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晨起来看天气挺好的，阳光明媚，还没什么风，恰好又是工作日，估计人们都在上班上学，闲人不多，我打算去逛商场，我现在虽然属于青黄不接的年龄，说小孩吧，我又不是，说大人吧，我也不够熟，这个岁数基本上都没有踏出校园，除了我这个在老师眼里有点叛逆的学生吧，我几乎没有为了买什么而去耽误时间逛街，主要也是我的钱都用在养家和还债上了，但是我属于专业陪逛，蕾蕾苏拉逛街都是我陪着，我眼光还凑合，能帮她们搭配一下，虽然苏拉不需要，但是总会征求我意见，蕾蕾呢，她搭配感很不好，所以有时候出席一些挺重要的场合，比如我们一起聚会，勾心斗角的，比如经纪人带着去参展，她都会让我给搭配一身。

　　我仔细想想，我好想还真没亲自为自己买什么去逛街，我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淘宝买的，精心淘换出来的价格在一百以内的但是看着跟小香爆款一样，这要归功于我的眼力，一般我穿出去，除了特别识货的，都以为是名牌。

　　因为我这个节俭得不像话的优点，乔琛原先，在我跟他那一年里，没少打骂我，说我故意寒酸的，成心气他什么的，我有一次说要买见风衣，我看上了一款，他给了我五万块钱，最后我在淘宝上，赶上了清仓甩货时候买的，邮来之后我穿上给他看，他那天心情挺好，也挺配合，说还不错，问我多少钱，我说你猜，这是我买的最贵的，他说几千还是一万？

　　我笑着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九十九，包邮，还送了一条丝巾。”

　　当时，当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脸色是很快就掉下来了，然后骂我“你他妈故意气死老子啊？”就进了书房，晚饭都没跟我一起吃，可能是不愿意看见我似的。

　　所以我长记性了，不是我开始买贵的，而是我买了之后我不告诉他多少钱。

　　乔琛这几天要不就是忙得一夜不睡，要不就是一睡睡整整一夜，我从走廊回到屋里的时候，他才刚把眼睛睁开，红了吧唧的眼睛，兹出来的胡子，脸上还有枕巾压出来的印记，惨不忍睹。

　　“几点了？”

　　“七点多。”

　　他坐起来，把被子掀开，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看你爸妈？”

　　我攥着衣服边儿，“都行。”

　　他把裤子提上，系皮带，“11月底吧，我先把这边和SH的事都安排好了，然后再去，你可以多呆几天，我也不着急。”

　　我点头，“可是我家里房子很小，没有你住的地方……”

　　“你住哪儿？”

　　“我有一个小屋。”

　　“跟你住不就行了？”

　　他说得很简单，可是，我爸妈怎么能允许呢，就算是，知道了肯定住在一起，可是我作为一个还没嫁出去的女儿，这样也太藐视我爸妈的权威了。

　　而且我听我爸妈说好像他们要卖了买新房，就是把这个小偏单卖了买个独单，就更小了，因为我也经常不回去，他们住不了那么大的，而且楼层也高，想买个矮点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乔琛，他就自己往下说，“拿钱买个大点的吧，我去了看看，X津那边新建的房子不少。”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走过来去卫生间，几分钟之后就出来了，变得很干净，还是接着刚才继续跟我说，“我拿钱，给你爸妈买一套公寓，你也回不去陪他们，我的生意都在南方，我也不打算去北方做，那边有那边的规矩和生意人，不好扎进去，而且也没这边方便好赚，你爸妈住的好点，你才放心在这边。”

　　我其实想说，我不想让他给我爸妈买房，怎么也得二三百万，他是不在乎这点钱，可是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且不说我爸妈会误会，他们是穷，但是还不至于拿女儿换钱，可是我不要，也不行，那乔琛就该多想了，而且他说得对，我跟他在SZ，一年到头也回不去几次，我爸妈也不肯定不愿意来这边，在北方生活了五十多年了，瞅不冷换了水土，他们也适应不了，买套房，给他们留点钱，或许是安度晚年弥补我不能常在身边唯一的办法。

　　我其实还想说，我爸妈希望我能跟一个男人名正言顺有个名分，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乔琛说我不是他情人，可现在，在外人眼里，不就是个情人么，如果他跟我回去，我爸妈肯定会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想任何一个父母对于女儿带回去的男人，都会这样说，我能猜到乔琛说什么，一定是“我们还没想好，暂时先不。”他肯定想象不到，我爸妈听到这话对我的处境该多么担心。

