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歌一直在关注着那个角落,见有清洁工在外面放了“清洁中”的三角架,一下握紧了拳头。
欺人太甚!
五分钟后,和尚催促里面的清洁工,清洁工嘴里咕哝着不情不愿地从里面走出来。
和尚和钉子走进去,把贴纸贴到牧九歌的作品下面。
戴维带着两名警察也走了过来,重宇员工们看到戴维,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跟着一起走向这边。
而戴维一行人也引起了其他游客注意,逐渐有人留意到那个角落。
戴维走进这处隐秘的角落,开始认真观赏他们老大老婆的作品,第一眼,他脸上就露出了明显欣赏的表情。
警察们本来在看戴维,可是当他们的目光从那幅哺乳绣图上扫过时,却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绣图就像一幅油画,甚至看起来比油画更生动,母亲和婴儿那细致入微的表情,那不同的水润肤色几乎看不出绣品的痕迹。
一名警察上前,似乎想要伸手摸一摸那绣图,看到底是不是刺绣。
另一名警察赶紧拉住了他。
那警察脸红缩手,忍不住说了句:“这绣得真好!”
“可惜这位置太糟糕了,怎么这几幅作品被单独放到这里来了?我还以为所有展品都在外面。”另一名警察道。
戴维从这个展览角落里走出,一边走一边赞不绝口地大声道:“Wonderful!Perfect!好!好!好!”
两名跟着他的警察看他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几个英文单词和中文,无奈地互看一眼。
戴维的行为和言语无疑引起了更多经过的游客的注意,现在除了重宇公司的员工,也有游客特意走进那个角落。
而几乎每一个走入那个角落的游客都有种眼界大开之感,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把贴纸贴给了九歌作品,但也占到了十之七八。
解说员带着市领导们走到了附近,戴维忽然回头和警察手舞足蹈地大声说着什么,那声音大得几乎盖住了讲解员的声音,市领导们不爽的目光纷纷向他投去。
如果戴维是中国人,他现在大概早已经被请出展览馆,可他西欧人的外貌和非英语国家的语言让警察想请他出去都要多费许多口舌,就这,人家还一幅听不懂、不明白的表情。
其中最大的那位领导眼睛忽然一亮,似乎看到了某位熟人。
和尚对着那边遥遥点头微笑。
那位大约五十不到的文气大叔对身旁一名工作人员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
领导们的游览路线开始不知不觉地改变,讲解员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控制大家的前进方向,有点疑惑,微微有些慌乱地看了眼陈组长。
她的讲解路线都是被安排好的,如果临时更换,遇到她不知道的内容,她该怎么讲解?
陈组长对于组里负责安排讲解内容和路线的事并不太清楚,这有专门懂行的人负责,他只负责对拿上来的方案签字。见讲解员用求助的目光看他,便暗中对她摇摇头,要她不要慌,遇到没有安排的随意说说就行。
而知道此事的人在此时也有点慌了。
就她所知,牧九歌本是一个无耻的剽窃者,本应该失去参赛资格,可却因为年轻漂亮有本钱,竟让某位官员出面关照,帮她重新取回了参赛资格。
对于这种女人,同为女人的她自然无比鄙视。哪怕对方的作品让她惊叹,她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别人帮她绣的,或者她做了其他什么手脚,总之,不管牧九歌的作品有多好,她都看不顺眼。
于是,在有人找到她,希望她能主持公道,不要让剽窃者的作品进入人眼时,她答应了。为此对方还付给了她相当丰厚的一笔活动费用。
她认为她不是贪钱,想要做事肯定需要钱,对付这种上面有人关照的无耻女人,没有足够的活动资金怎么行?所以这笔钱她拿得心安理得,在安排相关事宜时也带着支持公正的正义心理。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帮助牧九歌恢复参赛资格的领导是哪位领导,也没有人告诉她今天会来参观的领导中有没有支持牧九歌的那位。
如今看到那些领导带着各家电视台的摄像机和大批普通游客开始向那个摆放了牧九歌作品的角落慢慢接近,她慌了,急了,当即下达了新的命令,开始进行第二步计划。
领导们还没有靠近这个角落,就在游客不断出入的当儿,也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两个小孩,俩小孩嬉闹着一头扎进缺口中,其中一名看了几幅绣图后,忽然举起双手中的冰淇淋和可乐就往牧九歌的作品上抹和倒。
花无意和猎人速度飞快,在小孩的手要碰到绣品之前一把抓住了他。
小孩松手,花无意和猎人分别稳稳接住冰淇淋和可乐,没让它们落地。
“吧嗒!”另一个小孩手里的冰淇淋和可乐落地了。
花无意和猎人当即就想到:这也太巧了吧?
