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越原本还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谁知道老爷子蹦出这句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云梦不敢露出过多的表情，还是规规矩矩的立在男人身边，体会着父亲说的有进有退到底该怎么做。

　　老爷子一看卫子越还笑起来，越发生气，手里的拐杖杵的铺着地毯的地板笃笃响，“你们现在年轻人就是喜欢胡闹！拿婚姻不当儿戏！这是对你们自己不尊重，也是对孩子的不爱护！荒唐知不知道？”

　　终于说到这件事，云梦有一种被戳到脊梁骨的感觉，尴尬的面色发白。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过两次婚姻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应该更多的是指向她跟卫子越好几年前的那一段关系，但提起这件事，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若让卫子越去承担，未免不妥。

　　想到这里，尽管心里还在砰砰直跳，脑子里却已经在组织语言了。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语气尽量平静，又不失礼貌，但又不给人低声下气的感觉。

　　她说：“爷爷，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错，都怪我那时候太年轻，只想着让母亲能安心离世，就找了子越帮我这个忙。他纯粹是一片好心，后来事情的发展，也在我们意料之外，爷爷您若是要怪，这件事错在我，不关子越——”

　　她话没说完，卫子越一扯她的手止住，“爷爷，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追究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现在已经是亡羊补牢了，能早就早。”他的意思是，现在再补上婚姻也不迟，尽快最好。

　　云梦说话时，老爷子犀利的眸光一直看着她，她面上不动声色，平静的揽责任，看似雍容，其实心里早就打鼓，脊背都是一层冷汗。被卫子越打断她，她低着头偷偷换气，在老人家看来，却以为她是内疚认错的态度，心里的怒火莫名消散不少。

　　说到底一个女孩儿独身带大孩子也不容易，他若是现在还苛责对方，未免太不近人情。何况，人家还教育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毫无芥蒂的见面就叫太爷爷，还请他吃糕点，又让他去医院看牙，整个家族恐怕没有谁比这个小子对他这个老不死更好的了。

　　可是，堂堂卫家，门风严谨，娶一个跟自己孙子结了婚又离婚，又跟别的男人结了婚再离婚的女人，这话说出去，叫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早不早不是我说了算的。”实在是拉不下脸继续做恶人，可又无法坦然接受这样身份的媳妇，老爷子口气很冲的撂担子，“你老子还活着呢！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早该颐养天年了，哪里还有闲心操心你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去去，别拿这事来烦我！”

　　卫子越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忽然来这么一句，他被弄得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表面上看这事似乎老爷子不干预了，但说到底，他还在世，这家里什么事儿谁做决定还不得征求他的意见？父亲最终还是要来问老父亲！这是踢皮球呢？

　　云梦也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卫子越还是牵着云梦的手给她鼓励，“爷爷，您不能这样啊！瀚瀚都这么大了，这一趟带他回来之后，大院里肯定也要议论纷纷，到时候人家问起，您总不能说——”

　　“怎么？这是逼我？”老爷子横眉竖眼，言辞犀利。

　　云梦扯扯卫子越的手，递给他一个安抚温和的眼神，而后看向老人，诚恳开口：“爷爷，其实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影响。孩子是卫家的，就算我这辈子都不进卫家的门，我也不会再有其它的心思，我只是想，既然您都觉得我跟子越之前的做法已经对孩子不负责任了，那么现在有机会弥补，自然是要……”

　　云梦这番话把自己的地位放低，但在无形中又把儿子的地位推高，同时表明自己对卫子越的坚定——即使进不了卫家门，也不会再考虑其它。最后，用老爷子自己说的话来反劝，如果老爷子不接受，那就等于是打自己的嘴巴，等于是他不给他们二人想要弥补孩子的机会，那么错就在老人了。

　　卫子越挑眉，有些惊讶云梦说出这番话的勇气，但同时又暗中佩服——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妙！

　　果然，老爷子也愣了一下，眸光讶异的看向云梦。对于晚辈，如果将强势和聪明表现太明显的话，没准儿会得到长辈的反感，毕竟老人家吃的油盐比你一个晚辈吃的米都多，在长辈面前玩弄伎俩未免有些班门弄斧；可是云梦这番话说的诚恳，神情深切，做为一个母亲来讲，也是发自内心，所以老爷子一下子也无法断定她是在耍小聪明玩心计呢还是真心这样想的，也不知道如何表态比较好。

　　见老爷子敛眉沉思，卫子越心里又忍不住想笑，这女人，果真是变了，现在连他们家的权威都敢“耍”，当真是腹黑到极点。

　　“算了，这事先放一放吧，等你爸回来再说。”老爷子顿了许久，疲惫的一挥手，“都下去吧。”

　　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是超乎意料了，卫子越点点头，拉着女人转身，云梦跟老爷子微一鞠躬，跟着男人离开。

　　出了书房，云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卫子越看着她笑，“怎么了？吓坏了？”

　　“当然！”女人抚着胸口，小声道，“老人家看着挺威严，想必年轻时一定不简单！”

　　卫子越笑笑，“还好，他这辈子也就混了个中将，功劳吧，不多不少。”

　　他虽然口气很轻松，但言辞间有一种隐隐的骄傲，云梦一听是中将，越发佩服：“难怪！”身上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弱，反而越发刻骨。

　　“难怪什么？”卫子越轻笑，“你今天也真是厉害，敢跟老爷子来那番心理战术，唬的他不敢说话了。”

　　“心理战术？”云梦不解，眨巴着杏眸，“什么意思啊？”

　　“刚才你最后那番话啊……把自己的姿态放那么低，说的可怜兮兮的，还敢用老爷子的话堵他——在我们家，可没人敢这么做。这一招有进有退，以退为进，高！”男人说到最后，钦佩的比出一个大拇指，挑眉奸猾一笑，由衷赞叹。

　　可云梦却停下步子，盯着男人愣了愣，一本正经的开口：“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莫非理解错了。

　　“以退为进，我其实并没有这么想。老人家这样的身份，一生什么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我怎么敢在他面前玩什么小计谋？我那样说，是因为我心里真这样想的。我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都过来了，有没有家庭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

　　话未说完，卫子越脸色登时变了，云梦一看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连忙安抚，“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家庭……是指能不能得到你们家的认可，正式迈进你们家的大门，如果可以当然是最好，万一不行，就我个人来讲，真的没有太大关系，反正……有你爱着我，陪在我身边就够了。只是，孩子渐渐长大了，他会越来越懂事，我不想他以后在学校里，被同学朋友们嘲笑或是讽刺，说他爸爸妈妈没在一起，因为妈妈不招爸爸家人的喜欢。对一个孩子来讲，家庭完整性真的非常重要。其实我就算这辈子不能嫁到卫家来，我也不会有其它的打算了，我始终是你的人，相信也没有谁还会对我有心思，所以，刚才对爷爷说的那番话，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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