　　“回去之前打个电话，跟你爸妈说一声，不然我去了太冒昧。”

　　“那我在电话里跟我爸妈怎么介绍你？”

　　我赶紧问了一句，他外套都穿上了，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你说呢？”

　　他回头看我一眼，“正常情况下，怎么介绍？”

　　我咬着嘴唇，“就是，男朋友吧。”

　　他点头，“就这么说吧。”

　　他推开门出去，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就是跳起来欢呼，我爬上床抱着还没叠的被子转了好几个圈，最后被子把我给绊倒了，我坐在地上接着笑，我现在想着都还激动万分，怎么说呢，就是什么也不想吃，也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飞起来，还想喊，朝着人多的地方喊，别人越看我我越高兴，哪怕骂我神经病都成。

　　然后，乔琛又推门进来了，他没说话，也没看我，拿钱包，“吃早点么？”

　　我坐在地上抱着被子，“不想吃，我喝酸奶就成了。”

　　他走到门口，“你叫了半天，不吃早点不饿么？”

　　他说完就走了，门也没关，我又愣了很久，可能有点，一点点吧，丢人，我真的挺担心的，他更把我当个孩子了。

　　我回过神之后爬起来叠好了被子，然后穿上衣服，走出去，天气实在很好，据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南方也要大面积降温了，不知道真假，反正有几个省好像确实冷了好几度，我觉得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玩儿实在太可惜了，我也该放松一下了，我又回到屋里，把抽屉拉出来，数了数我最后的家当，十一块六毛，我犹豫了一会儿，出去，上码头。

　　码头上太热闹了，到处都是工人，这里的工人都不简单，绝对不是老百姓那样窝窝囊囊的，码头的老板选人眼光也很独到，必须得有两下子伸手，还得忠心，不能有不好的乱七八糟的前科，可以进去过，但是不能是强jian啊这些让人恶心的罪名，哪怕你出过人命，是讲义气出的，就行，而且还很吃香。

　　乔琛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吃，其他的人都在仓库和船舱之间往返，我过去，站在他身后，他转过头，把他吃的东西递到我嘴边，是火腿鸡肉和烤饼什么的夹在一起，我闻了一下，还行，一般我早晨，不吃这么油腻的，肯德基早餐我也要就着咖啡，吃个派或者是来碗粥，这种肉啊油的，我早晨很少吃，我张嘴咬了一小口，他看着我，“有事么？”

　　“我想出去逛街，没有钱。”

　　他笑了一下，把钱包递给我，“你自己拿吧，有卡有现金，现金不多。”

　　我打开，没直接找钱，而是继续翻，我还记得我是在16号凌晨看的他钱包，之后一直没翻，我找相片，李靓的没有，我很欣慰，可是我的也没有，我很不高兴。

　　我抓出来一沓钱，两三千的样子，然后数了五张，把剩下的塞回去，再递给他，他看着我拿的钱，“这么点够么？”

　　我摇头，“花不了。”

　　他喘口气，“买好的。”

　　我摇头，“不习惯。”

　　我说完怕他着急，就转了个圈，“你看我，这身六十六包邮的套装，穿上好看么？比李靓穿几百上千的都好看吧，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我条儿多顺啊，我可是当家模特。”

　　没错，唐苏拉死了，茜茜嫁人了，蕾蕾不干了，我要是现在回去，不出意外情况，我和童鑫就是当家模特了。

　　乔琛看着我就笑，白牙特亮，我有时候特想摸摸他的牙，就跟我上学时候那个男生说想摸我牙一样，我终于理解他那么不可思议的要求了，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在不知道该怎么完全占有的时候，他的一切你都觉得想要。

　　乔琛笑着把身子又背过去，往甲板上走，没有理我，我猜是我说我比李靓好看让他在笑我，因为我确实没有李靓好看。

　　我看见小孙在远处和几个人靠着一辆堆砌的排车喝牛奶，我大声招呼他过来，他听见我叫他跑着来了，气喘吁吁的停下，“什么事？”

　　“给我照张相片。”

　　我跑到甲板最前面，乔琛扶着我挺生气的，“你看着点，差点掉水里！”

