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霍震东来了。
他来的很匆忙,来西装外套都没来的及穿,只穿了一件衬衫,可能是走的太急,他头顶有一圈汗,半湿的头发粘在额角上,眉峰也是微蹙的,推门看见我没事,他略微松了口气。
而一看见他,我却没那么心平静气,我怒火中烧立即想找什么东西砸过去,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等他走到我面前时,我咬牙切齿,抬手一掌就冲他打了过去。
霍震东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但他好象是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挨这么一下似的,他脸偏在一边,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来。
我喝问他:“你说,你姑姑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只是看着我,双眸紧紧盯着我,什么都没回答。
我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凉,我心头彻底的凉了。
桑珊说这番话,我以为她是胡说八道,陈美华说这件事,我以为她只是道听途说,就连佟锐文和我说这件事,我都还心存侥幸的劝自己,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别人在挑拔离间,霍震东不会这样做,可是当这番话从霍芷芬口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彻底的绝望了。
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流下来,在我脸颊上划过两条痕迹又跌在地上,我看着霍震东这张脸,他还是那么英俊,眉峰挺拔,脸孔平静,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霍震东是一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男人,不管面对什么事,他都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就象现在,他虽然也很震怒,但是他仍然只是咬了下嘴唇,一言不发。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他默了下,这才缓缓说道:“因为恨。”
“恨?”
“对。”他抬起头,象是梦游一般地说道:“……因为恨,我自幼父母感情不合,家庭缺少温暖,从我记事起,我的父母都似乎是在争吵中度日,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原来我爸爸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他不再爱我妈妈了。我妈妈曾经做了很多努力想要讨我爸爸的欢心,可是我爸爸却象中了蛊了一样根本无视这个家庭,甚至对我,他都漫不关心。我那时候已经有六七岁,天天看见父母吵,没人理我,疼我,在乎我的感受,你说我是什么感受?”
我呆了一下,半天我苦笑:“所以?所以你就和你母亲一样,也中了魔?你把你失宠的原因归咎在了我们一家人的头上?你觉得你幼年家庭失和,缺少父母关爱,都是别人造成的?”
“对。”他竟然毫不迟疑地立即回答我:“就是这个原因,在我爸爸没认识你妈妈之前,他尚且还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可是在他认识你妈妈之后,他完全变了,他为了你妈妈甚至要和我母亲离婚,连我都不要,……甚至,在我妈妈过世的时候,我妈妈只想见他一面,他都不愿意接她的电话,到最后等他回家时,我妈妈已经过世了。我妈妈唯一的心愿是想见丈夫最后一遍,但就这个心愿,他都让她失望了,直到她带着遗憾死去!”
我惊呆了,他说这番话时情绪也极其激动,象是攒了很长时间的愤火一股脑的全发了出来,声音也有些大,我给他的话震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悲哀的问他:“原来你一直怀恨在心,你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要为你母亲报仇?你觉得我们对不起你,你要替你母亲讨回公道?所以你才会在我们那里投资建了分公司,你一步步把我哥哥诱进了你设的局里,又逼的我跟了你,逼的我这两年来对你忍气吞声,受尽屈辱,而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他沉默不语,转过脸,我看见他咬紧了嘴唇,又是一言不发。
天呐,我痛苦的无地自容,闭上眼我泪流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竟然在这之前毫无察觉,竟然全部相信了他?
我不由的苦笑,讥讽地问他:“那好,霍公子,你既然处心积虑放了这么长一条线,又撒了这么严密的一张网,接下来你准备怎么玩这个游戏?三年前,你把我们兄妹捉了进来,现在佟锐文已经毁了,还剩下我,你准备如何收拾我呢?你是不是打算再来个去母留子,等我生下孩子之后,你就把孩子带走把我一脚踢开,然后让我们母子永生永世都不能见面,要我一辈子都生不如死?这样你就真的痛快了,你彻底尝到了报复的快意了?”
