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站都站不稳,要怎么脱裤子?
“这是我的事,”我没好气地说。
“对,尿裤子也是你的事!”
他说得没错,我现在仍然头晕,如果我扶着扶杆,我就脱不了裤子,如果我脱得了裤子,我就站不稳。
“唉,女人真麻烦,”陆家驹站上来,把着我两侧腋窝,将我定得稳稳的:“好了,你可以自己脱裤子了,放心,我不看你,我对男人婆没什么兴趣。”
窘,真的要这样吗?
但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我脱了裤子,慢慢地坐在马桶上,一坐好,憋了很久的尿的就出来了,要知道刚打过吊针的人是憋不了尿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拉尿,还是一个不熟悉的男人!
“好了,谢谢你!”
那尿的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药水的味道,陆家驹一声不吭,大概是受不了这个味道吧,我只得又羞又惭,这辈子,我出的洋相真是够多的。
他将我扶起来,我拉上裤子,接着他帮我按了冲水,又扶我去洗手。他自己也洗了手。我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去了。
“陆副总,你其实是一个好人,”我觉得,我总得说点什么吧,便冒出了这么一句。
“现在才发现?这么说,我以前在你眼里是坏人?”他扶着我慢慢地往病床边走回去。
“不,我只是一直介怀,你为什么要把老向给炒掉了,他一家人真的很困难,前段时间他还给我打电话,说了他的难处。”
陆家驹一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他也不扶我慢慢走了,一把将我拎起来放到床上,“张小姐,做好你自己的事,管别人这么多干嘛?”
**
家浩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被蛇咬的事,不想让他担心。
可是,当我再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他却说美国那边的项目现在有些棘手,让我再等两个月。
家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家浩,到底是怎么啦?要不,我飞过去看你,”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了,木木,珍珠岛的事也很紧急,你跟紧一点,尽快赶在来年的春天开放,那时才是旅游的旺季,我在这边……反正挺好的,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而且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久,我已经习惯了吃西餐,很合我胃口呢。”
“家浩……”
“陆家驹态度怎么样?他有没有找人协助你,在岛上没有人敢为难你吧?”
“没有,他对我帮助很大,也没有人欺负我。”
“那饮食方面还习惯吗?要是不习惯的话,我专门让人派个厨师到岛上给你。”
“不,不用了,我不喜欢搞特殊,跟大家吃一样的菜没什么不可以,何况这边经常有员工捉到海鲜,烤着吃,味道很不错呢。”
“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说了木木,我累了。”
电话已经挂掉了。
我看暗下去了的手机屏幕,一阵长长久久的失落,还有惆怅。
**
被蛇咬伤后两天,我感觉自己能走能跑了,就自己办了住院手续。
家浩说让我把珍珠岛的项目跟紧些,那我就跟紧些,不能让他失望,他冷落我,总有他的原因的。
一出院,我就回到了岛上。
远远地看见陆家驹慵懒地靠在工棚的围墙边,他仍然穿着黑色的大衣,围一条很长的围巾,冬天的风一吹,围巾就飘了起来,还有他凌乱的头发。
“你还真是一个为了工作肯拼命的女人啊,看来你已经把陆氏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了,”他挖苦道。
“过奖了,陆副总,”我尽情地呼吸着海边的空气,心想,明明是一个好人,偏要装混蛋的样子,给谁看呢。
昨天,被他辞掉的老向给我打电话,说陆家驹给他赔偿了一大笔款项,够他一家几年的开销了。
陆家驹看着天空,懒懒地对我说道:“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把你养在家里,天天好吃的好玩的供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像个男人一样出来在一群男人里面混饭吃。陆家浩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我笑了笑:“那不是我的梦想,家浩尊重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再说了,我也没有天天呆在家里的命啊。”
他又拿出一烟雪茄抽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把烟喷到我脸上。
经过被蛇咬的那次,我觉得以前对陆家驹有所误会,我很想跟家浩说一说,也许陆家驹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做给他父母看的。
但是我没有打家浩打电话,怕他太忙了,给他添乱。
可是,我跟陆家驹在工作上的配合更有默契了。
**
周六,是珍珠岛上的员工集体休息的日子。
我坐船回到码头,想到很久没有去看嫂嫂和豆豆了,嫂子现在怀着孕,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在码头附近的超市买了孕妇营养品,再加上一些婴儿用品,我打了辆的士去哥哥家。
周末,哥哥也在家,他跟小豆豆在客厅玩积木,我妈在厨房煮饭,但不见嫂嫂出来。
“哥,我回来了!”