　　我扳着他身子转过去，冲着小孙，然后搂着他脖子，朝小孙喊，“快照！”

　　小孙那牛奶袋儿刁在嘴里，拿着手机手忙脚乱的比划，乔琛看着我，“干什么？”

　　“合影啊。”

　　乔琛想躲开，矫情的别开身子，“不照，那都是小孩玩儿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照相干什么！”

　　我沉着脸，“那你跟李靓不是照过？”

　　他看着我，喘了口气，“我那时候二十八，我现在都三十三了。”

　　“可是她当时二十五，我才二十一。”

　　我说完装可怜，我比较擅长这个，怎么说呢，一般在包间里，你不装可怜，玩儿高冷，客人不理你，或者直接玩儿死你，你不不软么，那就彻底硬起来，酒就灌不死你，所以不管你是谁，只要在花场混过，都会装可怜，都会玩儿心机。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乔琛闭上眼又喘了口气，“这怎么能扯到这上面呢！”

　　我不说话，我一直睁着眼，太阳照的我有点迷糊，于是就眼泪汪汪的，他“啧”了一声，看着小孙，“照吧。”

　　我笑呵呵的搂着他脖子，他比我高不少，再加上我没穿高跟鞋，我搂着他胳膊都要扬起来，小孙看着镜头，“暖暖挺上相啊……乔哥你要打人去啊，你怎么不笑啊。”

　　我听了小孙的话看他，用手咧他的嘴，我说你笑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闭上眼又喘了口气，“酝酿，马上笑。”

　　他这么说话我没忍住笑出来了，我看着小孙的手机摄像头，小孙说马上啊，来，近一点，乔哥你手呢，手可以做点什么。

　　乔琛的声音距离我恨近的响起来，“我手做什么啊？”

　　“你可以摸一下啊，或者搂着，啧，你没照过相啊？”

　　乔琛搂着我的腰，“照！”

　　大概照了十几张吧，一开始我也不太好意思，因为那些工人有的在搬完了东西歇息的空当从附近经过，会停下看看，还笑，小孙可能照上瘾了，一直说“好，继续下一张。”那样子真的有点专业摄影师似的，对了，姚晨老公曹郁，跟小孙整体轮廓差不多，但是小孙比他结实、也高，就是都圆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胖乎乎的男人照相技术都好，我对小孙照出来的相片还是很期待的。

　　最后两张我就去亲乔琛的脸，小孙说可以，近一点啊，保持几秒，好的，欧了！

　　我简直是心花怒放的，整颗心都明媚得不像话，小孙跑过来把照出来的成果给我看，我拉着乔琛的胳膊也给他看，他看了两张，问小孙，“你怎么给我照得这么难看？”

　　小孙也凑过来看，故意气他，“暖暖这不挺好看么，多嫩啊，乔哥你别怨我，你就长这样，我能给你照出来刘德华的样子么？”

　　我一口笑声喷了出去，乔琛的脸很难看，“你他妈是想当公公么？”

　　其实乔琛不难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可能也是因为太阴沉了，在别人心目中留不下风流倜傥的形象，只能留下很凌厉阴狠的形象，所以渐渐的和好看也就不搭边了，可能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他挺好的，多男人啊。

　　我让小孙把照片传我手机里，我又把乔琛的手机拿出来，找蓝牙，我说你也留下吧，咱俩这张。

　　我指着我亲他脸照的那张，“当手机桌面。”

　　他看了一眼，“不要。”

　　“为什么？”

　　“不好看。”

　　我觉得挺好看的，他好不容易适应了镜头笑得挺自然的，而且还是这么亲密照出来的，这要是摆成手机桌面，我就踏实了，最起码他不在我旁边也能看到我，日久生情嘛。

　　“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不想看见我？”

　　乔琛可能被我问的疯了，他再次喘了口气，“你设置吧，行。”

　　我没想到我跟他认识了两年才发现他是个什么人，对女人，他好像挺受不了哭哭啼啼和柔柔弱弱的，当初李靓不就是天天撒娇么，果然这招挺好用的，男人，尤其特别男人的男人，他们觉得跟女人别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传到手机里发现一共是十三张，这个数字不太吉利，但我如获至宝，想当初我跟他那一年，我真是打死都想不到，我还能有搂着他照相的一天，我觉得上苍对我不薄，至少，SZ这座城市，将是我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地方，也许，我也将在这里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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