这老头挺好说话,不难伺候。
保姆笑着说:“行,快吃吧。”
老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不过酒倒进杯里,老徐就有点儿后悔了,用这两盘菜下酒?可惜我这酒了。不过倒都倒出来了,凑合吧。
老徐夹起一块儿肉,看了看,形象不具备,也许味道尚可?
尝了两筷子,老徐彻底失望了,鸡肉咬不动,蒜台没放盐。
老徐扒了两口米饭,干了一小杯红酒,午饭结束了。
保姆端着碗,陪着小心问:“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老徐觉得保姆这句话问得真多余,显而易见嘛,还用问?
“啊,没事,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老徐尴尬笑笑,进客厅看电视去了。
保姆一个人在餐厅,把两盘菜吃得干干净净。
看完了《今日说法》,老徐关了电视,去卧室午休,躺在床上又开始睡不着了。
孩子们给我找的这保姆,连饭也不会做他们就给我找来了,也不事先好好打听打听,唉,也怪自己,什么饭都不会做,人家都有工作,谁能永远陪着你,谁能一直伺候你?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长期的拖累谁都受不了,我看他们也是烦我这个老头子了,随便给我找个人凑合,我现在是个碍事没用的老骨头了,只要能脱手就赶紧脱手。
嗯——
老徐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他从抽屉里找了一片“维生素”吃了,睡了。
睡了一觉醒来,老徐想通了,或者说老徐已经说服了自己,保姆虽然饭做得难吃,人也长得难看,但好歹在家里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说话,就这一点,先知足吧。
晚上老徐说想喝粥,保姆说她晚上也爱喝粥,老徐权且把这个当作是两人志同道合吧。既然她也爱喝粥,那粥应该做得还行吧?老徐心里侥存了一点希望,期待能喝上一碗像样的粥。
结果,揭开锅盖儿的时候,老徐无语了,望着那锅不见底的水,米呢?
粥不成粥,满满一锅水。
连粥都不会煮吗?
什么都不会?菜菜不会做,粥粥不会煮,这保姆?唉。
保姆对自己的行为采取的解释方式并不是一个劲儿道歉,而是以第一天来这儿,不会用老徐家的电器、没掌握住火候作为理由为自己开脱。
老徐好说话,想了想算了,不计较了,第一天来嘛,谁还没个第一次,总得给人一个熟悉的过程、给人一个学习的时间吧。
三天之后,同样的饭菜前端上桌来。
老徐受不了了。他给徐江打电话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来个人教教保姆啊?”
徐江问:“怎么了?”
老徐说:“怎么了?怎么?自从把我打发给保姆,你们就都不上门了?也不来看看?我三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徐江一听这话急了,也怪自己,这几天工作忙就没到老爸那儿去,本以为这保姆应该会做饭,之前都答应的好好的。
唉,老爸那个脾气,但凡能忍的,他绝不会开口,居然都忍了三天了。
下午下了班徐江就急忙赶到老爸那儿。
一进门,便看见保姆放在桌上的两盘菜:炒白菜,黑乎乎,凉拌菜花,黑乎乎。
徐江当时心就凉了。就给我爸吃这个?就这么照顾我爸的?我爸竟然还生生忍了三天。
“都倒掉!”
徐江没跟保姆客气。他可是老徐家的大厨,给老爸做饭的时候尽心尽力,力求完美,每餐必须吃得老爸脸上放光彩才行。
眼前这样的菜也能端上桌糊弄老爸,真是太过分了!
“都倒掉!”
保姆看看徐江紧皱的眉头,再一听徐江这气冲冲的口气,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站在桌子旁边。
“这是什么?粥?连粒米都没有?”
徐江审视着那碗所谓的粥,尽量压着自己的火气。
“倒了倒了!”
保姆开始发怵了,这老头好说话,这儿子们好像不太好应付。
“之前不是说你会做饭吗?这都是什么呀?这能吃吗?”
敢欺瞒怠慢老爸,徐江真想劈头盖脸骂她一顿。
老徐看保姆杵在那儿一副无辜的样子,于是劝了一句,“哎,算了算了。你有空儿过来教教她吧。”
徐江的火显然不可能因为老爸一句话就消了,冲保姆道:“哎,跟你说话呢,把这些都倒了去。”
不过既然老爸发话了,他也不好当着老爸的面再发火,尽量克制自己就是了。
老爸让自己陪训保姆,那就培训呗,就从现在开始培训。
徐江进了厨房,叫保姆,“过来,看着。”
徐江叫保姆站在旁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煮粥的时候锅里该放多少米,放多少水,该煮多长时间。
“看清楚了吗?”徐江问。
保姆像个木偶人立在一旁,只有头微微点动。
徐江说:“看着,怎么做菜。”
徐大厨从洗菜到切菜到炒菜到摆盘,他确定保姆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重新炒好了两盘菜。
“看明白了吗?”
保姆仍像木偶一样立着,只是点头。
徐江瞅瞅保姆,貌似挺虚心,至于真的学会了吗,还有待观察。
三天了,老徐终于吃到上一顿喷香可口的饭菜。
老徐一高兴说要跟徐江喝两杯。
保姆刚才在灶台旁呆呆立着,现在又走到餐桌旁呆呆立着。
老徐看看一脸无辜的保姆,再看看徐江,说:“咳,你也别怪杨子了,她刚来,慢慢就好了。她以前在农村,生活方式跟城里肯定不一样,她说她确实也没用过这么多电器。”
徐江轻哼了一下鼻子,不会用电器?只有一个电饭锅,来的那天已经教过她了,今天又教了几遍。那炒菜呢?炒菜又不需要电器。算了算了,既然老爸替保姆说话了,算了。他呷了一小口酒,放下酒杯,说:“嗯,慢慢来吧。”
老徐看保姆还傻呆呆的站着,说:“杨子,你也坐下吃吧。”
保姆呆坐下不言语。
徐江对保姆说:“这样,我教你一个星期,你看呢?”
“好好。”保姆马上点头同意。
保姆生怕这徐三公子现在就把自己撵走,还好老头刚才替自己说了一句好话。
徐江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再看看吧,好吧?”
杨保姆看徐三公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更不敢言语,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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