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耳边低声呓语,她果然如同孩子那般听话,点头摇头之间任凭美容师发型师安排拨弄修剪。她静静坐在那儿,再也没有说上半句话。众人各自忙活,全当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天真的小闹剧,大小姐撒撒娇闹脾气哭几滴眼泪,雨过天晴就好。
“好了,小姐,您看看是否满意?”首席收起剪刀,美容师上前替她松开围布客袍。
站在镜子前,蔚海蓝瞧见了另一个自己。
中分的刘海没有改变,依旧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她的头发短至肩头,由后颈顺向下巴成一条完美抛物线。前端的发丝轻轻捋过,即可两边发尖触向发尖。若是齐平的发型,那就是可爱的娃娃头,而这比可爱带了些成熟,恰好的不失烂漫青春,衬的她眼睛更为圆亮,竟也是极其适合她。
蔚海蓝仅是“恩”了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悲,金口一开却道,“王秘书,我迟到了。”
王珊委实愣住,立刻送她去上班的公司,悄悄拿余光瞧她,她盯着窗外似是在沉思。王珊却感到稀奇,这样一个连高考第一天缺席都是如此镇定安然的女孩子,竟然会为了剪发而哭泣,实在是不可思议。
沿路的风景从眼前飞驰而过,蔚海蓝的脑海里却盘踞着他方才离去前所说的话语。
他的大手抚着她的脸庞,忽然的亲吻过后,用着低沉沙哑仅是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和他纠缠不清,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的代价是她的头发,那么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蔚海蓝突然想到大一那一年,酒吧事件后的第二个学期。
听说,有个男人被砍了一只手。
思量中车子到了公司附近,她恍惚下车,恍惚走向大楼。
此时已经是早上过十点,员工们进入严谨的工作状态。蔚海蓝来到所在的设计部,整个办公间却是空空如也。她放下东西张望,依稀听见会议室里隐约传来总监亚伦的声音,便朝着那声响走去。
九月下旬,公司开始忙碌于新一季的新品发布。
期间经过近一个月时间的设计统筹规划,预计在十月中下旬向市场推出新品。
亚伦集合了设计部所有员工,召开紧急会议。
其实这样的会议,对于部门里的老人来说早已是习以为常,虽有聆听,可并不大认真,思想不时地开起小差。惟有路嫣拿着笔,仔细地在小本上记录着详细要领。漂亮的女孩子有很多,可是漂亮又兼具勤恳踏实的,这可就不多了。几个男同事瞧见如此,也顿时精神严谨了许多。
忽然,敲门声打断了亚伦的言谈,亚伦有些不悦地喝了一声。
蔚海蓝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全部同事都在,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会议相当重要。
她刚要开口为自己今天的无故迟到道歉,亚伦双手环胸,转身望着她说道,“蔚海蓝小姐,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现在已经超过十点,作为一个员工,我想你应该清楚明白,有事迟到或者缺席就要请假通知的基本原则,难道这还要我教你?”
亚伦句句犀利,神情更是一反常态的肃然。
蔚海蓝自知理亏,真诚地朝他鞠躬道歉,毕恭毕敬说道,“很抱歉,我今天迟到了,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随后她又是面向同事说道,“很抱歉,我的过失影响了各位。”
“还不快去坐好!”
蔚海蓝急忙走向路嫣身边的空位,她一坐下,路嫣就好心递来纸笔。
“谢谢。”蔚海蓝感激接过,路嫣的目光一瞬逗留在她的短发。
半个多小时的会议,直到十一点才宣告结束。
众人纷纷散席,亚伦喊道,“蔚海蓝,跟我来一下。”
被点名的蔚海蓝,随着亚伦来到了办公室。她站在造型奇特的办公桌前,亚伦则是沉.身一坐。
“欲速则不达,我的座右铭。”亚伦凝眸以对,“时刻告诫自己,你是新人,每分每秒都是在学习,不仅要学,你还要享受这个过程。”
蔚海蓝平复了心情,“总监,我知道了。”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还有一点,以后我不希望看见类似今天的失误发生。”亚伦说着,语气骤然一变,活泼起来,“好歹也是我带出道的孩子,可不能给我丢脸。”
“恩。”蔚海蓝终于露出了笑容。
新品发布会的开始筹办,使得整个设计部充满了压迫感,蔚海蓝则随着另一个设计师外出办公,在外边跑了一个下午,下班之前又是赶回公司,两条腿已经酸软到不行。同事们各个埋头工作,样稿更是堆的满桌都是。这样繁忙的场景,蔚海蓝感到格外充实。
随众人一起下班,有人喊道,“哎?这不是那天的那个帅哥吗!”
