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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进去后该对程天画说什么,更不知道假如撞见她们两个在一起,是该像以前一样霸道地将顾子灏赶走,还是默默地掉头离开。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但醉酒吐真言,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包括愿意放她自由。既然这辈子已经认定了自己这辈子不会爱上她,那就把她让给一个愿意爱她的男人,这样对他来说有不舍,但仅仅是不舍,可对她来说却是一辈子。
他将车子熄火,推开车门下车,步入医院的脚步依旧有迟疑、有犹豫。
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往自己走来。他怔了一怔,随即礼貌地点头唤了声:“伯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到这里来做例行体检,你呢?”杨恬欣打量着他。
“我......。”沈慕希张嘴结舌。
“是来看望程天画的吧?”杨夫人嘲弄地一笑:“挺贴心的嘛,听说你还给她请了两个护工,而且还是医院最顶尖的。”
“是,小画她需要人照顾。”
“果然是两情相悦啊。”杨夫人嘲弄地扫了他一眼,转向往路边的出租车站台走去。
沈慕希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片刻之后才转身叫住她:“伯母。”
杨夫人回过头来:“什么事?”
“我送你回去吧。”他快步走到车后座,拉开车门:“伯母请上车。”
杨夫人打量了他一番,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弯腰钻了进去。
沈慕希从车前方绕到驾驶室那一侧,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眼角的余光不小心捕捉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讶然,稍稍侧过头去,目光刚好对上程天画的。
程天画坐在轮椅上,头上的绷带已经换成了不那么丑陋的小块纱布,腿上还打着定型板上钉,两位护工阿姨体贴地随在两侧。
她在看着他,眼里有着深深的不解。
沈慕希却将只在她身上逗留两秒的目光收回,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看着沈慕希的宾利车子消失在车流中,程天画轻吸口气,心中一片悲凉。
自上回沈慕希从她身边走掉后,这么多天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可悲的是再见即成陌路,他冷漠得连一声招呼都没有。
“程小姐,您真的要去亚恩医院么?”一位护工垮着脸说:“您身体还没好,还是等出院再去吧。”
“对呀,如果让医生知道您偷跑出去,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另一位护工阿姨也加入了劝阻的行列。
从程天画提出要去亚恩看望朋友后,两位护工阿姨就连番劝阻,明明自己都还是个病人,怎么还去别的医院看望别人呢?真是无语。
“去去就回,很快的。”程天画抬头冲她们歉疚道:“麻烦了。”
“那好吧,一定要快去快回哦。”护工阿姨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好。”程天画点头。
*****
刚刚沈慕希和程天画那短暂的对视,杨夫人并未发觉到,上了车的她顾着脱下外套,根本没有留意外面。
从程天画的病房告辞后,她去了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了程天画的病情,然后才走出医院。
“最近工作忙么?”她随口问道。
沈慕希在倒视镜中扫了她一眼,笑笑:“有点忙。”
“有多久没有去看过恬欣了?”杨夫人又问。
“昨天去过。”
“今天是不打算去了吧?”
“有空我会去的。”
“一会你去一下吧,顺便帮我带点东西过去。”
“好的伯母。”沈慕希点头答应。
车子停在杨家的主屋门口,立马有佣人跑上来开车门。
杨夫人下了车后,转身对沈慕希说:“你先等会,我去把东西拿来。”
杨夫人说完便要往屋内走,沈慕希忙又叫住她:“伯母。”
“怎么了?”
沈慕希微微一笑:“我想上恬欣的房里坐坐,可以么?”
