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休息室哭泣了很久,心盈抬起头看着落地窗,窗外有忙碌的行人、患者家属、医生们,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心盈呆呆的看着窗外的一切,眼神木讷,思维空洞,眼泪依旧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她就像一个失去意识和意志的人,感受不到身边任何的温度。她已不愿意再去想,再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不停的自我暗示:这不是你为木榆求来的,怎么自己就受不了了?
急诊室里王云和刘薇似乎在说着什么,之后他们返回休息室,对心盈说:如果你可以放下,专心的工作,我们不会管你,但是如果你是现在这样的状态,我们觉得你可以去要一个答案,至少你应该告诉他你对他的感情。这样自己一个人暗自喜欢他有意义吗?
我怕,心盈脱口而出。
是的,心盈害怕,害怕听到木榆的拒绝、害怕木榆笑话她、害怕木榆觉得她自作多情、更害怕之后没有办法再见到他,和他一起工作。
刘薇马上怼上了心盈,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你不敢说,但又想让他知道,我去和他说。
心盈看着刘薇,内心是挣扎的,她知道有些话是应该自己说的,但是奈何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给你时间,你这从见到他到现在多久了,人家都离婚又再婚了,孩子都有了,你还要等多少时间。刘薇的话即直接又伤人,但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呢。
想着刘薇的话,心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矛盾中的心盈,王云和刘薇再次和心盈确认到底怎么样?
好吧,不过……。心盈说着便叹了口气。
话还没说完,方才那个实习生敲门进来,阮医生刚刚那个抽筋的孩子父亲想和你聊聊治疗情况,你看。。。还没等实习生说完,心盈就拿起听证和病理检查报告等并示意实习生和她一起去。
这条从休息室到急诊病房的路,心盈走了无数次。但今天这条路似乎显得又长又难。她觉得总也走不到,却又不敢向前走。走过长廊,穿过护士台,就来到了急诊住院观察室的大房,心盈站在门口看着木榆对这个孩子的关心、照护和喜爱,眼泪似乎又不受控制了,她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口气,牙齿扣着嘴唇,硬是把鼻中的酸楚和眼中的泪水咽回去了,她紧握双拳,手上的病理单据被捏皱,她人一动不动。心盈看着他似乎心又软了下来,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想“你陪着你的孩子,我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你”。
阮医生,你干嘛呢?一直在往前走的实习生突然发现心盈不在身边了。
被实习生叫醒的心盈有些失态的回了神,发现手上的病理单据已经被捏皱,慌忙的抚平那几张纸,就好像在抚平自己内心的痛。就这样跟着实习生一起,走到了木榆儿子的病床边。
您好,我们阮医生来了。实习生拍了拍正在照顾孩子的木榆。
接着实习生的话,心盈问道:听说你有治疗方案上的事和我谈,你说吧。心盈似乎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木榆站直身体,对心盈说:我看了用药和用量,毕竟孩子才两岁,而部分药物的用量已经属于小儿用药的极限。所以。。。
木榆不停的说着他对于治疗和用药的想法,心盈一方面要控制情绪;另一方面又要考虑木榆提出意见的合理性,所以她双手合十状置于鼻翼两侧,低着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听着木榆的意见。
当木榆说完他的意见后,看心盈没有说话,补充到:有什么问题吗?
心盈似乎有点走神,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木榆低头看着她,这时他没有催促心盈,却关切的走近她,在心盈耳边轻声的问到:你还好么,有什么不舒服吗?
实习生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而听到木榆关切她身体状况时的心盈稍稍抬了头,却未注视木榆。她的眼神游离于木榆和他的孩子之间,放下双手转头就问实习生:这种情况你怎么考虑?
我,我,我觉得阮医生你药确实用的有点重了,或许稍微可以调整下。。。实习生说这些的时候有点怕,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心盈这样的眼神,那眼眶红的像要把人吞了一样,就好像电视剧中走火入魔的人。
其实心盈这样并不是对实习生严厉,而是自己憋着眼泪把自己的眼睛憋的像只兔子一般,这也是她一直回避木榆眼神的原因。
其实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急诊的副主任医师王云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他几乎听完了木榆对心盈说的所有意见。她走近他们站的病床边,拿过心盈捏在手中已经皱巴巴的病理报告,看着木榆有些打趣的说:大名鼎鼎的木大医生是准备转专业来儿科么?我看看啊,她一边说一边要求实习生,你去把这孩子的病理夹一起拿过来。
接过实习生拿来的报告,王云继续说:我们小阮在抢救、治疗方案、用药上都没有问题啊,木大医生是质疑我们医生的能力吗?
