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两天许深霖带着我去了一趟墓地,宋濂的,我妈的,许夫人的。
去宋濂墓地的时候我本来不想让许深霖陪同的,因为我觉得宋濂大概也不怎么想见到我们两个人齐齐出现,可许深霖却坚持,他说他有义务过来看看,我怕他误会我还没有忘记那件事情,所以也没有阻止,我们两个人历尽千辛苦终于在一起,已经不希望有任何波澜。
死去的人只是一个怀念,活着的人生活才是真正继续,宋濂是我姐,她也被爱情束缚过,可我相信她一定会理解我嫁给许深霖这个选择。
出行那天我身体已经越来越笨重了,许深霖本来打算让我生产之后去,我摇着头倔强的说,“我妈一直希望我找个人好好生活,她现在走了,可在我心里还活着,我想要告诉她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现在一切都很好,她在那边才不会挂念。”
许深霖听了是这个道理,再也没有多有阻拦,我们出去的时候没有带司机也没有带助理,他在家里提前准备好一些零食放在车上,怕我饿了的时候要吃,出去的时候全程都是他在开车,没有半点含糊的。
等我们到达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经过上一次来已经是几个月的事情,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光秃秃很多绿化还没根植好,如今相隔几个月来这里已经是萧瑟的冬天,可我妈和宋濂的墓碑隔壁开满了怒放的冬菊,看上去倒也不寂寞。
这一切大概都许深霖在吩咐打理,我也一直没有空管,我坐在那里看着那两座墓碑,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心情是伤感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自己最幸福那一天他们不在场,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许深霖站在身后陪伴着我,也不说话,一直等我絮絮叨叨唠叨了一些家常。
我们在墓园逗留了半个小时,给宋濂准备了一些她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我妈也是,许深霖揽着我站在我妈和宋濂的墓碑前,最终转身离开,回头的时候身后五言六色的冬菊在后面摇曳生姿着,我想,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寂寞。
之后许深霖又带着我去了他母亲坟地,从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我很少听见他在我面前提过他的妈妈,如今她带着我去见她妈的时候我还真有些紧张,像是丑媳妇见公婆了一样。
一路上总是问着他妈妈以前生前的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喜欢她未来儿子的媳妇怎样的脾气。
许深霖一路听着,也不嫌我吵,只是见到我这么聒噪,说道,“我喜欢的,就是我妈喜欢的。”
然后拂了拂我被冷风吹乱的头发,牵着我继续前行,许深霖母亲的坟并没有我想象中如何气势磅礴,而是在墓园里一块光秃秃的地里堆着高高的黄土,就盾了一块青石板在上面。
墓碑上面什么都没写,被青苔腐蚀了布满绿色的痕迹。
许深霖坐在那里伸出手给坟堆周围拔着草,我一直跟在他后面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帮他把草都处理干净,他静静的看着我这一举动,并不说话,只是叮嘱我小心一点。
我们两个人把他母亲坟上的草全部处理干净了,我忽然想到了许深霖的父亲,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多余的坟堆,有些奇怪道,“许深霖,你爸爸的坟呢。”
他拔草的手一顿,许久才道,“他没在这里。”
之后他继续低下头拔着地下的草,我瞬间像是明白自己踩到了他的禁忌,之后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了,许深霖至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任何话,我心里微微有感触,以前我妈和我说许太太的时候说着那时候对我的好,如今看着这满目荒凉的坟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感。
今天的许深霖也比往常更加沉默,仿佛整个人被某种情绪笼罩着,我也偶尔听过许妈妈和徐许爸爸之间的一些爱恨情仇,总觉得许深霖似乎一直恨着他父亲,直到他死也没有释怀。
如今许妈妈身边孤零零的坟堆伫立在这里,想来他并没有让两人合葬。
我看着许深霖有些沉默不语的脸,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安慰,因为从我们认识起他从来没有露出半点难过与忧伤,像是无论多大的事情在他身上都能够迎刃而解,我过度依赖他。
可现在看到他脸上浅浅的悲伤,这样的他让我明白,任何人都有悲伤与难过,他是人,也会有伤感的时候,我想要安慰他,悄无声息的握住了他的手,他手心里还有泥巴,他侧脸看向我,我对着他笑着说,“你妈妈一定是很好的人,今天我们一家人一起来看她,她肯定特别高兴。”
他嗯了一声,伸出手擦着我脸上的泥巴说,“我妈喜欢爱干净的儿媳妇,看你脸上脏的跟小花猫一样。”
我笑着往他身上蹭了蹭,把他没有一丝皱褶干净的外套蹭了一袖子的泥巴,他着我没有办法,只是看着我在那里淡淡微笑着,眼里带着些许纵容。
我们打理完坟堆后离开之时,许深霖说了一句,“妈,媛媛我已经找到了。”