那辆暗银灰的轿车再次停靠于昨天的位置。
沈逾安坐在车中朝她微笑注目,瞧向她的时候明显是一怔。
蔚海蓝朝大伙儿轻声告别,而后走向他。
正是红绿灯,她站在马路一边,他就在马路另一边。行驶中暂停的车辆挡住视线,随后又慢慢一辆辆从眼前闪了过去,这一刻却像是有一堵又一堵的墙,永远也跨不过的坎儿,无形中阻隔在他们之间。
直到最后一辆车驶过,蔚海蓝穿过马路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蓝,剪头发了?虽然挺好看,可我还是喜欢你长发。”沈逾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的头发上。
蔚海蓝又是冷淡一句,“找我有事么?”
“我来请你吃饭。”
“昨天请过了。”
“饭总归是要天天吃的。”
“不了,今天挺累,我想早点回家休息。”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沈逾安不是察觉不到,他立即下来,绕过车身来到她身边,“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骑车呢,不大方便。”
这确实也是实话。
沈逾安的家在城南,而蔚家在城东,不是一条道的。
“我走了。”蔚海蓝果然就要转身。
“蓝。”沈逾安拉住了她,压抑地叹了口气,“你还是生气了。”
蔚海蓝垂下的视线触着那双干净的运动球鞋,跳跃的颜色,红黑相间,不用想都知道又是某个NBA明星穿过的。她盯着这双球鞋,头顶盘旋起他的声音,似乎省略了很多隐情,他轻描淡写几句话解释,“我没有办法,你不要生气。”
她将头抬起,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不乏无奈,甚至有一丝痛苦。
“说完了?”
“恩。”
“没有要补充的?”
他睁着一双大眼,沉默则让她认为是默认。
“逾安,我说最后一遍,我没有生气。”
“我毕业了。”他又忽然说。
原来他不是放假回来,蔚海蓝明白地“哦”了一声。
“我要是开Party,你会来么。”
“会啊。”她以轻松的口吻,微笑说道,“不过还得看我有没有时间,最近比较忙。”
沈逾安清秀英气的眉宇蹙拢,“这个周末晚上,你一定要来。”
“尽量。”
沈逾安却按住她的肩头,那样坚决的神情,“蓝,你一定要来。”
“我走了。”蔚海蓝回敬给他的是云淡风清,看似不起半点涟漪,却已让沈逾安内心波涛翻滚。一转身,便仿佛两个世界,天涯各一边。高一那年,蔚海蓝对尽量这个词语有了更深的理解,沈逾安说尽量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不一定行。所以,他不喜欢这个回答。
回到家后,蔚海蓝的新发型果然惹来关注,却是吃惊多过于惊艳。
“二姐,你怎么舍得剪呀!”蔚舒画不由得惋惜。
这长发可是她从小留到现在的呢,整整二十一个年头。
“想剪就剪了。”蔚海蓝轻松回道。
夜里闲来十分无聊,她便看书消磨些时间。手指顺着书籍寻去,指尖停留在其中一本,正是母亲丢下的那本古诗词书籍。随手翻到记忆中的那一页,书页中尚且夹存着那张一百万的支票,纸张都已经泛黄陈旧。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她嚷嚷念来,一直念到最后两个字。
那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蓝,请你一定等我。
可是,逾安,谁也不是非要等谁的。
沈逾安所邀请的Party,已经并非是纯粹的毕业庆祝宴会了,除了邀请好友之外,更是邀请了各界知名权威人士。沈云鹏为了给儿子搭桥铺路,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
蔚默盈作为蔚氏执行总经理,也在邀请之列。
自然而然,两姐妹便一同前往。
那幢纯欧式的建筑,碉堡似地矗立,一如记忆里初见那般恢弘,丝毫没有改变。今日的沈家更是富丽堂皇,宾客众多,车子连成一牌,依着指示慢慢前进入场。半停半开间耗了好一会儿时间,这才停至车位。
大厅传出乐师弹奏的美妙琴声,耀眼的宴会灯光衬亮了一方天空。
蔚默盈一条优雅的红色长裙,盘起高髻,突显出艳丽的明媚五官,烈焰红唇,配上黑色闪片手袋,水钻高跟鞋,大气绝伦。她谈笑自如,大方得体,三年的商场历练,让她比从前更加游刃有余。
蔚海蓝与蔚默盈一前一后。
大姐顺利夺人眼球,她也乐于混迹于不起眼的人堆里。
蔚海蓝并没有像蔚默盈那样隆重打扮,只是化了些淡妆,裙子是蔚默盈挑选的水蓝色短裙,裹胸设计。她原是带了件短外套的,却被蔚默盈硬生生取下。蔚默盈一向注重形象仪表,决绝是不能容忍她那样穿戴的。她懒得和她争辩,也就随她了。
“海蓝!”
蔚海蓝扭头瞧见了袁圆,自然也瞧见了护花使者徐明朗。徐明朗朝她打了声招呼,便走向高中时期的伙伴叙旧。袁圆很少穿吊带长裙,显得十分不自在,蔚海蓝轻声安抚,“不要担心,绝对不会掉下来。”
两人就站在角落里聊天。
“你大姐越来越漂亮了。”袁圆望着蔚默盈,惊讶于她的蜕变。
“恩。”蔚海蓝表示认同。
袁圆瞧向远处,忽然狐疑道,“咦?那是不是沈逾安的姐姐?”
