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柳点着头,将电话拨通了,苏若彤就在她爸爸的病房里,没出十分钟光景,她便气喘吁吁奔了进来。
老俩口一脸慈祥的笑,还是那副欢喜的模样,笑眯眯地将她招呼到病床前。肖青焕问:“彤彤,你爸爸好些没有?”
“好了很多,估计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谢谢爷爷。”
接下来,肖青焕没有出声,含着一丝慈爱的笑,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抚着、抚着。许久,他终于横下心来开口了:“彤彤,爷爷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你和傲天的事。”
苏若彤紧咬双唇没说话,对爷爷下面要说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傲天遭到处分和调离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苏若彤咬唇点头。
“孩子,爷爷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这个口,唉……”肖青焕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开口就是要拆散一对爱至骨髓的小情人,可作为父亲,他必须这样做,他不得不替儿子着想。
“爷爷,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彤彤能够承受。”
肖青焕再次叹了口气,带着歉意说道:“孩子,爷爷不是老古董,听了你和傲天的故事,爷爷很想同意,可是你俩这样的事,世上没有啊,我跟傲天聊过,他死活不愿意放手,彤彤,不管你跟子易有无夫妻之实,但在世人的眼睛里,你现在跟了傲天就是有辱道德伦理,说严重点就是乱.伦。而此刻傲天正处在这种局面,如果你和他的事情被陈晓的妈妈知道了,就会又多了一条整治他的理由,他这辈子恐怕就彻底断送了。”
话一说完,老爷子连连喘息起来,苏若彤见状,噙着眼泪说:“爷爷,您的意思我懂了,您老人家放心吧,彤彤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话毕,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噙不住,哗啦啦地流淌了下来,于是,她用手连忙去擦拭。杨小柳吸吸鼻子,抽出纸巾,无比心疼地帮她擦拭着:“孩子,不要怪爷爷奶奶心狠,爷爷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
“奶奶,您不必说了,千万不要自责,我完全能够理解。”苏若彤哽咽着劝解。
是的,她太自私了,不顾爷爷奶奶的感受,不顾她爸爸妈妈的感受,也自私自利,不去深深体会那恶人内心的痛楚。就像他所说的,一个男人如果不在意这些,那是假的,谷傲天选择她的时候,他的内心肯定也是痛苦的。
等泪水擦净,她给老俩口展了个笑颜:“爷爷奶奶,有一首歌不知道您们听过没有?”
“是什么歌?”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拼命忍住,苏若彤才没有令自己的眼泪再次滑落。
“彤彤,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不枉爷爷奶奶这么喜欢你。”可是,俩位老人却管不住,泪洒衣襟……
当晚,因为有刘医生的那番话,肖建国吃了晚饭,便带着肖子易来到了医院,怕影响老爷子的休息,三个男人坐在外间,聊聊天、或者上上网,来打法这难熬的守护时间。
大约十二点多钟,杨小柳哭着拉开了套间的门:“傲天,快喊医生来,你爸爸又昏迷过去了,快点!呜呜……”
于是,护士来了,医生也来了,整个病房陷入一团慌乱中。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急救,最终,没有能够令老爷子再次苏醒过来。
