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一个转角处,夏苡薇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两位老人。
夏苡薇的脸色很不好,不止是表情,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也像是受到了惊吓。
严母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随即对夏苡薇笑了笑:“苡薇啊,你别怪我多事,恩恩病了我也是挺担心的,才给他办了手续转了院,其实我也是吓坏了,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那边的意愿毕竟不如总医院设备和医疗水平先进,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
严母的话,并未让夏苡薇的表情缓和:“严夫人,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权力,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下,私自给恩恩转院。就算是为了恩恩好,你是不是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严母被夏苡薇的话堵得无言,也有些生气,她这么急着给夏恩恩办转院,不也是为了孩子的病么?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的严父给死死的拉住,严母转过头去,严父安安向她摇了摇头。
夏苡薇并不是没有见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毕竟对方是自己的长辈,即便心里有多少怒气,也没办法发泄下来。
夏苡薇深呼吸,尽量用冷静的声音说:“恩恩是我的儿子,不管你们出自什么意图,都请不要来干涉他的生活。至于转院的费用,我会叫助理马上还给你们。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夏苡薇将话说的很重,也有几分想要断绝一切往来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前几天恩恩上课放学,都惶惶不安,夏苡薇知道是严母每天去幼儿园跟踪恩恩时,也并未说过什么重话,只想大事化小,可是这一次是真的触到她的底线了。
她是恩恩的母亲,严家和她们不沾亲带故的,凭什么越过她,私自决定恩恩的生活?
夏苡薇走后,严母转头怒问严父:“你刚才干嘛拉着我?你听到没有,她叫我们不要来找恩恩了!”
严父轻叹了一声:“你理智些好不好,能不能别一有关到孙子的事情就这么霸道?人家终归是孩子的妈,你问也不问一声就把人家孩子抱走,她不找警察抓你就不错了!”
严母自知是自己理亏,但仍不肯示弱:“凭什么抓我,我是孩子的奶奶!”
“可是人家不承认,你有什么办法?人家女孩子当初一穷二白,带着一个儿子生活困难的时候你在哪?现在孩子也长大了,你说是他奶奶就是她奶奶了?总要人家孩子的妈同意不是?”严父瞥了一眼严母,说:“还有,儿子都说要你别来里面乱搅合,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把人家逼急了吧?现在夏苡薇可今日不同往日了,她有钱有名,只要带着孩子跑去国外,你想找都找不到。”
严母的气焰渐渐灭了下去,最后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都是你儿子,做事不分轻重,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让我们婆孙两个失散这么多年,反正我不管,你去告诉你儿子,马上把孙子给我领回家,认祖归宗,否则就断绝关系,我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认!”
严父摇摇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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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苡薇回到病房后,仔细询问了恩恩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孩子摇头后,夏苡薇又问了有关严家夫妻的事。
恩恩说他看到了严母和严漠臣在一起的照片,知道这两人是母子,才放下了防备,其实恩恩偷偷有给夏苡薇打过电话,是借用护士手机,只是他打过去的时候夏苡薇正在拍戏,所以没有打通。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让夏苡薇有了警惕,连忙叫洛浅浅联系上了医院里的护工,二十四小姐对夏恩恩进行照顾。
晚上等夏恩恩打过点滴睡着后,夏苡薇才走到病房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严漠臣的电话。
接到夏苡薇的电话时,男人正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最近严氏有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严漠臣忙着应对媒体和某些机关的责问,已经几天没有正式回家休息过了。
办公室也变成了应急小组的会议室,他和几个高层公关一直工作到很晚。
严漠臣听到电话的声音,本能的以为是前不久一直搔扰他的记者,刚想要按下拒接键,但是目光无意间扫到屏幕上显示的夏苡薇的名字时,神情立刻就变了变。
他从办公椅子上站起身,来到较为安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苡薇,你找我?”