我这话说得又狠又尖,霍震东顿时整个人象给戳了一刀似的,他脸色骤变,五官都绷在了一起。
我哈哈一笑,说道:“霍震东,你的计划的确天衣无缝,你的这番苦肉计也的确演的惟妙惟肖,你不止让我对你动了情,你还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怀了孩子,可是你弄错了,你疏忽了一件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如此丧心病狂,早晚都会有报应的!”
霍震东脸色苍白,听着我的话,他大力的喘着气,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但是他仍然一声未吭。
我冷静地说道:“我今天也不妨告诉你,霍震东,你别做美梦了!我就算再贱,我也不会给我的仇人生孩子!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唯一的亲人,还毁了我,现在你想带走我的孩子?你休想!如果你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生生的拆散我和孩子,那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得逞,我就算亲手掐死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给你!”
“你敢!”他立即冲我咆哮:“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动我的孩子。”他向我一字一句说道:“如果你敢动他,我也会亲手掐死你!”
“掐死我?”我不仅不害怕,反而很轻松的笑了:“你想掐死我啊?好啊,反正我斗不过你,便如你从前所说的,你想捏死我,便如同捏一只蚂蚁那么简单,那你就掐死我好了,我倒也奇怪了,当初有机会让你掐死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掐死我?”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过得一会儿,他才看着我,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我想过的,如果当时可以的话,我真想掐死你一万次!”
…………
…………
我决定了,不要这个孩子,可我没想到,在我做这个决定之后,我却受到了这么大的阻力。
我冷静地告诉医生:“孩子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不给我做流产手术?”
医生十分为难:“佟小姐,我还是建议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毕竟你现在已经怀孕两个月了,而且胎儿状况很好……”
我打断他:“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是孕妇,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我有权利做主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干涉我,如果你不敢给我做手术,那我就另找医院。”
摔了医生办公室的门,我咬牙,霍震东,算你狠,你敢收买医生?好,我就不信了,你能收买的了全北京所有的妇产科医院。
霍震东是安排了人在医院看着我的,不止有保镖,他甚至还安排了心理医生过来给我做咨询,那心理医生是个很成熟端庄的女子,她没有复杂的长篇大论,进来后就很和善的和我讲道理,讲人生,我明白她的意图,但我偏偏不配合她,她敬我甘橘,我回她苦枣,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冷着脸不理她,而霍震东安排的医生一进门,我就冲着他喝道:“滚!”
惠姨不安的劝解我,念在从前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情份上,我不好给她冷脸,可是我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我的事,没有任何人能解决的了,心如果都伤了,那是任何药都没法医的了的。
我第一次,恨霍震东,恨到了凉心彻骨的地步。
惠姨叹道:“佟小姐,你这边在呕气,其实霍先生他也不舒服,他知道你不想见他,但是他却狠不下心不见你,他在病房外看你,来问我你的情况,你吃了多少饭,喝了多少水他都问的清清楚楚,我是过来人,我看的出来,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喜欢你,若说他是坏人曾经伤过你吧,可是人不也有弃恶从善的时候?这梁山好汉在上梁山之前那多数也都是些草莽土匪之流,杀人如麻,但是平心而论,人心也都是肉长的,一个人再坏可也有他的软肋,也有他最脆弱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我一下泪如雨下,原谅他?我怎么原谅?原谅害我的仇人?不,纵然霍震东不是罪恶滔天,可是毕竟是他造成了我今天的痛苦,我没法原谅他。
一直到深夜我都没有睡,我辗转反侧,周遭虽然很安静,可是我却象是被一万条虫子在咬一样始终静不下心来,我悄悄披衣服下床,本来只是想到走廊里走走,但我刚一拉开门,就意外的看见了霍震东。
他就坐在走廊的外面,坐在长椅里,正在那吸烟。
我吓了一跳,刚想关门,他却已经看见了我。
本来医院是不允许吸烟的,但霍震东却象是享有特权似的,走哪儿都这么肆无忌惮。
我想关上门,可是想了下,我还是打开了门。
我对霍震东说道:“你进来吧,我们谈一下。”
霍震东进来了,我们两个这次也没有再争吵,反而是很平静的对坐了下来。