杨夫人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四年来,他从未提出过要到杨恬欣的房里坐坐,从来没有。
她扯动唇瓣微笑:“当然可以,进来吧。”
“谢谢伯母。”沈慕希冲她低了一下头,随她一起往屋里走去。
杨恬欣的卧房在二楼,宽敞明亮,浅蓝色的色系装饰温暖而浪漫。
杨夫人推开门,冲沈慕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沈慕希便迈步走了进去。
杨恬欣的卧房他是到过两回的,说亲那天,还有接亲那天,只是没有仔细留意过卧室的细节。
“自从恬欣出事后,她的卧房就一直没有变过。”杨夫人随在他后面迈入屋子,语气中难掩悲伤:“因为恬欣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佣人每天打扫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恬欣哪天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后会不高兴。”
沈慕希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发现卧房确实是一尘不染的。
他走到席梦思大床落座,床很软,很舒服。
杨夫人打量了他片刻,说:“你自己四处看看吧,我先出去了。”
“好。”沈慕希冲她点了一下头。
杨夫人走了,顺势将房门关上。
沈慕希从床上站起,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整个拉开。这里的视觉很好,空气清新,他幻想着杨恬欣每天早晨睡眼惺忪地站在这里看窗外的情景,温馨、可爱。
卧房的左侧是一整排推拉式大衣柜,沈慕希推开第一道柜门,里面挂的全是漂亮昂贵的裙子,第二道门里面是上衣,第三道门是下装,第四道门是各种场合的礼服。
他的指尖拂过那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礼服,最终停在一条粉紫色的短款礼服上。心头微微一恸,他将礼服从衣柜里面拿了出来。
这是一件小女孩的礼服,亦是他唯一熟悉的。
礼服质地柔软,腰间簇拥着两朵玫瑰和些许珍珠,荷叶式的裙摆格外飘逸,只是裙摆处明显缺了一块。
他第一次见杨恬欣的时候,杨恬欣就是穿着这条裙子,当时为了帮他包扎手腕,杨恬欣毅然地用牙齿撕烂自己的裙子。
“这条裙子虽然破了,却是恬欣最宝贝的一条。”杨夫人捧着水杯走了进来,将杯子递给他。
“谢谢。”沈慕希用一只手接过水杯。
杨夫人笑了笑:“那天是你的生日吧,我带恬欣去礼服店试礼服,她自己一眼就挑上这条了。她的眼光确实不错的,连沈老夫人都夸她的裙子好看,你那个玉清妹妹当时还吃醋了呢。恬欣说她就是穿着这条裙子和你相识的,所以即便破成这样了也不肯扔,说要留着做纪念。”
杨夫人说完看了看沈慕希,见他不语,便悄然退了出去。
沈慕希不是想说话,是因为大脑和心头都已经被过去的回忆填满,无法再思考更多。
他将裙子放回原位,拉好柜门。
卧室的另一侧挂着一幅超大相框的艺术照,照片中的杨恬欣浅笑嫣然,清新动人。照片下是梳妆台,同样的装饰精美,一尘不染色。
梳妆台的抽屉没有上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本相册和一垒信件,相删定格了杨恬欣从小到大的生活点滴。
从她出生,到走路,到上幼稚园......再往下翻,沈慕希看到自己的相片,那一年和杨恬欣拍过仅有的几张相片都被她完好地保存下来了。
那时候的他年少阳光,她稚嫩可爱,两人的感情比朋友深,比兄妹厚,不懂爱情,却高于爱情。
信件都已陈旧,每一封都是从遥远的国外飘洋过海而来,每一封上面都是他的笔迹。
沈慕希将相册和信件摆回原位,合上抽屉,闭上眼,让心底的悸动赶紧过去。
那天他虽然醉了,可顾子灏的话却是依稀记得的,他虽然不信他的话,可在刚刚巧遇杨夫人的时候,他还是提出了想到这里来看一看的想法。
也幸好是来了,不然不会看到这里的一切,更无法用坚定的态度去相信杨恬欣的身份。
至于顾子灏为什么要跟他说这样的谎言,在此时看来,也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从杨家别墅出来,沈慕希驱车前往亚恩医院,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见杨恬欣,想快点见到她,看看她。
*****
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母亲了,程天画坐在母亲的病床前迟迟不舍得离去。
如果不是担心被那边的医生责备,耽误治疗,她真想在这里陪母亲久一点。毕竟母亲的时日越来越少,失去沈家的帮忙后,她甚至不知道母亲还能活多久。
护工阿姨第无数地催促:“程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程天画放开母亲的手,轻声道别。
护工阿姨便立马快步走进来,推着她往门口走去。
出了病房,经过杨恬欣病房门口的时候,程天画不自觉地摁下轮椅的刹车,轮椅瞬间一停。护工阿姨被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程小姐您怎么了?”