夏苡薇语气平淡:“你现在在哪里,我有事想要找你。”
在他的记忆里,夏苡薇几乎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男人心里的欣喜之情自然不言而喻,连忙告诉她自己现在就在公司。
夏苡薇沉吟了一秒,说:“你等我,我马上就到。”
严漠臣还想说什么,夏苡薇已经挂上了电话,男人望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出神,半晌嘴角才牵扯出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浅笑,走到人群中,将文件合上交给其中一个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今天都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所有人不明所以,陈邵阳也一头雾水,这么要紧的工程,耽搁一晚就是白扔掉多少钱啊。
但是大老板发话,谁也不敢不从,立刻收拾好各自的东西,迅速离开。
二十分钟后,夏苡薇的车子来到严氏大楼的停车场,停好车子,坐上了直达顶楼的电梯。
敲了敲门,推门而入,这里仍是她印象中的繁华奢美,只是稍稍有些凌乱。
她到的时候,严漠臣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西裤衬衣,因为将办公室当做家这么多天,每天都是忙到半夜匆匆洗个澡,好歹睡几个小时,再起来工作。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是一样,总不能邋邋遢遢的面对她。
夏苡薇来没有开口,严漠臣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她走来,一边说:“这么晚了,吃饭了没有?要不我们边吃边谈?”
严漠臣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面对夏苡薇时,自己多了一些小心翼翼,如果他这副样子被下属见到了,不知会不会以为他们这位冷酷不阿的上司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付了身?
对于严漠臣的话,夏苡薇似乎充耳不闻,而是目光直直的对视男人的眼睛,徐徐的开了口:“严夫人今天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夏苡薇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让严漠臣皱了下眉头,摇头:“没有,我最近很忙。怎么了?”
夏苡薇深呼吸,尽量平和的将今天的事情转述给男人:“恩恩前一天因为阑尾发炎住了院,医生说需要再医院治疗几天。今天下午我结束拍摄工作回到医院,发现恩恩被人转院了,而我没有接到通知。”
严漠臣在听到夏恩恩生病住院后,黑色的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担忧,但是能从夏苡薇的话中听出,儿子的病并不严重。
不过很快,严漠臣就明白了夏苡薇的来意,也知道她刚刚为什么第一句开口的话就是问他的母亲。
“是我妈给恩恩转院的?”
夏苡薇点头:“严夫人想对恩恩好,我没有异议,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你知不知道我没有在医院里找到恩恩时有多害怕?知道医院私自给恩恩转到了其他地方我有多生气?我才是恩恩的监护人,难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一个外人都可以做决定吗?”
听到夏苡薇口中的‘外人’,严漠臣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曾经他是她最亲密的人,如今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这一切,她都忘了。
如今她的家人当中,已经不包括他的存在。
严漠臣看着她片刻,徐徐的垂下了眼帘,掩饰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涩然,在这一刹那,几天连续工作的疲惫忽然向他席卷而来。
从没有一刻,让他感觉到这样的疲倦。
“我能体谅你的感受,我会和我妈谈一谈。”严漠臣转身走过椅子上坐下,双手掐了掐太阳穴的位置。
夏苡薇的情绪稍稍缓和,看着他的表情中也掺杂了一丝复杂,如果不是严母的举动让她没办法容忍,她不会来找他说这些话。
“对不起打扰你的工作了,我先走了。”夏苡薇又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最近似乎消瘦得不成样子,忍了忍,还是将关心的话吞回肚子里,也怕会让他误会。
转身走到门口,这时沉默的严漠臣却忽然出声:“听说,你前一阵子和他去英国了?”