接下来,在一片痛嚎与撕心的哭泣声中,大家帮老爷子清洗,然后换上了寿衣,等一切办妥静下来,此时已将近是凌晨三点钟了。老爷子暂时停放在病房里,等天亮之后,殡仪馆就会来车将其拖走。
和往常一样,杨小柳静静地坐在病床前,小手将已经失去热度的大手,牢牢地握着、握着。从认识肖青焕至今,所有的滴滴点点,她一幕幕在脑中回想着,渐渐的,她的眼里不再流泪了,平静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笑,很美、很动人,还略略有些羞意,记得十七八岁时,她每次看见他,总含着这种笑,而他说,他首先迷上她的,就是她的这种笑,静静淡淡中透着羞赧,沁他心脾,让他迷恋。
青焕,你还记得跟柳柳说过的话吗,你说不管你到哪儿去,都会拉着我的手,与我一起同行,将我永远呵护在你的怀抱里,这么多年,你的确做到了,所以这次也一样,说话一定要算数哦。
深深吸了口气,杨小柳一脸平静地站起了身。
“建国,你和傲天去外间休息一下好吗?我想跟你们爸爸单独呆最后一个晚上。”她对守在一边的两个儿子提出说。
肖建国和谷傲天互视了一眼,默默地点点头。肖建国虽然非常仇恨杨小柳,但他不得不承认,老俩口之间的那种感情,世上少见。
“行,那你们快去休息会儿,等早上殡仪馆的车来了,你们再喊我。”伴着细软的话音一落,病房门被杨小柳轻轻地关上,之后她含着笑,朝病床上的人儿走了过去:“青焕,你要等着我,不准走远了哦。”
像年轻时那般,杨小柳带着娇说完,便捧起肖青焕的手吮了吮,旋即含着那抹动人的笑,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将攒了两个多月的安眠药拿了出来。
那年夏夜,他从恶魔手中救下了她,她和他的命,便紧紧地揉合在了一起。她不曾一度这样想过,肯定是远在天堂的爸爸妈妈见她娇弱胆小,所以恳求上苍派了个守护神,来呵护、来爱他们的女儿。
尽管俩人年龄相差将近三十岁,但是她爱他,他也爱她,爱得如此蚀骨,爱得不惜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三十多年的恩爱相随,他给予她的感受既是父亲,又是兄长,更是丈夫,在他的娇宠呵护下,她再也离不开他了,她相信,在去地狱的途中有了她的相伴,她至爱的男人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不给孩子们留下任何机会,杨小柳将那两瓶安眠药,统统都吞服下了,随后闪着那一抹羞涩而又幸福的笑,她爬上床,躺在了他的身侧:青焕,小柳来了……
不到八点,殡仪馆的车就驶来了,肖建国和谷傲天通宵未睡,商量着怎么操办老爷子的身后事,怕打扰杨小柳,他们一直不曾推过套间的门,两个月的守护,他妈妈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下,静静地跟爸爸作个告别。
后来殡仪馆的车来了,谷傲天才站起身。
他轻轻推开套间的门,只见他妈妈侧卧着,依偎在他爸爸的身边,小手抚在爸爸的胸膛上,双腿微微弯曲着,那副模样,就像睡熟了一般。
谷傲天一看,暗叫不好,连忙奔过去:“妈!”
摇晃着喊了几声,见没有反应,他便将手探至鼻下试了试气息,然后狂乱地大喊:“哥,快帮我喊医生!”
肖建国夫妇站在套间门口,被前面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平日娇弱胆小的杨小柳,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谷傲天的大喊,才使得夫妇俩人从震惊中醒了过来。
“奶奶!”肖子易带着哭音嘶喊一声,便奔到了病床前。
一时间,病房里又乱作了一团。不用说,吞服了那么多的安眠片,身子虽然还热乎乎的,但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谷傲天难以置信地俯视着病床上相偎的爸爸妈妈,摇着头、摇着头,他不相信他的爸妈就这样走了,父子母子相认,才刚刚两个月啊。
跟妈妈分别太久的原因,还有他的性格,相认后的两个多月,他都没有好好地跟妈妈聊一聊,可是现在,妈妈却走了,他永远永远不可能再跟妈妈交谈了。
头,不相信地摇着,过了许久,谷傲天才张开手臂扑上去,发出了一声催人泪下的悲嚎:“爸、妈!”