“你们家大人呢?”猎人温和地问俩小孩。
后面掉了冰淇淋和可乐的小孩张大嘴,突然放声干嚎:“妈妈——!爸爸——!救命啊——!”接着就转身跑了出去。
前面的小孩呆呆地看着花无意和猎人,似乎有点被吓到。
猎人耸肩,指了指缺口,“你朋友似乎不太义气,丢下你自己跑了。”
小孩擦擦鼻子,扭扭脚,忽然问:“叔叔,能把冰淇淋和可乐还我吗?”
对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你能干什么?
猎人笑,花无意也默默地伸出手,小孩抓起冰淇淋和可乐也跑了。
和尚站在缺口处乐,“这俩小孩都是人才,将来一定有出息。”
钉子戳他,“一环接一环,这是有人存心不想让花夫人的作品被人看到啊。”
“利用小孩子……啧,蠢货!”和尚摇头,“他们大概以为小孩子的行为就算被摄像头拍到也不会引起怀疑,最后顶多是父母被拉来教育完事。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们应该更早一点动手,而不是等花夫人的作品被我们找到的时候。”
“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吧?毕竟摄像头看着呢,而且今天有这么多大人物前来,事先把花夫人的作品弄脏,反而更容易引起大人物们的注意。如果不是戴维带着警察进来,让他们以为有大人物注意到花夫人的作品了,他们大概也不会现在就动手。而且他们也不会想到有人特意来保护花夫人的作品。”钉子分析。
俩小孩的爸爸妈妈就在不远处,在小孩叫出第一声的时候,他们连找都没找声音方向,就往这边飞跑了过来,显然早有准备,而且这对父母身后还跟了好几名老人。
比小孩父母更快的是那名清洁工,他又推着清洁车奔过来了。
和尚敲了敲衣领,“第三环和第四环阴谋接踵而来,我敢打赌,有人想要让领导们避开这里。”
“废话。”钉子斜他。
清洁工一看到和尚就道:“你们还在啊?什么作品要看这么长时间?”
随即又恐吓道:“你们不会是参赛者朋友吧?那你们要小心一点,可别被抓住把柄,否则那个参赛者一定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和尚无语,这人是不是以为他们不知道详细规则?
这次和尚主动让开道路,该清洁工进去就嚷嚷:“麻烦都出来一下,小心脚下踩到打滑。”
观赏作品的游客纷纷退出。
小孩父母奔来了,一来做母亲的就冲上去用指甲去抓钉子的脸,一边破口大骂:“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这么个大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孩子!”
钉子惊讶万分地往后一仰,抓住了那女人的手,“搞什么?是不是我看起来最好欺负啊?”
小孩他爸也冲上来要打钉子,钉子无语,扣住那女人的手一甩,把女人甩开的同时也撞开了扑过来的男人。
“爸爸!妈妈!”小孩尖声哭叫。
警察们被惊动,游客纷纷看向此处。
领导们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纷乱,向这边靠近的行程被打断,有助理样的人物拦住了他们,似乎在跟他们说不适宜过来这边之类。
四、五个老人带着俩小孩跑到缺口处。
俩小孩其中一个冲着女人就跑过去,大哭道:“妈妈!”
那女人也在哀嚎,“打人啦!杀人啦!警察快来啊!”