房间里我没开大灯,只留着壁灯,桔黄色的壁灯照射下,我们两人的身影对立着,奇怪的是,灯光投影,竟然照在我们两人的头上,把我们两人的头照的重叠在了一起,看起来却象两个怪异的连体人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我说道:“你不用再找心理医生或者其他说客再来劝我了,没有用的,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他只是沉默。
我说道:“被爱浇灌着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会享受到无尽的甜蜜,而如果在仇恨的背景下生下来的孩子,无论后天给他的物质条件有多么优越,他以后知道了他曾经的遭遇他都不会幸福。试想一下,如果这个孩子出生了,你准备怎么对外界介绍他呢?你怎么给他名分呢?霍震东,你是霍氏的董事长,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要为霍氏上上下下考虑,就连婚姻也是一样,你和我,注定不可能结婚,那这个孩子怎么办?就算你能对外界承认他是你的孩子,可他始终都是一个私生子,你要他一辈子都顶一个私生子的名头生活吗?”
霍震东没回答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说道:“我想过的,我知道你会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始终会有被揭穿的那天,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仍然对这一切抱有希望,我希望你能原谅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象当初你感化我一样,我也能慢慢的感动你,我们能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可是我没想到……”他声音低了下来。
擦去眼泪,我说道:“你想掩盖这一切?可是你掩盖的了一时,能掩盖的了一世吗?就算我们侥幸在一起,那以后呢,如果以后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时候怎么办?那时候不是比现在更加痛苦吗?”
他仍然是沉默。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原谅你的!这个孩子,我不要,你的事从此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既然你在心里认定是我们一家欠着你的,那就当我从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还这些债,我已经还清了,我不需要你再来为我做什么,你也不必再想着给我补偿,如果要补偿?”我转头看他,轻蔑一笑:“我写的那个数目,你能兑现的了吗?”
…………
医生给我检查了身体,又再三征求我的意见,想让我改变主意,我只是苦涩地笑下,“不用再劝我,我已经决定了,放心,我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我给我自己签字,为我的行为负责。”
因为是无痛需要签手术麻醉需知,我签了名字,签好字后我告诉霍震东:“你走吧!我不想醒过来时看见你。”
惠姨在一边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深深的伤害了霍震东,但是我并不想再怜悯他,所有人都出去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的呆着。
真好笑,两年前我受过这么一次,现在两年后我又挨了这么一次。而且,居然还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门忽然开了,我以为是护士进来催我,但一转身看见来人,我吓了一跳。
“哥哥?”
竟然是佟锐文?
他一身白大褂,进来后把口罩摘下扔在一边,“月月。”
“你怎么来了?”我着实有些吃惊,看着他的打扮我知道他是费了心思才潜进来的,迎上他我有些焦灼:“哥哥,霍震东现在还不知道你的事,他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医院来?”
佟锐文问我:“月月,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做流产?”
我说道:“对,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你疯了?”他低声喝我:“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要拿掉他?”
“为什么?”我不明白的看着他,“你问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那个孩子不应该是我们佟家的孩子,他的父亲差点害死了你,他还害的我跟着他吃了两年的苦,我这两年来跟着他象奴才一样,被他喝来喝去,被他霸占着,连他的女人都可以糟蹋我,甚至我……我还替他挨了一刀!”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竟然傻的还帮着自己的仇人替他挡了一刀!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知道事情是这样我还要为他生孩子?我为什么要这么贱?”
“月月,月月。”佟锐文苦苦劝我:“你听我说,我明白你的苦处,我什么都知道,但是现在这件事不是霍震东的事,是你的事,这孩子是你的孩子,就算他父亲有再多的罪孽,孩子没有罪,他有生下来的权利,你不能轻易的拿掉他啊!”