痛喊之后,就是一连串低低的,闷闷的,压抑着从喉间发出来的悲鸣,这声音,听起来格外催人泪下,肖建国夫妇以及在场的肖家佣人,还有尚未离开的医生护士们,都止不住地涌出了悲伤的热泪。
后来在床头柜上,谷傲天发现了他母亲留给他的信:
小天,对不起,在你和你爸爸之间,妈妈再一次选择了你的爸爸。第一次与你分开时,听着你撕心裂肺的哭喊,妈妈的心都碎了,痛得不呼吸,现在好了,你长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不会像二十几年前那般,为分开痛心与不放心了。
对于妈妈来说,有你爸爸的地方就是天堂,所以孩子,不要为妈妈的离开伤心,妈妈是含着幸福的笑离开的……
接下来,就是对往事的一些追忆,遗信的最后交待说,她离开之后的那一份财产,由曾经是肖家孙媳妇的苏若彤继承。
这封信,杨小柳一个多月前就写好了,昨天下午,她才将她走后的财产处理作了一番交待,财产留给苏若彤,就是昨天下午加上去的。
握着信,谷傲天一直呆呆地坐在病房里,直至爸爸妈妈被殡仪馆的车拖走,他才被肖建国拉出了他爸妈住了两个月的VIP病房。
苏若彤得知消息时,整个儿震呆了。她和谷傲天一样,有些不相信,昨儿还一脸慈爱跟她说话的爷爷奶奶,怎么突然就没了呢?特别是奶奶,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苏若彤赶到医院,爷爷奶奶早已被殡仪馆的车拖走了,直到出殡的那一天,她才跟爷爷奶奶见上了最后一面。
她知道,谷傲天这两天的心肯定很痛很痛,可一想到爷爷奶奶昨儿的那番话,她就不敢靠近,也不敢给予他安慰,她出现在殡仪馆,仅是以肖家曾经的孙媳身份,因为是曾经,所以她连像肖子易那样通宵守灵的资格都没有。
两天,她没有和谷傲天作任何交流,而谷傲天又太忙,加上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无心去顾及这些。
出殡那天,陈海涛带着他的一双儿女来了,在别人眼里,他还是肖青焕的亲家,而陈晓,则是肖家未来的小媳妇。陈晓没有跟家属站在一起,迎接到场的亲戚朋友及各方面的来客,这些来客们以为是俩人没有结婚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谷傲天的态度一如从前,不亢不卑,客客气气地接待,好像处分和调离,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苏正东夫妇那天也从医院赶了来,对肖家的老俩口,夫妻二人一直怀有一颗感恩的心,两位老人出殡,他们肯定要来参加。
那天,葬礼上还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任菲儿。
看到任菲儿,胡曼云母子、包括肖建国的脸色都变了,他们以为任菲儿是来闹事的。肖子易神色慌张,连忙上前将她拉至到了一边:“任菲儿,你跑来干什么?!”
询问声带着质疑,非常的不客气。
“子易你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任菲儿态度很诚恳,这两天她想了很多,想着肖子易对她的好,想着在“奸情”败露的情况下,他还照顾她,还瞒着他的妈妈偷偷给了她两百万,对照徐老板的行为一比较,任菲儿便被彻底感动了。她是个很实际的女人,觉得既然嫁他无望,还不如收下他那笔巨款,痛痛快快地放手。
她笑了笑说:“子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
“是的,是告别,明天上午的动车,我要离开华淮市了。”
“去哪儿?是回家吗?”肖子易瞧她的眼神,还满含着质疑,任菲儿太“诡计多端”,他怕她又在耍手腕、使心计。
“嗯,是回家,回到我爸爸妈妈的身边,之后再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说着,任菲儿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子易,你给的那两百万,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给你……给你就是要你收下的。”肖子易眼内的质疑,渐渐淡化,他信了任菲儿所说的一切。
“那你快去忙吧,我拜祭一下,就跟随同学们一起走了。”
“嗯嗯。”肖子易连声应着,感觉轻松的同时,心头也怪怪的,毕竟如此亲密地接触过,多多少少,对她还是有些情分。
