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节沉睡与自救
我说完,便觉搂着我的手明显一僵,也许是心里暗示太过强烈,我总觉得这一刻江树的怀抱正在以看得到的速度冷却。
沉默亘横在我们之间,即使是拥抱也依然阻挡不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头顶的吊扇每转一圈都发出陈旧的吱声,我内心不甘幻灭的期待在这一声声中终于消失殆尽。
良久过后,我翻出江树的怀抱,背对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更想听到的那声‘其实我爱你’何尝不是我内心对他的真实情感?而他的沉默,无疑将我借势发挥的一腔热情悉数浇灭。从前我常常提醒自己‘他不爱我’,却在潜意识里用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或许江树并不像我想的这样。可现在,江树用他的沉默给我指明了方向,我再不必沉浸在对他的幻想里,他是真的不爱我。
“对不起……”突然一声,轻到就要被吊扇的转动声淹没。
这一顷,我眼泪滂沱。
江树伸手拢在我的胸前,将我按进他的怀里,他怀里的温度已经恢复,灼热地熨贴着我的后背。
“杨淇,对不起。”江树下颌抵着我的头顶,一点点摩挲,像是在考虑要如何措词,最后他沉着声音低低地说,“苏瑗曾为我堕过胎……”
我猛地惊震,后背倏地发凉,我想起我们的每一次欢爱,他到最后一刻都以体外的形式释放,我当时只当他是没想好要不要小孩,却不曾想过他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我过日子,哪怕是凑和的,也不行。
“杨淇……”江树轻声唤我,像是在不确认地试探怀里的我有没有睡过去一般。
我脑子懵成了一团浆糊,化为一团粘在一起融解不开,恍若不是自己在发问:“这事是在婚前还是婚后?”
压按我身上的胳膊突然僵硬,我整颗心仿佛成了一个血淋淋的空洞,我可以接受江树娶我而不爱我,甚至容忍了他与苏瑗的暧昧不清,但我无法忍受他在婚后搞大过苏瑗的肚子。我开始颤抖,感觉气温突然间骤降到了零下。
江树察觉到后手用力一缩,将我捆得紧紧的,下颌压着我的头顶不住地叫我的名字:“杨淇,杨淇……”
“不要碰我!”我曲起手肘倔强地往后捅他,他颓然间松开,我突觉后背一阵冰凉。
我忘了之后的自己是如何渡过这一夜的,一心盼望着第二天的到来,终于当天亮来临时,我犹如找到了新生的勇气和觉悟。
我说:“江树,我们离婚吧。你娶苏瑗,好好爱她。”
江树沉默不言,眼底黛青一片。
我的心渐斩下沉,害怕看到他点头说好,却又在他摇头说:“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时,感觉无比的疲乏。
“何必这样?”我苦涩不已,见江树不为所动,心又在不觉间向他示软:“如果是为了杨树,我可以答应你继续配合你做戏。”
江树嘴角动了动,我心里又一阵发苦:“回去分开吧,找个日子就办吧。”我说着出门,在清晨的山林间急剧奔跑,当太阳跃过远处的山峦升起来时,我饮下了割舍的痛,迈出带疼的自救第一步。
回到A市,我立即收拾东西,江树坐在客厅盯着电视看,等到我要出门时。他不知哪根筋不对,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电视机上。七十几寸的电视屏应声碎裂,佣人吓得纷纷躲到房里大气都不敢出。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如同木雕一般,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左手指尖夹着的香烟已烧到了烟蒂,火星一点点燎灼着他的肌肤。我恍然心一痛,跟着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因为他在意我,他只是在发脾气,气我的反抗和不顺从而已。
我转回身,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推开门时,身后突然闷声一响,躲在房里关注着这一切的吴姐立即惊叫着跑出来:“先生晕倒了,快来人……”
离去的脚步一滞,再回头我果见江树一头栽倒在沙发边上,任凭吴姐叫唤着就是不醒。我松开行李箱,到底是放心不下,折了回来。
“江树?”我接过吴姐怀里的江树,摇了摇,见他毫无反应,顿时方寸大乱。
“先生头上流血了……”吴姐惊恐叫道。
我连忙一看,心跳顿时漏掉了好几拍,江树额角上方一股鲜血正从发丛里流出来。伸手一摸,还有小块碎裂的水晶渣扎进了头皮里。我缩手不敢再动,忘了前一刻我已经走到了门口,抱着怀里已无知觉的江树,眼泪陡然流了下来,冲吴姐紧张大叫道:“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吴姐手忙脚乱地抓起电话,拔打了120。
我们合力把江树抬上沙发,吴姐找出医药箱,我边哭边颤抖着替他取下额上的玻璃渣,止住血后,就听到了隐隐的救护车的警报声。
江树上车后立即有医生给他做起了简便检查,末了却是找不出原因。
我一颗心早已慌张到无处可放,听到医生说找不出原因,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没顶的恐惧朝我袭来,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抓着江树的手,我不停地哭叫:“江树,我不走了,我任你欺负,你醒过来,醒过来……”
我不住哭叫,江树在这一刻却俨然成了一具木雕,面色平静安宁,呼吸虽然还在,但就是怎么弄都不醒。
到达医院,常给老爷子看病的李医生已等在了急诊室门外,见到我们下车,立即和其他医生一起将江树送进了急诊室,各项检查随即展开。
半个小时后,各项报告出来一切正常。
李医生眉头紧皱,严肃地与一旁的其他医生小声讨论。我抑制住内心的急切,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讨论完,赶紧上前去问道:“李伯伯,江树他怎么样了?”
