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骏尧的身子被樊默晨用力一推,但他并没有就此被推开,反而迅速的拉住了她的手,仅仅只是退后了一步,耳边车子引擎声越来越近。他拼尽全力,拉着樊默晨的手用力往边上一甩,紧接着身体剧烈的撞在了车头上,疼痛感遍布全身,身子从汽车上滚下,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其实这一刻他的五官还是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他听的见樊默晨的尖叫声,看的见蔚蓝的天空,还能闻到地面的味道。这时候身子被人用力的抱住,身子瞬间传来了一阵阵的剧痛,樊默晨的声音更加清晰:“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你,连为你死的权力都不给我!易骏尧,我恨你!”
“赵锦怜,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在失去知觉前,轻轻的吐出了这样几个字眼,樊默晨听的真切,顿时她连哭都不会了。
他这样奋不顾身的救她,仅仅只是为了要跟赵锦怜在一起,他谁都不欠,就可以毫无顾虑的跟赵锦怜在一起,他做什么都在考虑着他和赵锦怜的未来,就连这样危险的时刻,都还在想着。她呆呆的坐在他的身边,眼泪一滴滴的滑落,可是她却不再说话,只是愣然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奇看到这样的情景迅速的打了救护电话,樊祁早就开车跑了,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医护人员将他们两个人一并送上了救护车。
其实樊默晨一点事都没有,就是在易骏尧最后奋力一甩,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手臂上蹭破了一点皮,衣服上的鲜血全都是易骏尧的。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手术室门口,双目无神,视线落在地面,耳边传来的是易骏尧昏迷前说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突然她轻声的笑了起来,表情很难看,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次滑落。
她慢慢的站起身子,流着眼泪,笑着,自语道:“你要跟赵锦怜在一起……”她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俨然像个疯子。
站在手术室门口的阿奇,只是看了她离开的背影一眼,这一刻连他这个外人,都有点痛恨她,当然不会想管她的死活,或者她好不好的问题。
樊默晨在神经还没有完全崩塌之前,做了很多事,她去了警察局,如实汇报了樊祁故意开车撞人的经过,又去找了林歆瑜,只单单告诉她一句:“他很爱她。”也不等林歆瑜多问一句就离开了。
等到做完所有的事情,她又回到了医院,易骏尧还在手术,她又像去的时候那样坐在了椅子上,安静的等待着手术做完的那一刻,就好像刚刚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场手术做了很久,久到樊默晨和阿奇都忘记了时间,手术室上方的灯熄灭的那一刻,樊默晨无神的双眼顿时一亮,快速的站起了身子,下一刻,手术室的门便打开,医生护士将易骏尧从里面推了出来。
他整个头部都被白色的纱布包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目紧紧的闭着,樊默晨看着易骏尧被快速的推离。主刀医生一出来,她便快速的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会不会危险?”
医生看着她如此紧张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息一声,道:“性命算是保住了,脑袋里的那块淤血也成功的清除了,但是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病人自身的意志力了。”
听到这个答案,樊默晨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伤心,她松开了手,在原地呆愣了好半天,才去了重症监护。她在外面看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默默的离开,反正阿奇并没有看到她离开。那天之后樊默晨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樊祁在外潜逃了很久,最后在警察局和税务局的人联合下,才将他找了出来。被他们抓到的时候,他的样子非常落魄,整个人邋遢之极,再没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报纸将樊祁的罪行一一登了出来,然而没有一个人可怜他,看到他有如此下场,商界的人几乎个个都拍手叫好,樊祁倒了,承宇瞬间就没了主心骨,几个股东也开始内讧,正好慕洪天乘机用中等的价格从他们几个股东手里将老城区建设这块项目买了过来。
如此一来,承宇就更是一败涂地,手头上竟没有一个在赚钱的项目,最后承宇集团所有资金几乎都被掏空,几个股东看着公司的一些主力员工走的走,散的散,也没了斗志,低价将承宇给卖了。只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显赫一时的承宇就此消失在了商界,只剩下这栋依旧崭新的大厦。
当然,慕兮瞳也如愿,动用了一点人力,迫使樊祁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她最后一次见樊祁,是在拘留所里,他依旧还是死性不改,认为所有人都在背叛他,而他却什么错都没有。
如此颓然的樊祁,她倒是第一次看见,只见他双手被反铐在椅子上,脸上有深浅不一的淤青,大约是反抗的时候被打的,头发早就没有什么形状可言,乱糟糟的耷拉在头上。
慕兮瞳看着他,轻笑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他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她如此一说,成功的使得他睁开的双目,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的脸,眼眸里散发着寒意,可是现在即便他再怎么生气都没有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这一刻,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他找不到律师,只能在这里等待着被判决的那一天!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樊祁就这样被轻轻松松的绊倒,她不甘心在最后一刻他连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没有:“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这些背叛我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现在,他说再狠的话都没有任何作用,慕兮瞳满脸的嘲讽,看着他摇了摇头,笑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悔改?还不知道做错在哪里?”