出殡仪式一完,苏若彤便随着她父母一起,匆匆离开了,她爸爸回医院后,还有吊针要打。在车上,苏正东沉着脸,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不想爸爸跟爷爷奶奶那样,你就趁早死了那个心。”
王丽梅瞧了老公一眼,估计是他参加葬礼有些感触。苏若彤目光恍惚,望着车窗外没有说话,她的胸口,隐隐约约在作痛。
是啊,她再不能了。
------------------
晚上,丽山脚下的肖宅。
胡曼云靠坐在床头,感慨着说:“唉,这人真是奇怪,老爷子和杨小柳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都没有什么感觉,今儿却突然觉得,家中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空得有些不舒服。”
肖建国一脸疲惫没有回话,手却摸向了床头柜上的香烟盒。他的感觉,当然和胡曼云差不多了。
“这个杨小柳,真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个胆识,最后走了这一步。”选择死亡,当然需要相当大的勇气,这一刻,胡曼云倒有些敬佩起杨小柳来。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肖建国在从烟香盒里,往外掏香烟,于是,她一把夺了过去:“牙都刷了,还抽什么烟。”
肖建国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只得作罢。
“对了,杨小柳怎么把财产给了彤彤?”一说到这个问题,胡曼云的嗓音不觉提高了,刚刚对杨小柳涌出的一点敬佩,瞬间消散了。
“我哪知道。”对这点,肖建国也有想法,杨小柳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她肯定觉得财产给了苏若彤,就等于给了她儿子傲天。
“可气的女人,临死前还不忘记气我,居然将财产统统给了彤彤。这样一来,他们两人不是占了总财产的百分之六十几了?”愤愤地说罢,胡曼云脸色一变,带着几分阴狠说道,“现在老爷子也走了,我打算去找谷傲天摊牌,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凭什么他坐享其成?而且合起来得的比我们还要多。”
“你要,他就会给你?”肖建国觉得他老婆太天真了。
“你忘记了?我手中还有那些照片呀。”胡曼云冷冷地一哼,“哼,有了这些东西,你还担心他不给我们?”
肖建国沉吟起来,他考虑的,不单单是财产问题,还有谷傲天和苏若彤有辱道德伦理的问题。如果傲天不当真,倒也罢了,可这小子,势必要娶她做老婆,这怎么能行?真若娶了,他的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陈海涛在这小子提出毁婚的情况下,还带着一双儿女来参加葬礼,可见,他对傲天是多么喜欢和器重,只要这小子肯回头,现在他所处的一切困境,就可以迎刃而解,只怕到档案局屁股还没有坐热乎,他就被调至到比水利厅更为重要的另一个部门了。
陈海涛不像其他的省.委书.记,他是中.央政.治局的委员,照目前的趋势,他极有可能会被调到中.央去,如果跟陈晓家结了亲,那么他们肖家的生意,就会再上一个台阶。
“你在想什么?说话呀?”胡曼云见他低头不语,催促起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不会出面,财产其次,关键是要他跟彤彤分手,老爷子去世前也是不同意这件事的。”肖建国允口了,如果这样能够让傲天摆脱困境,能够不让肖家丢尽颜面,倒也是个法子,只是这样显得卑鄙了点。
“我不那么认为,我认为两样都重要。”
“行行行,反正这事我不掺合。”肖建国不耐地说着,屁股往下一挪,便躺到了枕头上。
--------------
谷傲天吃过晚饭回到家,无人漆黑的家和他的心境一样,冷清清、空荡荡的,连鞋也没有换,放下公文包,又折身走了出来。
这一刻,他太想小东西了,想将她拥抱在怀里,令他的心不再空荡。一路慢悠悠地走着,谷傲天来到了宜兴小区,像以往那几次一样,他用手机发了条短信息,便站在她家楼下,静静地等候着小东西的身影出现。
苏若彤坐在客厅里,正望着播放的电视机在发呆,茶几上的手机,就被震动得弹跳起来。
打开一看,是他的信息:小东西,下来吧。
喜欢你禽我愿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你禽我愿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