程天画轻吸口气,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这是怎么了?居然有进去看看杨恬欣的想法?
自从下毒事件后,为了避嫌她几乎没有去看过杨恬欣,今天也不该去的。她和杨恬欣之间除了情敌关系外,再无别的关系了不是么?
在回廊的转角处,程天画再一次地摁下了轮椅的刹车,护工阿姨有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得想发飙了,僵着嘴角没好气道:“程小姐您又怎么了?”
“麻烦先等一下。”程天画侧头冲二人说完,目光重新投在正前方刚出电梯的沈慕希身上。
在一天的时间里见到他两回,说起来还真巧。
沈慕希也看到了她,不用问也知道她到这里来做什么的,他的俟眉微皱,问了句:“你怎么可以乱跑?”
“我来看看我妈。”程天画还算平静,睨着他问:“你怎么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这个问题她刚刚就想问的,只是刚刚他走得太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从未向沈慕希提起过霜姨这个人,沈慕希应该不认识她才对。
沈慕希却只是轻挑唇角,嘲弄地吐出一句:“怎么?连一位年过半百的妇女的醋都吃?”
“沈慕希,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为了你吃哪个女人的醋么?”程天画气结过后,反唇相讥。
“不会就最好了,也省得我还要向你解释每一个女人的来历。”沈慕希淡冷地扔下这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而就在他的身体与她靠近时,程天画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大掌。
沈慕希怔了一怔,脚步一顿,低头俯视着她的头顶。
她的手指微凉,纤细无骨,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她会拉住他的手痛哭流涕地一解这些日子来的相思之苦,会痛哭流涕地请求他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放开他的手掌,抬头盯着他说:“我只想知道刚刚那个女人是谁,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沈慕希看着她平淡的小脸,咬牙切齿:“除此之外,你就不想知道别的了吗?你也不想知道我想不想原谅你?想不想和你继续生活下去?”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需要问?”程天画反问,他的态度不是彰显着一切么?
“既然你那么聪明,那就任何问题都不需要问我了。”讥诮地扔下这句,沈慕希迈步离去。
在前往一楼的时候,两位护工阿姨不时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程天画,年长点的那位阿姨最终也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疑惑地问道:“原来刚刚那位才是程小姐的爱人啊?”
程天画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姨们小声哗然:“原来顾先生不是您的爱人啊?顾先生对您那么好,我们还以为是......。”
两位阿姨相视一眼,还是那位阿姨说:“不过我看顾先生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呢,比刚刚那位冷面先生对程小姐您好多了,程小姐怎么没有选择顾先生呢?好奇怪。”
程天画终于有所动了,扭头望着两位大婶,低笑:“你们也觉得我应该选择顾先生么?”
“当然啊,女人要嫁,如果不能嫁一个两情相悦的,那就嫁给爱自己的男人,千万别嫁自己爱的男人。”
嫁给爱自己的男人,是啊!如果能嫁给一个很爱自己的男人,又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误会呢?
只是她的婚姻本来就只是一场利益关系,无关乎你爱我还是我爱你。
程天画又去六楼查寻了车祸那天的诊疗日记,了解了那天的病人情况,发现根本没出现病情复发的情况,那天每一位病人的情况都稳定良好。
看来电话是假的,病人需要急救也是假的,还有那怎么踩都踩不停的刹车......原来一切又是人为的阴谋诡计一场。
是何惠吧?除了她还有谁那么下得了狠手想置她于死地?
然而现在车子被烧毁,除了她,还会有谁相信她是被陷害的呢?
*****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程天画的伤口基本上恢复了,除了走路的时候还有些不平衡外,对日常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
额头上的伤口缝了好几针,留疤痕是必然,她站在镜子前将刘海往下梳了几缕,将伤痕遮挡住。
管家今早已经打过电话来催她接母亲出院了,她不讶然老太太的心狠,但惊讶于沈慕希的冷漠。
那个偶而在她面前温柔如水,承诺会一辈子不离开她的男人,不但在这一个月里从未现过身,连她出院这一天也没有个表示。如此冷漠,她也不指望他能帮她劝服老太太收留母亲了。
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一个月来都没有再出现过的顾子灏居然现身了,专程过来接她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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