又朝厨房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
“你怎么买这么营养品?”我哥看着我拿回来的孕妇钙片,孕妇奶粉,孕妇补血口服液。
豆豆这时也走到我身边,她又长高了一些,走路已经很稳了,一扭一扭的,非常可爱。
我笑着说:“嫂子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只见我哥一脸的愁容。
我顿感不妙:“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叹了口气:“你嫂嫂在里面睡觉呢,最近一直喊累,而且脸色苍白,但是去了好几家医院,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说要注意补血,人却越来越虚弱了。”
我急了:“那怎么办?不能这样一直拖啊!”
哥哥又叹了口气:“普通的医院都去看过了,好的医院好的医生有钱都看不上。”
这时,嫂嫂从里面扶着墙走出来了,她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以往脸色红润的嫂嫂,现在白得像恐怖片里的女鬼,但肚子已经涨得很高了。
“木木,你来了?”她的声音一点力气都没有。
“嫂嫂,你怎么虚弱成这样子?你当初怀豆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我去扶着她。
“恩,有点盆血,生完孩子就可以了!”
这样的情况还怎么生孩子?
“不行嫂嫂,我必须让你看最好的医生,马上!”
我第一反应是找家浩,他一定有办法替我找到好的医生的。
可是,一直打了几分钟,他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然后,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陆家驹。
半个小时后,一辆由深市最好的妇科医院派来的救护车停在哥哥家楼下,嫂嫂被送到了深市最具威望的妇产科医生——吴仲济的科室。
在等待医生检查的时候,陆家驹也过来了,他手捧一束康乃馨,见到我就塞到我手里,“拿着,送给你嫂嫂的,鲜花赠美人!”
再次见到他,我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感激:“陆副总,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他扬起眉,笑了笑,小声在我耳边说:“以身相许如何?”
我瞪着他,“别做梦,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哟,我要你的命干嘛?”
嫂嫂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所检的每一项吴医生都写了“紧急”两个字。
把嫂嫂安排到病房后,吴医生让我妈陪着嫂嫂,把我和我哥叫了出来。
吴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医生,头发已经秃顶了,戴一副镶金的眼镜。
“患者的情况很特殊,是一种罕见的婴儿吸收母体血液的情况,也就是说,胎儿目前没有造血功能,它想生存,就必须吸收母体内的血液,造成了母体的极度盆血,幸好现在送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哥赶紧问:“吴医生,那要怎么治?”
“胎儿现在已经七个月了,如果选择流产的话,会有很大的危险,只怕胎儿和大人都保不住,目前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给孕妇输血,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太太是什么血型吧?”
吴医生的话一说完,我哥的脸色就变白了。
是的,我嫂嫂的血液很特殊,Rh阴性血,也就是稀缺的熊猫血。
“我们医院仅剩的那点血液已经输完了,但是你太太的情况,每个月都要输一次,否则后果……”
哥哥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得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我知道,这一年我们家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就快扛不住了。
可是,过日子不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吗?问题来了我们就要去解决问题。
“哥,你赶紧给我起来!”我将他拽起来,“不就是找血液吗?我们一起找,发动所有的关系一起找,总能找到的!”
……
我发微博,发微信,发论坛,用了所有宣传手段去找Rh阴性血。
两天后,终于有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愿意给我献血,并且约我到市中心一处很有名的咖啡厅里详谈。
打电话给我的人说,血液是真的,但是不能白给,需要我付出一些代价。
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既然相约的地点是咖啡厅,就不会存在安全问题,毕竟是公众场合,他能拿我怎么样呢?
那家咖啡厅是我嫂嫂以前最喜欢的咖啡厅,爸爸没有出事之前,她常常去哪里,优雅地坐在窗边,点一杯不加糖的咖啡。
咖啡厅里面,仍然是那种古典的格调,隐约的钢琴声悠扬,有服务生走过来问我:“请问您是张小姐吗?”
我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他做了一个手势。
早上喝咖啡的人不多,服务生领着我穿过一排座位,绕到最里面的包厢里,我只看到一个略为熟悉的身影。
“小姐,就是这位先生约的你。”
我走到那人面前,突然就震惊了:韩向东!
为什么是他?
韩向东见到我,嘴角扬了扬,指了指他前面的座位:“张梓桐,坐吧!”
“韩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要的是熊猫血,你能替我找到是吗?”一坐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你先别急,我的血型就是你要找的,”他语气淡淡的。
“什么?你就是?”我腾地一下站起来,为什么我以前从来不知道?
