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诗晴给我打回来了，可惜接过电话却发现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失望的同时，对面却有些焦急，“徐良，你有没有空回来一趟，之前你救过的那些小孩里面有一个来找你。我看他衣服上的裂口，好像是刚刚跟别人打过架。”是林敏的声音，看来阿大他们遇到麻烦了。

　　“你让他跟我说说情况。”我相信阿大他们不会再去干老板交给他们的勾当，只是想问问为什么打架。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师父，阿大跟人打架了。”是阿六的声音，挺乖巧的一个小孩。

　　“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我现在去接他。”他们这样的年纪，老实说打架再正常不过了，想想我中学那会也乖的不行，却还是上体育课的时候跟一个摸我女同桌的家伙打了一架。我更该关心的应该是他的安全。

　　“他跟洗车店的老板打架，结果手骨折了，我们也没有钱……”

　　“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立马就往门外走去，却忘记了这是韩雪的手机，只得先略略听完再马上赶过去。

　　“阿大不让我告诉师父，说师父会生气，会不要我们的。可是我担心阿大不去看医生，手就再也好不了了……”说着说着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不要哭，师父不会不要你们的。师父现在要去送阿大看医生，你自己慢慢走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我像韩雪投了个抱歉的眼神，她却浑不在意，“快去吧，大善人，你现在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带一会薛凤儿了吧。你要是累垮了，那该有多少人没有主心骨呀！”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呀，自己都还没成家呢，倒先当起家长了。”

　　韩雪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点出门，“没事，以后成家了，让你老婆跟你一起当家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根本没把自己做的事当成什么善事，性格使然地习惯罢了。”虽然真正跟韩雪交心的时间不多，但她确实算很懂我了。

　　急忙打车来到阿大他们住的地方，推开门发现一群孩子围着躺在床上的阿大。看到我突然推门而入，所有人都很惊讶，特别是床上的阿大，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师父，你怎么来了！”然后转念想到阿六不久前借故外出，“一定是小六子，回头看我不——”

　　“怎么，跟人打架还有理了是吧！快跟我去医院。”

　　我走过去蹲身要背他，阿大去惭愧地自己走下床，“师父，我们都记得你的话。我想过要去看医生，可是医院太贵了，我们就这么点钱。不仅不够数，而且大家也没办法吃饭了。”我看了一眼桌上用饼干盒装着的零碎纸币，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十块钱，到大医院去看骨科肯定是不够的。但也就是这些褶皱的零钱让我也没了数落他的心思，我太久没来关心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生活已经如此拮据。

　　我让阿二将桌上的钱收起来，“就用你们的钱去看病，不够的我出。”阿大听我这么说也只能默默地跟在我身后走出房间。

　　我一路上询问他的伤势，得知只是摔倒导致骨折，没有其他太严重的外伤。也不用去中心医院，到骨科医院甚至是中医馆都能很方便地治好。因为一车做不下，所以只让阿二和阿三跟着一起来，其他人在家里等着就行。打车到一家中医馆，老中医查看完病情，给他在胳膊上敷了一层墨绿色的药膏打上夹板。然后嘱咐我们隔几天来换药，一个星期左右配合外服的药骨就能愈合。

　　因为我一直没有问起他们打架的原因，阿大总是心不在焉地偷瞄我，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才忍不住坦诚到，“师父，你骂我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打架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知道我不喜欢还是要动手呢，是遇到什么必须用武力才能解决的事了吗？”

　　阿大犹豫了几秒才坦白到，“我只是喜欢让阿二他们平时用师父给我起的名字叫我，可我们经理一直笑话我，说我一个洗车的也配叫这么高雅的名字，估计连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我不服气就跟他争论，可是我现在确实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经理就逼我以后再也不许提起这两个字。他凭什么不许我叫自己的名字，我实在气不过就……”

　　“这么久了，还是不会写自己名字吗？”我的语气不是责怪，而是有些淡淡地忧伤。好像除了安心怡给他们上过一堂课，他们也并没有别的求知机会，那本《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其实阿大还只看到第一页。

　　阿大有些羞愧，不敢开口也不敢看我。

　　这时我更该有的心绪是自责，因为他们叫我一声师父，我其实为他们做的事很有限。如果现在给他们扔下几百块钱然后回公司继续睡大觉实在当不起这个称呼，“阿大，如果你们不嫌累的话，以后每天白天你们去找工作或是工作，晚上的时候我找个家教给你们上课好不好？”

　　“真的吗！”不仅是阿大，连旁边的阿二阿三也兴奋地跳起来。我明白其实一点点识文认字并不一定能让人飞黄腾达，但却可以让这些小伙子感觉到自己跟别人没有差别。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罢了。

　　回到小屋，七个小伙子分享这个消息都开心的不行。因为自己的手机不能用，只好暂时借用阿大他们的手机给韩雪打了个电话，“小雪，帮我查查临沂的论坛看看有没有家教广告，我想找一个能教小学语文的老师。”

　　韩雪用电脑帮我查到号码报给我，我赶紧打过去，对面是一个轻盈的声音，感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请问您是需要语文家教吗？”

　　“嗯，是的，不过可能不是一对一，而且需要从最基础的入门课开始，不知道可不可以？”

　　“如果情况比较特殊的话，我希望当面跟您谈一谈，也了解一下学生的状态。”我确实也不好解释一群十五岁上下的孩子还要辅导小学课程，等她来了再解释吧。

　　将地址报过去，挂了电话先去给几个小伙子买饭。他们听到我跟家教老师讲电话的内容，一个个吃完饭就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让我这个曾经无数次逃课的坏孩子很惭愧。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的光景，我都有些犯困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的小孩一阵欢呼。门外传来一声，“请问是你们要请家教吗？”

　　我站起身往这柔美地声音走过来，当将被风吹拢的房门慢慢打开时，立刻与她不约而同地惊讶到，“怎么是你！”

　　我却比她先反应过来，“怎么不能是我，只是我并不知道你还兼职做家教，有点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好吃懒做的女生么！”

　　我连忙摆手到，“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合罢了。”

　　她听到我这句话微微有些生气到，“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你给我地址的那个神情分明就是很无奈。难道我还腆着脸真的大咧咧去你公司找你呀，只怕还是被你一阵嫌弃。”来人正是穆梓岚，今天虽然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制服，可就她这样的身材再怎么正式也都变成制服诱惑了。

　　我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将她请进屋，用一次性的水杯给她倒了杯温水，“这七个小伙子没上过学，我也没本事现在供他们去读书，所以想请你来教他们一些基础课。不知道麻不麻烦？”一般家教的话数理化居多，语文的话也多是初三高三的作文班，所以我并不确定穆梓岚愿不愿意接手。

　　穆梓岚眼珠转动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在每个小孩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你要是不怕我教的太烂，这活我接下了。因为我自己还有课，所以只能每周二四六的晚上来教课，每天三个小时。价钱的话一小时二十可以吗？”一对一二十我是知道，但一对七也只收二十，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在阿大他们面前我没有表现出来，他们是不舍得我花太多钱的。因为穆梓岚今晚还有事，只能明天晚上来开始教学，我送她到楼下，“谢谢你这么照顾我，这个价格在临沂肯定是最低的了。”

　　穆梓岚扭头轻笑到，“我们都这样难得的缘分了，还谈钱是不是有点生分！”也没有很熟吧，充其量不过两面之缘，在这世道估计也值不得几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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