“他不应该活。”我哭道:“他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想到他父亲给我们一家造成的痛苦,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不,不,我绝对不会让他生下来,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我都不能让他生下来,我一定要拿掉他。”
佟锐文无奈,他只好说道:“月月,听我说,你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后你就有依靠了啊,虎毒不食子,霍震东再狠心,他也没法割舍父子之情,生下孩子后,我们可以以孩子为依据和他打官司,他霍氏不是市值两百亿吗?你有他的亲生骨肉,不管是不是婚生子女,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他逃不过去,霍氏的股份必须要分给你和孩子的,这就是证据,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我一下呆住了,我不置信的看着佟锐文:“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劝我生下孩子不是因为顾念孩子是我的骨肉,是因为你要用孩子为要挟,逼迫霍震东就范?你是这样想的?”
佟锐文不作声了。
我一下也感觉到了寒意。
竟然是这样?
我的哥哥,我最信任的人,最爱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想的是这些?
顿了下,佟锐文才缓缓说道:“……你看见了我受的伤的,你也吃了不少苦,我总要为我们失去的那些,讨回一点公道吧?”
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霍震东的声音响了起来:“月月?你在里面吗?”
我顿时吃了一惊,霍震东竟然还在?他没走?
我马上叫佟锐文:“你快走,不能让他看见你。”眼见霍震东堵住了门,我心急如焚,这间医院不同于上一间医院,这间医院窗户都有护栏,佟锐文根本没法象上次那样破窗而出,怎么办?
无奈之下我赶紧拉开卫生间的门先把佟锐文推了进去,“你先在里面躲一下,我去应付他。”然后我按响了卫生间冲水马桶的声音,向门外应声:“来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我慌慌打开门,霍震东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他问我:“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
“我在卫生间。”我先是装的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下衣服,接着才有些不满地说他:“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不要你再回来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仔细看着我,又看房间,似乎还有些狐疑。
“我……,有些不太放心你。”
我冷冷地说道:“不用你不放心,反正这手术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两年前我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比起上次,这次还算好的了。”
他沉默,我马上又说道:“是可以做手术了吗?我们出去吧!”
推开他我要出去,他却又拦住我,“月月,刚才是不是有人进来?”
“哪里有人进来?”我喝他:“你嘴巴别不干不净,我这里你派人围的里外水泄不通,苍蝇都进不来一只何况是大活人?”说完我不耐烦的推他,“走吧!”
霍震东无奈,他只得和我一道出去,但就在我们一起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叫了声,“我的打火机落下了。”转过身来,就在我还有些惊愕时,他忽然间趁我不注意一把就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我大吃一惊,霍震东已经用力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一看里面他先是一怔,接着他一声断喝:“佟锐文?”
我心里暗暗叫苦,糟糕,卫生间四四方方,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他一眼就看见了佟锐文。
我马上扑过去想拉开霍震东,而就在这时,佟锐文忽然身子往前一扑,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一闪,倏地一下,佟锐文一拳就朝霍震东小腹捣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霍震东被佟锐文重创了一下,他猝不及防的往后倒退了几步,退出了卫生间,我愕然,这一看,我当即吓傻了。
我看见一把刀,佟锐文手里竟然有刀?他刚才朝霍震东砸过来的不止是他的拳头,他手里还有刀,现在那刀正深深插在霍震东的小腹上,霍震东也是万没料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血,血汩汩的自他的小腹往外流了出来。
霍震东这才抬头,一脸惊疑地看佟锐文:“你?你……”
佟锐文咬牙冷眼看他,话从牙缝里迸了出来,“你欠我的!!!”
霍震东身子一软,要往下栽,我反应了过来马上扶住了他,血疯了似的还在往外涌,我急忙的托住了霍震东,不停的叫他,“霍震东,霍震东,”而听见走廊里似乎有脚步声,我也急了,我冲佟锐文低声喊道:“快跑!你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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