坟边的树木摇晃了一下,在寂静的墓园里碰撞成莎莎的声音,我和他一同望着那坐孤寂又老旧的坟墓,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妈,深霖很好,谢谢你把他培养成这样优秀的男人。”
我们下山回去后许深霖情绪也不见怎么高涨,为了吼他开心夜晚的时候我特意在浴室里面待了几个小时,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画了一副巨作走了出去。
他正坐在床上看书,乌黑的碎发有些湿润,刚刚沐浴完整个人跟煮熟了的鸡蛋一样,看上去颇有让人压在身下的想法。
我挺着大肚子走到他面前,他正低头看着谁,浅浅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晕,我整个人一团爬到他两手间,用自己圆圆的肚皮顶着他没有丝毫赘肉结实的腰身。
他将手中的书折了一个角,放了下来,看到我肚子上的图案,楞了好一会儿。
我笑嘻嘻圈住他脖子,然后放下一只手指着肚子上一个我画了很久的小狗问他,“你猜我画的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任由我坐在腿上,一只手揽着我腰让我坐着舒服一点,目光在我绿油油的肚皮上循环了很久,半响才说了一句,“看上去有点像个变异的猴子。”
我伸出手要去掐他说,“明明我画的是个摘桃子的狗。”
他研究了很久,最终点点头说,“确实有点神似。”
然后问我要了一支笔,我问他干什么,他伸出手在我肚子上画了好多吃的,并且全部都是些我忍了半个月没吃的东西。
他画完,问我饿不饿,我伸出手就要去掐他,他被我一把就扑倒在床上,我在他身上蹭了蹭,觉得香喷喷的,然后低头把他吻的气息沉重,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要逗逗他,搞到最后越来越止不住了,只是在关键时刻我忽然感觉自己肚子里面动了一下,当即吓就不敢动弹,许深霖奇怪的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我说你儿子刚动了。
于是接下来他挨在我肚子上听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儿子的声音,我们两个人忘记办正事了。
婚礼到来的那一天,是早上六点,那天夜晚我整个人莫名兴奋,一直反复问许深霖我该注意些什么,他有些昏昏欲睡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我,摸了我几下脑袋,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觉得他一点也紧张,只有我整个人睡在那里恨不得把这张床给翻了过来。
在他脸上亲了亲,舔了舔,见他没反应,我在他身边找了个好位置窝着他睡了过去。
于是早上我华华丽丽的起不来。
造成五点的时候我正睡死了过去,感觉许深霖在我眉间吻了一下,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他一身正装出现在我眼里,眉目清俊,我看了他好一会儿。
在心里想着我男人真帅,然后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很小声的一句话,我没听清楚是什么,之后我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离开后,杜小兰和姜维尼带着化妆师从我家破门而入,我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刚想呼救的时候,杜小兰解下自己颈脖上的围巾便扔在我脸上,把自己手里所有东西全部放了下来。
将我一把从床上给拽了下来,说,“大姐,醒醒,今天是你结婚,咱们能不能清醒一点记住这美好的一切。”
她说完,外面化妆师和礼服师如鱼群灌入,先后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拿着爽肤水就对着我脸啪啪啪。
姜维尼坐在我化妆桌前,一口咬着一个苹果,对着化妆师指手画脚的。
杜小兰对着服装间那套婚纱已经哇了整整半个小时,我坐在那里昏昏欲睡,杜小兰说我这婚纱相当于把她家房子穿在了身上。
然后在那里有些自怜自爱说,“嫁入豪门就是这样的感觉,脚上踩着洗手间,手上抓着客厅,肚子里兜着存款,耳朵上吊着卧室。”
我,“.......”
杜小兰在那里感慨了好一会儿,然后化妆师在我脸上涂抹着,整整两个小时,本来来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两个人,一个人瘫痪在床上打着哈欠,一个坐在地下把家里的台灯给拆了又装了。
两个小时候,我脸已经僵硬成不知道什么样子。
化好妆的时候,礼服师给我准备了四套礼服,一套上午穿,一套下午穿,一套晚上穿,一套半夜穿。
四套,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
然后几个人在换衣间给我穿婚纱,穿了几十分钟才穿了上去。
换好出来姜维尼和杜小兰在那里哇了很大一声,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大肚子已经被下摆婚纱给掩盖,我上身和手臂还算瘦,所以穿上去整个人也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只是这种带着儿子出嫁的感觉有些怪异。
一切准备妥当,姜维尼在我前面提着裙子,杜小兰扶着上车,当我们都坐好后,我伸出手将车门用力一关,然后坐的地方觉得有些不舒服,动了两下发现不对,车内发出一声布料的撕拉声。
所有人看了过来,我身上那套传说中穿着一套房子的婚纱被我扯下整整一大块。
姜维尼和杜小兰,“.......”