“我错什么?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的背叛了我!你们才最该死!”他瞪圆了眼睛,双手卡住椅子猛地站了起来,整个身子扑在面前的桌子上,像个疯狗一般,扑了过去。
慕兮瞳猛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模样,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怒道:“你最大的错,就是谁都不信,做事太狠毒!你好好想想自己伤害过多少爱着你的人!然后再想想现在的下场究竟应不应该!”说完,他渐渐安静下来,慕兮瞳看了他两眼之后,便快速的离开了拘留室。
他依旧扑倒在桌子上,脑海里回想起了高中时初遇赵锦怜的那一刻,眼睛慢慢的闭上,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事,最后悔的便是伤害了赵锦怜。这个一心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是他亲手将她推入的深渊,从此不再快乐,让他错失了幸福的权力。
慕兮瞳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空有点灰蒙蒙的,似是快要下雨的样子,她在门口站立了一会,仰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住了阳光,停顿了好久,才匆匆的驱车去了医院。
她推门走进了易骏尧的病房,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只有心电图嘀嘀的声音,显示着他还活着。她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上,看着他安睡的脸庞,心里止不住的叹息,叹息他与赵锦怜就这样错过了彼此,叹息他从一个风姿绰约的成功人士,变成现在这样昏迷不醒的半死人。
“我真的很好奇,当初你明明就知道樊默晨手里的转让书是假的,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赵锦怜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静静的看着他消瘦不堪,毫无血色的脸庞喃喃自语着。
“我知道你在等谁,可是是你亲自把她逼走的,现在你又要怎么办?快点醒来吧,醒来去找她,现在在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你们了,不是吗!”慕兮瞳看着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不再说什么,她在医院里坐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并且永远的离开了S市。
其实那天樊默晨没头没脑对林歆瑜说的那句话,开始她还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后来听闻易骏尧出车祸昏迷不醒之后,她才突然明白了樊默晨说那句话的意思,才知道那句话中的他和她到底是谁。
可是自从赵锦怜坐上去西藏的火车之后,就没有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打过电话,他们打过去也都是关机。因此没有人知道赵锦怜到底走到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有人都在等她,包括躺在病床上的易骏尧也在等着她回来,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归期,当然也没有人知道易骏尧到底何时才会清醒过来。
春去秋来,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林歆瑜还如往常一样早起去学校教书。这一年里,她依旧单身,跟赵衍之也没什么交集,好像从赵锦怜离开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了见面的必要。空闲的时候,很偶尔她会去医院里看看易骏尧,毕竟他没什么亲人,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也怪可怜的,而且当初她还那样误会过他,到底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在深秋的某个双休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促使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了易骏尧的模样。紧接着,她便毫不犹豫的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正当她想要伸手开门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完全猜不到在这样一个双休日里,对于她这个单身人士来说,有谁会登门造访。她满脸疑惑的开了门,只一分钟的时间,她瞠目,惊声尖叫了起来。
赵锦怜手里拎着一个极大的包包,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她比过去看上去要精神愉悦很多,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穿着军绿色的小棉衣,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青春靓丽的。林歆瑜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热,眼眶里有慢慢积蓄起了一丝泪水,伸手用力的拽住了她的手腕,怒道:“你说说你,走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走的时候还说会联系,你骗人!”
“哎呦,我就是想好好的玩玩,给你们打电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回来,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说好的,这次旅游是为了彻底忘记过去,放下感情不是吗!你就别怪我了!”赵锦怜笑着,一步跨进的大门,将包包放在了门边,一下挽住了她的手,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上,道:“你看,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一下飞机,第一时间就跑来看你,我大哥都还不知道我回来的事呢!”
说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她脚下的鞋子,眉头微蹙了一下,抬头,好奇的问道:“你要出门吗?约会?”