李医生温和地笑了下说:“指标检查下来都没什么大问题,小树是不是太累了?他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我怔了下,好半晌才悟出李医生话里可能的意思:“您,您是说江树睡着了?”
李医生爽声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说:“吓坏了吧,啊,哈哈。没事,他就是太累了,让他安静地睡上个一两天就行了。”
听到李医生确定的答案,我无法形容这一刻我的心情,绷得太紧的神经突然得松懈,我像是虚脱了一般往墙上靠去。李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疼惜爱怜地说道:“小淇,你没事吧,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我摇摇头,“我没事……”
他看着我叹道:“真没想到,你对小树的感情这么深。”
我讪笑,内心陡然间苦涩不堪。
“小树出来了,你去病房里陪陪他吧。”急诊室的门打开,江树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我看着他依然平静安宁的面庞,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没过多久,吴姐和老汪赶了过来,我向他们说了刚才的情况,只见老汪低着头,整张脸越埋越深。
我说:“先生到底几天没有睡了?你不是说他每天都有睡上四个小时么?公司里事真有那么多,需要他不停歇的工作?”
老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好半天才说:“公司的事是比较多,海润春天组建了凉茶生产线,从我们这里挖走了不少人。先生一直在动员那些人,但不知道对方许诺了什么好处,被挖去的没有几个回来。先生是连着五天没有睡过,本来昨天是要回家休息的,接到舅少爷电话,听说夫人要回去拜祭父母,忙又赶了过去……,昨晚,先生也没睡吗?”
老汪说到最后已是小心翼翼,我却没有了之前对他照顾不力的追责心思。只望着江树酣睡的模样,一颗心不住地发疼。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就在昨晚他用给我的伤害反伤了自己,所以他跟我一样失眠了。也许,掷起的那只烟灰缸,并不是对我不顺从他的控诉,而是他在自己受伤后最沉闷的情绪宣泄。
“江树。”我握着他的手,之前看似明确的道路,此刻在心里已是一片茫然。他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昏睡的,如此一来,我离婚自救的脚步便将变得停滞不前。我将继续纠结在我爱他他不爱我的痛苦里。
“吴姐。”我叫来吴姐,无视她眼神里对我的丝丝埋怨,开口说道:“我跟先生已经协商好了要离婚,这几天你就好好照顾他吧。”
“夫人?”吴姐惊震不已,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我冲她勉强一笑说道:“等先生醒来,具体事宜会我们再做商量的。”
“夫人,你真的打算要离婚?”
我沉默,心像是被尖针扎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撑起身准备往外走。
吴姐猛一伸手抓紧我,声音陡然间拔高,严厉地皱着眉质问:“先生现在这个样子,你要离婚要走?你刚才的着急眼泪敢情是做戏给人看的?”
我被她这么一问,顿觉自己理亏,心里已是犹豫,嘴上却呐道:“我们很快就会离婚,先生会娶苏瑗,你让老汪找苏瑗过来吧。”
“你……”吴姐猛地抬起了手,对着我的脸颤抖了几下,最后又很不甘心地收了回去,“你走吧,我这就给苏小姐打电话。我就不信,先生离了你还醒不过来了。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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