夏苡薇停下脚步,没有回身。
严漠臣和盛世有合作,要知道她的行踪,对他来说很简单。
她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严漠臣有些不敢继续问下去,而是将话题一转:“你就从没有好奇过恩恩的生父是谁?这样将自己和儿子交给另一个男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夏苡薇很久没有出声,最后,才微微偏过头:“我当然想过,但是对方没有失忆,如果他想要负起责任,那么五年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决定出线。可是,他没有。”
严漠臣的眼神微闪,迅速暗了下去:“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
“我不会做无所谓的遐想。也许,我选择忘记过去那段记忆,是想重新开始。而我现在做到了。我也不想再回头。”说完,她打开大门离开。
严漠臣久久坐在原位,倏的酸酸涩涩的笑了。
她不想再回头,的确的确,当初他伤害她那么深,任何女人只要神智健全就不会再回头。
向婉,前半生我欠了你那么多,现在,竟然连偿还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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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漠臣又独自在办公室呆了许久,才拿起外套离开,驱车回严家。
严家二老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到,都坐在客厅里,正襟危坐的等着他。
一进门,严漠臣就直截了当的问:“为什么这样做?”
严父看了一眼儿子,身旁的严母反问道:“她去找你了?”
严漠臣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坐在两人对面,形成对峙的态势:“你们是长辈,她不好说什么。但是你们也要做出当长辈的榜样来,不经过孩子母亲的同意就带走孩子,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接连遭到逼问,严母也终于忍不下去:“突然知道自己有了孙子,严家后继有人了,我有多高兴你能体会到吗?可是还让我忍着不能去见他,更不能将他带回家,你觉得我会甘心吗?他不是别人,身体里流着的是我们严家人的血!我凭什么不能参与到他的人生中?我是他奶奶啊!”
严漠臣沉默了。
严父见两母子彼此态度都很坚持,也忍不住开口:“阿臣,你想过没有,现在追回夏小姐还不晚。一旦等她带着恩恩嫁给别人,你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严漠臣看向父亲,皱眉:“什么意思?”
“你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俩,就去补偿啊,偷偷的躲在人家身后算什么,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这么懦弱的男人?如果你坚信自己能给他们母子俩幸福,就想办法将他们追回来,女人的心都软,只要你真心对她,她难道会永远都不对你动心?再者说,夏小姐当初这么年轻就帮你生下儿子,必定也是对你有感情的。真正的爱情,不是说忘记就可以忘记的。”
父亲的一番话让严漠臣陷入沉思当中,其实向婉不是夏苡薇,可是又是,因为向婉曾经对他的感情,丝毫不会比真正的夏苡薇要少。
“我和你妈已经商量过了,这个孩子我们肯定是要的。夏小姐如果一旦嫁到富裕的人家,再婚了,能争取到抚养权的几率真是少之又少,我们不会去冒这个险。反正夏恩恩是我们严家的血脉无疑,你如果坚持不出面,那么就由我厚着脸皮去求夏小姐,实在不行.......”严父顿了顿,又说:“打官司也无所谓,只要能争取到孩子,什么手段我都会用。”
严父虽然现在退休在家,但当初也是掌握着几千人饭碗的严氏董事长。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包括连严莫臣都没办法阻拦。
“你好好想一想吧。”严父留下这句话,就回到书房。
另一端的严母这时也叹了叹:“能娶回夏小姐,也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就算是念在她是恩恩母亲的份上,我也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儿媳妇好好的对待。作为长辈,我也不希望最后走到打官司那一步,可是如果真是被逼到没办法,撕破脸皮我也不怕,反正我就只有这一张老脸。”严母苦口婆心的说:“阿臣啊,你真的变得很多,要是放在以前,你不会这么优柔寡断。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在这件事上这么举棋不定?”
严漠臣独自坐在沙发的对面,微垂着头,久久不语。
严母无奈的说:“总之你自己想清楚,与其闹上法庭只带回恩恩,不如想个办法,将他们母子两个都带进严家。孩子啊,终究还是要有亲生母亲陪在身边,有个健全的家庭,对他才是最好的。”
这时,严母起身:“我和你爸等着你的答案,但是记住,我们都老了,已经等不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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