我说,“怎么回事。”
姜维尼在那里指着我婚纱下摆说,“破了!破了!”
杜小兰示意姜维尼不要慌张,拿出自己的包翻了很久从里面翻出针线,在那里缝缝补补了很久,我们正要赞叹杜小兰心灵手巧的时候,低头一看洁白的婚纱上顿时出现一条看不出形状,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红色线条。
我有点崩溃的说,“杜小兰你拿红线来补白的,是几个意思。”
姜维尼在那里气愤的说,“都是你!都是你!这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个婚礼还没开始去的路上就状况百出,我有些为之后的一切而担心着,最后坐在前面的礼服师坐到后面将我婚纱上下摆一层纱布狠狠一撕,婚纱顿时恢复了原样。
我有些感叹的想,这里还算有个智商还在的人。
这一点小插曲过去后,我便陷入了漫长的紧张中,中途许深霖来了个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样。
我望着缺了一块布料的婚纱心虚的说着,一切都非常完美。
许深霖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晰传来,他说,“完美就好。”
然后在我耳边说了些不要紧张的话,挂完电话车子在路上已经堵了两个小时,而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司机被堵得似长龙一样的车急的在那里跳脚大骂。
姜维尼在一旁玩着游戏机,感叹了一句,“心好累。”
杜小兰握着我的手在那里碎碎念的说,“一切都会顺利的,一切都会顺利。”
马路中央出现三四个交警在那里疏通路况,二十分钟过去后马路上长龙一样的车重新启动,司机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我们下车后,杜小兰和姜维尼牵着我便不要命的奔跑,等到教堂时,礼堂正放着梦中的婚礼,许深霖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台上静静望下教堂的我,我们中间隔着五六十个人,期间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站在那里有些恍惚,许深霖站在一团光晕里,像是批这战甲的盖世英雄,眼眸里全部都是笑意,他像我伸出手。
神父严肃的站在台上,说,“请新娘的家人一同伴着新娘将她交到新郎面前。”
我有些紧张,看了一下站在我身边左右两侧的杜小兰和姜维尼,她们对我笑了笑都同时从我身边退下,梦中婚礼还在冉冉响起,只是身边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
我站在那里一直没动,因为身边没有人送我。
礼堂里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低头耳语的说着什么,本来温馨的礼堂瞬间闲言碎语,听上去有些吵闹,我站在那里没有动。
当神父在次提醒时候,我大声开口说,“我一个人走,没有人陪我。”
提着裙子顶着所有异样的眼光想要对着许深霖走过去的时候,身后忽然嘘嘘嚷嚷传来一句等一下。
我后背一僵,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我身后,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那声音再度响起,她说,“谁说宋文静没有家人,我和我爸难道不是人吗?”
话刚落,我猛然一回头,便看见一团光雾的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长礼服的女子,她身边牵着一位正好奇观望着四周的老人。
她看到我看向她之时,站在那里浅笑嫣然的模样,她笑着说,“宋文静,我和爸爸来陪你走这一段路。”
面对这样一番情况,我捂着嘴在那里又哭又笑,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是疼的,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挽着身边的老人一步一步接近我,然后伴在我身侧挨在我耳边轻声,说,“宋文静,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承诺吗?我们两个人无论谁先结婚,都要负责当对方伴娘,我来实现承诺与职责。”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在我脸颊边轻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句,“姐姐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我正如梦如幻的时候,她牵住了我手然后把老人手放到我手中握紧,来到我右侧为我提着婚纱,带着我一步一步走向站在台上一直浅笑看着这一幕的男人。
直到她把我交到他手中,她说,“许深霖,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妹妹,你要是不好好待她,你要是敢辜负她,小心我找你拼命,我妈把她养到这么大不容易,我希望你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她,爱护她,对她好,无论贫穷与富贵。”
许深霖没有任何犹豫,看着我热泪盈眶的模样,准确无比握住我的手,半响耳边回旋着他坚定话,只有一个字,“好。”
然后伸出手眼里暗含着心疼,挨在我耳边说,“婚礼没有流星,媛媛,准备好当我新娘了吗?”
他说完,下面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泪眼模糊的看向台下的人群里,在一堆人里面看到林安航的脸,他坐在人群中央,脸上满是灿烂的笑意,眼里却隐隐含着水光,他大声的在人群里说着什么,掌声如潮水般将他声音淹没,可我还是清晰的听到他用力的说了一句,“宋文静!你一定要幸福!”
我爱过的两个男人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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