其中一名老人对另一个孩子一个劲嚷嚷:“宝贝,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看爷爷不扒了他的皮!”
小孩往缺口里面指了指。
五名老人呼啦一下围住了缺口。
和尚和钉子两人并排,把缺口挡了个严严实实,谁也无法进去。
外面闹成了一团,和尚越笑越慈祥,钉子则负责动手。
牧九歌再也无法忍耐,她不能只这么看着花无意和他的同事为她努力、为她解决问题,参赛的人是她,她必须也要做些什么。
九歌决定厚着脸皮去找相关负责人。通过好几名工作人员,她才找到一名姓薛的主任。
“您好,薛主任。”
九歌向对方大致说了下自己参赛作品的位置和到此发生的一些情况,最后道:“我看了下整个展厅,除了那里,应该还有不少地方可以摆放我和那位参赛者的作品,我知道要给您的工作增加一点麻烦了,但是……请看在每位参赛者都不易的份上,能不能把我们的参赛作品从那个角落里移出来?”
薛主任用高高在上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牧九歌。
“你就是那个请某官员帮忙才恢复了参赛资格的剽窃者啊。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位官员的?陪他上床了吗?你长得好象是还不错,倒也有卖的条件。”
牧九歌脸色一变,“薛主任,在您不知道实情到底为何之前,还请口下留德。”
薛主任撇了撇嘴,“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你这样的人参加比赛,不过他们都不可能走到最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试图作弊和想玩花招、想靠后台的最后都会摔得很难看。组委会能让你继续参加比赛,你就应该心怀感激了,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要一个好的展出位置?你以为你是谁?主/席女儿吗?就算是主/席女儿也得按照规矩办事!”
牧九歌忍怒道:“我没有要求一个好的展出位置,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尽量公平。把我的作品放在那里,有谁能看到?那你们还不如直接不要展出。”
“你以为我们想展出你的作品?”薛主任脸上满是不屑和嘲笑,还有一点愤世嫉俗的愤慨,“如果不是上头逼着我们,如果不是……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我早就把你的报名表摔到你脸上了!现在你怎么还有脸跑来找我?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
牧九歌忍怒忍到身体发抖,她握紧拳头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怒极而笑道:“那叫逼你?让你保证和维护比赛的公平叫逼你?你既然讲规则,那又为什么独独对我的作品进行特别对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只是因为上头逼你让你保证比赛的公平?你敢说你没有收到韩家的钱?”
薛主任一听韩家,脸色突变,当场冷下脸,手一指大门:“滚出去,马上!否则我立刻叫人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您权力可真大,说取消参赛者的比赛资格就取消,说雪藏参赛者作品就雪藏,说在比赛中做手脚就做手脚,就这样你还敢说你在维护比赛的公正性?呵,真他妈的可笑!”
“滚出去!”薛主任尖叫。
牧九歌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转身过去把会议室门锁上,还特地又移了一把椅子抵住门把手。
薛主任疑惑且警惕地看她。
忍无可忍,不必再忍!
九歌转回来,迅速走到被当作临时办公桌的长会议桌边,抓起桌上的书本杂志等物就往薛主任脸上丢,就连桌上的笔筒都给她丢了出去。
“你干什么!你怎么敢!”薛主任大吃一惊,尖叫着拼命躲闪。
“我怎么不敢?”牧九歌笑,一把抓住电话机扯下,往薛主任的脑袋旁一砸。
“啊啊啊——!”薛主任从转椅上摔倒,连滚带爬地躲进了角落,一个劲地摸手机,口中还在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九歌推着转椅把薛主任死死卡到了墙边,在她脚边有一把从笔筒里掉出来的美工刀,她似无意地一踢,美工刀被踢到了薛主任手边。
薛主任拼命挣扎。
可天天坐办公室、一堆中年妇女病的薛主任的体能怎么能比得上相当于半个体力劳动者的牧九歌?