赵锦怜突然那么一提,林歆瑜才想起了自己要去医院看易骏尧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消失,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着她半响之后,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连鞋子都没换就走进了房间。没一会又匆匆的出来,将一个白色的信封交到了她的手上,道:“你走的那天,易骏尧就出事了,这封信是他出事后的一个星期寄到我的家,署名是你的,我没拆,就等着你回来。”
林歆瑜的话,她只抓住了几个字眼来听,比如说易骏尧出事了,在外面飘荡的一年里,她以为她真的可以忘记易骏尧,她也真的以为时间是解药,可是解开爱情的毒。但是她终归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整整一年时间,她几乎每个时刻,走到哪里,都会想起易骏尧,想象着他在身边一直陪伴着她,很多时候她总是有一种感觉,易骏尧就在她的身边,一直陪着她,从未离开过。
终于她不再骗自己,她回来并不是因为她放下了,而是她太过思念他了。离开S市之后,她才恍然明白了很多,明白了易骏尧对她的那种隐忍的爱情,他并不是不爱,而是爱的太深太沉。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却总是傻傻不知道,非得等到离开了,跳出那个氛围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来醒悟,甚至醒悟的透彻。
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慢慢的拆开了手里的信件,里面不过是一封普通的律师信件,大意不过是让她去某某律师行一趟,上面没有期限,所以现在去大约也一样!
她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之后,抬眸,眼神坚定的看向了林歆瑜,道:“你陪我去一趟律师行,现在,立刻马上。”
语落,赵锦怜就迅速的拽住了林歆瑜的手,冲了出去。她时隔了一年,才收到这封信,来到这间有点偏远的律师行找到了信上提到了陈律师。面对匆匆而来的赵锦怜,陈律师倒也并不惊讶,微笑着请他们坐下,走出办公室片刻之后,他手里拿着一只黄色的牛皮袋子便走了进来。
他坐回了办公桌前的皮椅上,打开牛皮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叠文件,顺着袋口突然从里面滑落了一枚戒指,赵锦怜瞬间睁大了双眼,伸手迅速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枚钻石戒指,然后紧紧的捏在了手心里,陈律师只看了她一眼,便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些全都是易先生名下的产业,他清醒之前已经将所有的动产和不动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
之后陈律师便将易骏尧名下的产业一一汇报了一片,不过赵锦怜早就没有心思再听,脸上的那点笑容早就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往下沉,她似乎错过了很重的东西,而且一错过便是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紧紧的捏着林歆瑜的手,一字一句的问道:“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S市最好的私人医院。”
林歆瑜刚一说完,她便猛地起身,不等陈律师说完就冲出了办公室。
她匆忙赶到医院,费尽力气,问了好几个护士,终于找到了易骏尧的病房,她喘着粗气站在病房门口,心跳的频率有些紊乱,她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有些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一年多了,她有一年多没有看到他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慢慢的伸手,手指快要触及门把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她猛地抬头,便看到阿奇一脸惊喜的看着她,道:“赵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僵硬的扯了一下唇角,慢慢的点了一下头,阿奇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原本惊喜的表情又渐渐的换上了一丝悲伤,然后退开一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赵锦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个许久未见,却依旧深深刻印在她脑海里的男人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未动。
就好像她离开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等了多久,她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到床边,他很瘦,几乎瘦的脱了相,大约是昏迷了太久,一直都是在靠营养液维持着他的生命。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滴落,阿奇看了她两眼,走到她的身侧,视线落在了易骏尧的脸上,轻声的说道:“他睡了整整一年有余,其实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可就是昏迷,连医生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还醒不过来,明明脑部的创伤并没有那么严重,也许是他自己不愿意清醒过来。赵小姐,其实……其实易总真的……”
“我知道。”他的话还未说完,赵锦怜就打断了他,阿奇看着她努力隐忍痛苦的模样,终究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走出了病房,并且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她将原本就放在床边的椅子拉得更近了一点,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眉头深锁,她强忍着哭意,深吸一口气,道:“易骏尧,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是不是该醒醒了,你不是说过做完手术,我们就结婚了吗?你看,戒指我都戴上了。”说着她伸出了带着戒指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眼泪再次忍不住的滑落脸庞,侧头慢慢的趴在了他的手背上,道:“睡了一年多了,你还嫌不够吗?你是在惩罚我吧?惩罚我不懂你的心,惩罚我为了逃避痛苦选择离开!”
说着说着,她便埋首哭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旧悲痛难忍,趴在那里低声啜泣着。这时候被她压在额头下的手突然微微动了动,然后头顶传来了易骏尧暗哑的声音:“你回来了吗?”
顷刻间,她停住了哭泣,甚至屏住了呼吸,就怕自己是听错了一般,慢慢的抬起的头,看到他独有的那双琥珀色眸子紧紧的盯着她,这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最后便是喜极而泣。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流着眼泪,唇角微微的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们如此对视了很久之后,易骏尧轻轻的动了动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是赵锦怜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微笑着用力的点了点头,握住他手的手紧了紧,有一种永远不再放开的坚定。
这时候阳光突然从窗户口照射了进来,落在了他们身上,夕阳的光线分外的柔和,照射在他们脸上,意外的和谐,赵锦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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