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过自己奶奶,纪沫的心情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纪沫把这种现象称为见自家奶奶症候群。尽管一直告诉自己,这个人的看法不重要,就当耳旁风过去了就好。可是个人都是有脾气的,被这么对待,她自然是又反感又抑郁。
虽然几年下来,她早就学会如何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但要是面对的人是一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那所有的伪装都只能说是白费。
黎仲做完上午的工作,从咨询室回来就见到纪沫坐在办公桌前看书。他朝里面走了几步,出乎意料,纪沫竟然没有反应?黎仲侧头看了一眼纪沫,只见她的手指停留在书的页脚上,指尖微微用力,那页纸的折痕从页脚开始一直蔓延到纸张的顶端,但罪魁祸首却浑然未觉,仍旧用力的捏着那张纸,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黎仲上前走了一步,伸手在她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座位上的人身子激的一抖,然后僵硬的回过身,见是他,她倏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老师!”纪沫急忙从位子上起来,刚才她想事情想的出神了,以至于竟然没发现黎仲进来了。
黎仲没有立刻回答她,径直回到自己位子上后,说:“我要你整理的来访者资料整理好了吗?”
“是的,都整理好了。”纪沫急忙找出册子递了上去。
黎仲伸手接过,翻了几页后,点点头将东西放下。
“不错,做的很好。”
纪沫舒了一口气,幸好她还比较有职业操守,没有因她奶奶的事而坏了正事。得到黎仲的夸奖,自然让她很欢喜,而且这欢喜,也让郁结了好几天的她,头一次展露笑颜。
黎仲盯着她看了半响,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于是开口询问:“出什么事了?”
纪沫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黎仲为什么要这样问。
黎仲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就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见他又恢复到以往的模式了,纪沫叹了口气,正准备再找些事做,却不想对面竟然又响起了他冷冽又稳重的嗓音。
“最近有什么烦恼,如果是,可以跟我说一说。”
意识到他这是要开导她,纪沫本能的摇头推辞。
“不用了老师,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不用操劳我的事了。”
“心理咨询师本来就是为了让他人倾诉烦恼的垃圾桶,你想说什么,想发泄什么,通通都可以跟我说。”
“而且身为咨询师,如果自己不能保持良好的心情,又怎么能帮助别人?”
他的声音很沉着,不温柔却也不会让人觉得生硬,很有安神定心的作用。纪沫隐隐觉得,即使她现在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地看他一会,她心里的烦恼都能消失不见。
……..
她说的时候,黎仲手规矩的放在桌上,听得很认真。就像她现在真的是他的来访者,明明不在咨询室内,座位的角度也不符合咨询规矩。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轻易的将她带到了咨询的情境中。
很神奇的,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后,她心中的郁结好像解开了。而更神奇的,她对他完全没有设防,即使是她上不得台面的身世,她也能坦然的一一告诉他。
这是他咨询师身份造成的,因为保密协定让她安心;又或者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可以让她毫无芥蒂的剖析自己?
“所以,让你困扰的就是你奶奶对你的态度是不是?”
纪沫点点头。
“人都是为自己活的,外界的困难那么多,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话而否定了自己?”
顿了顿他把话接了下去:“她不承认你是她的损失,你不应该因为她的错而产生负面情绪。”
“可老师,合理情绪疗法不是说人应该对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反应负责任,不应该把引起自己心里问题的原因归结到其他人身上吗?”想起自己学到的知识,纪沫不禁反问。
黎仲听了微微蹙眉:“难不成你觉得你奶奶的做法是正确的,这件事都是你的错,你不应该有这样的出身,也不应该去做法医?”
纪沫愕然,思考了片刻后,她讪讪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开口:“其实我觉得我挺对的,上进又好学。”
“所以,既然你觉得你没错,你为什么要郁闷?”
“或许是小时候听这种话听得多了。小时候经常有人指着我说,说我破坏了我爸爸的家庭,给纪家染上了污点,让我姐姐有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
说着那些伤心的往事,纪沫却不觉得心里难受。或许是因为现在听她说话的是黎仲,她变相的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能让黎仲多一些了解她。
“这些话都是别人对你说的,那你自己觉得吗?你觉得你自己真的没有价值吗?”
纪沫看着黎仲,他在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价值。他可是她的向往,有谁想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承认自己很”LOW”?
“其实我没我奶奶说的那么不堪。假如继续做法医的话,我相信我能做出一番成就。而且这个职业挺体面的,她觉得不好完全是她封建思想在作怪。”
纪沫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情舒畅的无以复加。
“你的不合理情绪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产生的。想要改正自己的情绪,首先就应该改正认知。”
纪沫揉了揉鼻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您说的有道理。”
“你学的太死板了,心理咨询的条例应该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别把自己绕进去了。”对于她刚才的疑问,黎仲显得很不满。
呃,他这是在批评她吗?
“老师,您不觉得在咨询时对你的病人说这个很不符合规矩吗?”
黎仲表现的很平静,他将交叠的手臂舒展开,双手撑在桌子两边。这个动作让纪沫猛然间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状况符合咨询的基本条件吗?”
纪沫咽了咽口水,再看看周遭的环境,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所以,既然不构成咨询,那我说什么也就不违反规定了。”黎仲坦然的说完,看向纪沫,又补充了一句:“等你以后成为正式的咨询师后,咨询的过程基本上就是这样的。要让你的来访者自己改正认知,而不是你帮他解决一切。”
纪沫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是会物尽其用啊。表面上是在开导她,可实际上是变相的教她咨询技巧。一个时间段做两件事,可见他做事是多么讲究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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