“梓桐,你先坐下,我们有话慢慢说,”他端过面前的咖啡泯了一口,接着问:“你想喝什么?自己点吧。”
“我没心情喝,说吧,你想要什么,如果你真是这种血型的话。”
“我对自己的血型很了解,但是,要不要给你,要看你能不能让我高兴,我现在让你陪我喝咖啡你都不愿意,让我怎么心甘情愿把我的鲜血给你?”
他的语气倒是很温和,可意思也很明白,看来我不喝是不行的了。
我让服务生给我一杯柠檬水。
“现在可以开出你的条件了吗?韩总?”
好一会儿,他才凑近我,用近乎渴求的目光注视着我:“离开陆氏,我们回到从前的关系,因为,我只要你。”
手中的柠檬水不偏不倚泼了他满头满脸,我腾地站起来,直到站起来后,我还是气得手指头都在哆嗦:“韩向东,你做梦!”
……
回到医院里,我好半天才走到嫂嫂面前。在医院的调理下,嫂嫂的精神好了一点点,但是脸色仍是苍白。
“木木,你来了?这几天让你们替我奔波,我很过意不去。”
我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慢慢地朝嫂子走过去:“嫂嫂,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觉得自己很虚伪,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韩向东开出的条件,我明明可以救她的不是吗?
“哎呀,”嫂子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嫂嫂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宝宝在踢我,他这段时间可有劲儿了,整天在踢我呢,木木,你要不要摸摸,她还在动呢。”
摸摸……
我颤抖着手,把手放在嫂嫂的肚皮上,那肚皮很硬,像个充满了气的篮球,隔着肚皮,果然,我能感觉到一个小东西在里面动。
我激动地说:“嫂嫂,真的有东西在动耶!”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新生命降临前的喜悦。
嫂嫂敲敲我的头:“他不是东西,是个宝宝呢,对不对啊宝宝,你姑姑居然叫你东西,等你出来后,要尿她一身哦。”
顿了顿,我问:“嫂嫂,你不怪宝宝吗?”
“怪他什么?”
“怪他吸走了你的血,害得你现在……你现在这么没有精神。”
嫂嫂摸了摸肚子,眼里充满了慈爱:“我不怪他,所有的母亲都不会怪自己的孩子,一个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只要他好,让我去死都可以。”
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想都没有想,就冲出了病房……
**
第二天,韩向东来医院,给我嫂嫂献了第一次血。
他一次就让医生抽了400毫升,抽完血,他一只手压着一根棉签,一边缓缓站起来,“张梓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我瞪着他:“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只是,你不要再让你的未婚妻给捉到了,不然后悔很严重呢。”
他看着我,好久才说:“先去陆氏辞职吧,我过段时间再去找你。”
他走出医院大门时,正好陆家驹也来了。
陆家驹手里抱着一束花,看着远去的韩向东,问我:“血液找到了?”
我点头。
“是他献的?”
我又点头。
“他开出的条件你接受了?”
这次,我自嘲地看着他:“陆副总,男人太聪明可不好。”
他问:“他开出了什么条件?”
“离开陆氏,还有,做他的女人。”
陆家驹骂了一句:“靠,比我还卑鄙!”
**
夜晚,我回到自己的公寓,一遍一遍地看着手机里和家浩的合照。
这张,是我们在某个餐厅里照的,当时我的嘴上沾了点沙拉酱,他非说让我们拍个合照。
这张,是我们在深市帝中大厦照的,那是他第二次请我到那里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背后,是一片火红的玫瑰。
还有这张,我们两个的亲吻照,他非要我吻着他,由他来自拍。
……
黑暗中,只有手机里的蓝色的屏幕在一闪一闪。
尽管我一遍一遍地那熟悉的号码,可提示永远都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家浩,如果你再不回应,我就属于别人的了,你知道吗?
家浩,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黑暗中,我已泣不成声。
……
我离开陆氏,盘下了公寓附近的一处茶吧,每天迎接着各种喜欢品茶的客人。
生意不好,也不坏,足够打发时间。
算起来,我跟家浩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一个寒冷的早上,韩向东推开我茶吧的大门,同时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
答应他的条件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找到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跟我来吧,”看到他,我放下手中的活儿,带他进来了一间包间。
我把窗帘拉上来,把门关上,再把灯开着。就像一个出来卖的女人,看到有生意上门了。
“你这是干什么?”韩向东问。
我脱了毛衣,再脱下长裙,一件一件,最后,脱得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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