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挖掉你一块肉,再给你一块猪肉,告诉你,自己贴上去?”
她用医用胶布贴好纱布,站起来,看着他,冷冷地问道。
冷奕宸拧起了眉,这比喻实在是很不顺耳,又听称昕继续说道:
“你让我按协议做的事,我做了,而你承诺我的事却出尔反尔,冷奕宸,你的为人我很看不起,还有,你和我从始至终只是交易,如今协议已毁,我们没必要再纠缠下去。”
她一面说,一面把东西收回了药箱,又瞟了一眼他的腿,转身往外走。
“我说过,不要太过份,我们之间的协议还没完。”
他不悦的声音传过来,黎昕忍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扭头说道:
“那么,依冷先生之意,我要怎么做才叫不过份?继续躺在那张床上,当你的床伴?什么叫协议未完,我去见过你祖父了,也按你的要求演出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你当我识字,还当我真是傻瓜,要呆在这里任你侮辱?”
冷奕宸的唇紧抿住了,他早知黎昕是这样倔强而骄傲的人,可是他是谁,他是冷奕宸,他维持骄傲的方式,就是比对方更骄傲。
滋……
轻微地响,灯突然熄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而且窗外都是一片漆黑,似乎是全城停电!最近全国性缺电,四处都在实行限电措施,有时候停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一停就是一晚上。寂静中,只有他指间的烟还有明明灭灭的红光。
黎昕没再挪动半步,这种幽静的黑,是她所恐惧的。
突然,他指间的红光也没有了,一种压迫和窒息感向黎昕涌了过来,她急急往后退了两步,脚跟便触到了墙。
他的呼吸声接踵而至,紧接着,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额上,他抵得很用力,黎昕的额头开始痛了起来,她想推开他,可是他的身体却重重地压下来,把她压在了墙边上。
“知道吗?我最讨厌女人在我面前……放肆。”
他的声音钻进她的耳中,呵出来的气体,像一把刚出炉的刀,狠狠地剐着她的脸颊。
“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会放过你,黎昕,要不要和我再玩个游戏?”
“滚开。”
黎昕咬牙说道,英国之行所堆砌起来的一些仅有的好感全部在这一刻化成了碎片,而且片片扎进她的心里,扎得她呼吸困难。
“别再惹我了,嗯?”
他的下巴慢慢挪到了她的头顶,手也落在了她的腰间,一掐,似是想把她的腰掐住一般。
他已经很克制,很让步,很不想伤她了,可是她却总不依着自己铺成的路走,到了今天,跑来和他划清界线?
不,已经晚了,局已布下,棋已摆开。
想笑的,想哭的,想爱的,想恨的,想逃跑的,都在他的棋局里。
他想过,她毕竟无错,只要她温顺一些,他便不伤她,甚至还可以给她想要的,他让她进来包扎换药,已经给了她选择,可是她还是刺猬一样狠驳他的面子,那么,他只好做回他的恶人。
“那么冷先生,请问你又想出什么招数来了?”
黎昕的齿缝里挤出冷冷的声音,她这样的人,也是越折越不肯弯,你对我强硬,我便以这强硬反击你。
就在这黑暗里,黎昕和冷奕宸互相瞪着,恨恨,又有着若干的不甘心,那样黑,可又似乎看见对方眼里的光。
“要不要试试?”
冷奕宸慢慢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无耻。”
黎昕下意识地便和那事联系了起来,抬腿就往他的伤腿上撞去,冷奕宸敏捷地避开,退了一步,冷冰冰地说道:
“骂人打人,你又哪里像个女人?”
“我不像女人,你干吗缠着我?莫非冷先生喜欢上我了?”
黎昕反唇相讥着,在这场纠缠里,处处不肯放手的人正是冷奕宸。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她的膝曲着,抵在他的小腹上,不肯让他再靠近自己的身体。
滋,轻响。
灯亮了。
大楼的自动供电系统开始发挥作用。二人对望着,谁也不肯低头,不肯退让,时间就在这僵持里一分一秒滑过去。他的手机不知道响了多少声,他也没有松开压在黎昕肩上的手,不肯去接听,从而给她逃掉的机会。
“宸少。”
值班经理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他是从停电开始,一层层爬上来的。
“什么事?”
冷奕宸看向他,不悦地问道。
“楼下来了两个警察,想见您。”
值班经理小心地看了一眼黎昕,这两个人的姿势好奇怪,莫非是……什么新姿势?有钱人就爱玩花样……看着,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凉,目光对上冷奕宸的,这才惊觉对方的面色很是不善。他连忙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他们说是为了南河什么医院被砸的事。”
“请他们上来。”
冷奕宸低声说着,慢慢离黎昕的身体远了一点,可是手却没离开她的肩膀。
值班经理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电梯在楼层停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警察来了,你再不放手,我就告你非法拘禁。”
黎昕顿时来了精神,双眼都放出光来,冷奕宸,我看你还能当着警察对我动粗施暴?