九歌按住椅子,回头看了下长会议桌,见上面有个马克杯,且离她不远,伸手就能拿到,就伸手过去拿起了它。见里面水还满着,当下满意一笑,手一翻,把里面的温水浇了薛主任满头满脸。
“救命啊!来人啊!”薛主任哭了,甩着头发疯狂喊叫。
“你叫啊,叫得越大声越好,我们干脆把事情闹大,外面不正好有一群市领导在吗?我们就让他们评评理好了,反正我也不可能更进一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忍着?”
“我会告你!我一定会告你!你等着坐牢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薛主任哭着大喊。
“恶毒?到底谁恶毒?让我坐牢?我怎么你了?是抓着你的头发揍你了,还是一刀捅了你?你看你就被我浇了一杯水而已。倒是你,信不信在我坐牢之前你会先完蛋?”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薛主任?怎么了?是不是你在喊救命?”
薛主任一听声音,立刻叫得更大声。
牧九歌任她叫,冷着脸抓住转椅又用劲推撞了一下。
薛主任立刻发出更刺耳的哭喊尖叫。
外面响起了撞门声。
九歌听见外面的撞门声,用和脸上表情完全不同的激愤声音,大声对着薛主任喊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这样做完全违反了比赛的公正、公平性,韩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对付我?你身为组委会一员却收受别人的贿赂来对付其他参赛者,你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继续去做这份工作?”
九歌突然抓起桌子上的一个塑料板夹,当着薛主任的面一掰两断。
薛主任吓得浑身一抖。
九歌扔掉板夹,又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我要投诉你,我要去找你们领导,我要去找所有相关的人给我评理,我还要找报纸公开这件事,不要以为小老百姓就好欺负!”
薛主任很想大喊你有种就去找啊,可她不敢,她怕九歌会对她动手。
九歌又伏下身体,对薛主任低声道:“现在,我要你给我写一张保证书,保证一定会维护比赛的公平,再也不会对我玩花招、搞阴谋,否则今天我和你就在这里耗定了,听见没有?”
九歌说完,似乎笃定薛主任不敢再反抗一样,松开按住椅子的手,回头到桌上去找纸笔。
薛主任捂着脸哭泣,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她轻轻推了一下转椅,腿一动,碰到了就在她身边的美工刀。
薛主任迅速一把抓起那把美工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九歌在桌上找到了白纸,又弯腰低头去地上寻找掉落的签字笔。
薛主任看着背对自己的牧九歌,握着美工刀的手越握越紧。
九歌捡起签字笔,转身面对薛主任,也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美工刀,可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还极度挑衅地道:“你想怎么样?杀了我?你敢吗?你一个小小的组委会主任就想一手遮天?想得美!我不但会照旧参加比赛,只要比赛公平,我还一定会获取这次大赛的头名,不信,你就等着看好了!好了,现在把刀给我,你给我写保证书。”
九歌伸手,薛主任握紧美工刀威胁她,“你给我滚远点!”
九歌推开碍事的转椅,伸着手逼近一步,“把刀给我!”
“不!你给我走开!走开——!”薛主任挥舞着美工刀不让九歌靠近。
九歌躲闪,还想抓住她的手。
薛主任怎肯放弃这把在她看来可以保护和维护她尊严的武器。
两人互相夺取美工刀的过程中……
“砰!”大门被撞开。
外面的工作人员和保安冲进屋里,就见会议室靠墙那边的地上坐着两个女人。
面朝他们的薛主任瞳孔放大,嘴巴不停开合。
“薛主任!”保安冲了过来,一把分开两人。
“唔呃……!”牧九歌痛苦地呻/吟一声,捂着肚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冲过来的保安和工作人员看看指缝里溢出鲜血的牧九歌,再看看手握美工刀浑身颤抖的薛主任,一时都哑巴了。
“不是……我不是有意……是她先动手……”薛主任流着眼泪不住喃喃自语。
没有人听懂她在说什么,所有人都被现场情况惊呆,不知是谁终于反应了过来,尖着嗓子直叫:“快叫救护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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