王云的话说的有些尖锐,毕竟她一直是一个直来直去,为自己人打包不平的人,更何况刚刚了解了心盈对木榆的感觉,她更见不得自己的人被说的一声不吭。但木榆被她那么一说,又焦虑自己孩子的病情,当即就反冲了过来:你们就是这么做医生的?家属对于你们的用药和治疗方案提出意见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处理医患关系的?
正当王云要怼回去的时候,心盈就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或者她之前就一直醒着只是有些思绪混乱而没有说话,又或者被王云的突然出现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压回去了。她转身面对王云提起双手置于胸前告诉她:这个事我自己来处理。同时又双手摊开示意拿回王云手中的病历夹。
继而她转向木榆,做了一个深呼吸,依旧没有看向他,而是低头看着病床的床沿,忍着胸口一阵阵的疼痛和鼻尖的酸楚说:首先我很理解木医生作为孩子家长焦急的状态,同时我也为我们主任刚刚有些维护我的话表示歉意;但是希望木医生您可以理解,我为您儿子提供的方案是目前对他最好的方案;当然我尊重您的专业能力,所以您刚刚的建议我刚才也有考虑过,但是目前我们为了预防您儿子再次发生惊厥才会选用安定,我知道您提到的苯巴比妥纳的副作用更小,但是这个药更适合新生儿使用;而为了让您儿子不至于发生脱水或者脑水肿,我已经添加了钾和纳的补充,同时因为了解到你们之前用过物理降温的方法,而且孩子的高烧不是单纯性的,是肺炎合并发生的,所以我根据病理报告已经选择了相对合适的消炎药。所有这一切都只是希望在不发生反复惊厥的前提下有时间治疗肺炎,以及减少并发症的产生。如果您还觉得我的方案有问题,您可以和我们科室主任沟通或者向医教科反应。
心盈对木榆的每一句用的都是尊称,她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让自己能够有效思考并做出反馈。
说完这些心盈就快速转身准备离开,但之前的疲劳加上这一晚的刺激,心盈一个转身后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那一刻她其实还想控制自己,想凭借病床的栏杆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是当眼前一黑的那个瞬间,她根本控制不了,重摔在床尾。
木榆走向摔倒的心盈,想看看她的情况,更想扶起她,但却被王云推开。王云看了眼心盈,托起她的头拍打她,叫她的名字,想把她叫醒。而身后的木榆对王云说:她有传导阻滞的问题,而且还有瓣膜问题,让我看下。
王云让边上实习生去拿简易氧气面罩,另一边继续扶着心盈的头拍打并呼唤她的名字。实习生这时也拿来了便携式氧气面罩给心盈安上。
木榆还是希望看看心盈的情况,但还是被王云阻止了,我是儿科医生,但也是急诊科医生,我们医生的情况我们自己能处理,不用劳烦木医生您了,你还是好好观察你儿子的病情吧!
过了不久,心盈睁开了眼,也恢复了意式,我这是又晕了?
应该是体位变化引起的一过性晕厥,没事。王云宽慰着她。
噢,心盈挣扎着坐起,并借着王云慢慢站起,另一手缓缓拿下氧气面罩。我没事了,你去忙吧,你看外面都忙的。
你这是多久没休息了,整天这样没日没夜的,你这叫慢性自杀。而且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你的病人!王云有些气恼的教育着心盈。
没事了,放心吧,你去忙你的。心盈推着王云,示意她做自己的事去。
王云有些担心的看向心盈,但外面确实也需要她去看着,即使有些不放心还是准备离开,并对着边上的实习生说:看着阮医生,有什么来找我。
观察室其他两个当初心盈救治的患儿家长也走过来看情况:阮医生,没事吧!
心盈对他们点点头并露出专业的笑容,示意没事。然后头也没回、没有再看木榆一眼就缓慢的挪出房间。此时身后传来那两位不知内情的患儿家长的对话:
阮医生虽然年轻,但医术不错。
是啊,我孩子那时候那么严重,真的多亏阮医生了。
你说这家属怎么能怎么对人家医这样!
你没听见啊,人家也是医生,估计还很厉害呢。
这样的对话不仅让心盈的心揪了起来,也让木榆觉得有些不适。
但心盈想要维护木榆的心似乎没有变,她根本听不得任何人谁木榆的是非,她有些蹒跚的转身,礼貌的对那两个患儿家属说:别说了,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孩子早点回复,他也是一时着急,我能理解的,希望大家也能理解。
听心盈这么说,家长表示了理解并散开。
说完这些,心盈真的有点走不动了,她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在木榆面前的形象,瘫坐在观察室的门口。
看心盈的样子,实习生赶忙走上前问到:阮医生,你怎么啦,要我去叫王主任吗。
心盈摇摇手,告诉实习生,你去那里忙吧,我在这休息下,顺便这里有事也能照看到。
实习生听闻便听话的走开了,心盈却一个人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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