冷奕宸对她的天真不屑一顾,可是,这手终是不按她的肩,改掐着她的手腕了。
“他们来了。”
值班经理对这难得的戏码看得出神,直到电梯打开,两位警官的说话声传过来,他才醒过神,提高了嗓音说道。
“呆在房间里,过会儿再说,如果你敢踏出去半步,后果自负。”
他语气平淡,却充满威胁,黎昕嗤笑了一声,那表情,那调调却有几分他平常嗤笑他的模样,他拧了一下眉,弯腰放下了卷起的裤腿,拉上门,向两警官走去。
“冷先生。”
两位警官分别和他握了手。
“请办公室里坐,茶?咖啡?”
冷奕宸打开了公室的门,请二人进去,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一面拔了办公室值班人员的电话,一面低声问道。
“谢谢,不用。我是市刑警支队的张楚,这位是我的助手王刚。冷先生这几天出国,所以没能和你联络上,今天我们来,主要是调查一下南河医院的事,八月十一号早上六点,有两帮人分别冲进了医院和院长家里,将内科科室砸掉,把院长打成重伤,至今还在住院,有人向警方举报,是冷先生指使的,打伤院长的人正是冷先生。冷先生是否可以说明一下,那天早上六点,你在什么地方?”
冷奕宸的唇角扬了扬,目光瞟到门口地毯子上的影子,黎昕怎么可能听他的留在房间里?只是走到这里听到了警官的话,才好奇地停住了脚步,那天不正是自己去张博士那里看检查结果的日子吗?冷奕宸早上六点出去打人了?她靠在墙边,支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
“床上。”
不料,她却听到了冷奕宸说出的这两个字。
两位警官对望了一眼,年长的一位便问道:
“谁可以证明?”
冷奕宸向门口呶了呶嘴,两位警官就看向了门口,黎昕的影子正晃动着,分明是想走又没来得及的模样。
“可以进来说明一下情况吗?”
警官站起来,对着门外说道。
黎昕只好慢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冷奕宸,他面色笃定,他这人最擅长演戏,便是杀了人也肯定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坐在这里的。黎昕侧过身看向了两位警官,她不想冤枉他,也不会说假话,于是,轻声而且认真地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我睡着了。”
真是老实……冷奕宸伸手摸了摸下巴,说实话,他从未见过这样老实的女人,她有两个选择,要么可以趁气愤说他出去了,整治他一下,反正他有律师,不怕这些事;要么说他没出去,那他会很高兴,可惜黎昕从来不按他的思路走,固执地坚守她的原则。
两位警官又看他看了过去,门外,值班经理又连声说道:
“我,我可以证明,我那天值班,没见到冷总出去过。”
黎昕扭头看了一眼值班经理,他满面笑容,一副言之凿凿的神情。
“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如果冷先生和这位女士有什么线索请和我们联系。”
警官将一张名片搁在桌上,然后和冷奕宸握手。
“我送两位警官下去。”
值班经理笑眯眯地引着警官往电梯走,待熟悉的声音响过,黎昕盯着冷奕宸的脸,认真地问道:
“是你打的?”
冷奕宸挑了挑眉,没理她,只站起来往门外走。
“为什么?”
黎昕追问道。
“吃饱了撑着。”
他冷笑了一声,丢了句话给她。
“你对警官撒谎了。”
黎昕嘀咕着,说实话,若不是第二天要和他去英国,她也很想冲去把那里的医生狠狠教训一顿。误诊,真是会吓死人的,而且还害她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大可以追下去举报。”
他随即接上话,黎昕怔住,良久,才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他已经进房间了,走廊上,只有她的影子蜷缩在她的脚下。
如果,一个女人知道有男人为自己去打架,这种感受,就像在柔软的心脏深处缓缓绽开一株荆棘花,让人有种疼痛的快感。
他没关上门,黎昕也没走进去。
都在矛盾!
他矛盾,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问自己的那句话:莫非你喜欢我?不,他只是在利用,何谈喜欢?他怎么还可能去喜欢女人?
她更是矛盾,欺负他的男人,同时又在为他打架。现在,她根本不敢走进去,害怕一进去,又会像在英国那样,看到他那双深遂的眼睛,再让自己的心一点点软化,而这软化的结果,却又是她不敢想像的。
他和她,有太多的不同,太多的距离,太多的不可预知,她没那么勇敢,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敞开心扉,尤其是他给了自己伤痛之后,还给了自己从痛并微酸的感觉。
于是,她只有逃!逃离他情和欲的陷阱,逃出有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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