大厅那一头有卷发美女与几位夫人小姐聚拢在一起,她侧身而站,秀发抚向一边,妩.媚温柔,左手托着另一只手的胳膊肘,右手轻点左臂,丹蔻嵌着半枚圆润珍珠,不会过于张扬,瞬间就透出不外露的华丽。
“他姐姐叫什么?我给忘记了。”
蔚海蓝道,“沈乔。”
“对,沈乔。”
他们曾经听沈逾安谈起过他的姐姐沈乔,常年居住于国外,逢年过节才会回国。好奇之余,便让他拿出照片来瞧瞧。沈逾安果然拿了出来,照片就放在皮夹子里。那是最近的一张全家福,除了过世的沈母,沈家三人都上了照。姐弟两感情似乎很好,沈逾安的手臂搭着沈乔,她就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沈父也难得露了笑脸,其乐融融的幸福一家三口。
突然,大厅内有了搔动,原来是沈云鹏与宴会主角沈逾安出场了。
沈逾安的头发柔软如海藻,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配了白色衬衣,举手投足间有股高贵气质。他向来都是以休闲居多,这样正式的着装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他朝着众人微笑,两边扬起嘴角,如花一般美貌的男子,那是她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沈乔自然地走向他们,姐弟两一致地跟随着沈云鹏。
瞧着沈逾安在沈父的陪同下向宾客寒暄,他不骄不躁的神情,让人觉得成熟稳重,赞赏有佳。
“海蓝。”袁圆靠了过来,在她耳畔呓语,“今天沈逾安的爸爸和姐姐都在,你说他会不会当众介绍,你是他的女朋友?”
袁圆这话一出,蔚海蓝心里咯噔一下。
凑巧的是,沈逾安摸索在人群中的目光就在这时候寻到了她,他开口喊,“蓝。”
“快过去。”袁圆轻声催促,一副“被我猜中”的表情。
蔚海蓝却是踌躇不前,如果真如袁圆所说,那该怎么办呢。
而入口处却又有搔动,热情敬仰的注目中那人沉稳入席。身高近一米九,肩膀宽阔,深灰色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裤,制作精良的金属皮带扣,同样是白色却压着暗纹的衬衫,依然是熨烫得边线锋利到可以拿来裁纸,西服就被他挽在手腕,他如此随意的架势,浓眉舒展,笑意盈盈,恍若明星。
众人的注意力分散转移,沈逾安却还望着蔚海蓝,固执依旧。
蔚海蓝将心一横,终于迈开脚步。
可她不是朝着沈逾安而去,而是朝着另一个人。
那个刚刚走入大厅的男人。
只瞧见一抹水蓝色飘至眼前,随后大胆地勾住了他的手臂。雷绍衡脚步一停,低头瞥向身旁出现的小女人,她也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黑眸敛着笑意,像在看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雷绍衡温柔问道,“是不是等了很久。”
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小姐是雷绍衡的女伴,无数困惑狐疑的目光投射向她。蔚默盈愕然睁眸,沈逾安神色凝重,四周静的出奇,她细若蚊吟的声音反衬这片寂静显得响亮,“没有,我也是刚到。”
雷绍衡低头亲昵低语,“你该怎么报答我。”
蔚海蓝的脑子里突然跳出四个字,以身相许。那些夸张的电视小说里,每每总是这样的桥段,屡见不鲜。一双大眼睛眨眨,便笑而不语。只是随着身旁之人的步伐,全由他将自己带向别处。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沈逾安面前。
沈逾安柔软的头发掩住他的双眼,眼底透出的光芒格外幽暗。
耳边是他们寒暄的客套话语,蔚海蓝的目光始终回望着沈逾安。她没有躲闪,没有逃避,大方微笑,坦率地面对他,以这样的姿态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仿佛这就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却连自己都觉得笑的好假。
“逾安,还不快来见过雷先生。”沈云鹏笑容满面,眼底有一丝不悦。
沈逾安终于移开视线,他单薄的口吻,甚至还依样画葫芦直接套用沈乔方才的话语,漠漠说道,“雷先生,久仰大名。”
雷绍衡笑笑,“虎父无犬子,沈公子日后一定有所作为。”
蔚海蓝就像是一座装饰用的雕塑,安静地聆听。忽然察觉到两道凌厉注目,余光扫去,瞧见不远处的人群里,蔚默盈站在三两个女人中间正怒目瞪视着她,那眼神可怕得吓人。
“蔚。”他轻拍她的手背呼喊,成功将她拉回。
蔚海蓝微笑,同样是一番客套话语,最后冲着沈逾安道,“祝你前程似锦。”
沈逾安整个人一怔,瞧着她微笑模样,突然就想到当年。只是一句“祝你学业有成”,平静到不带一丝留恋。如今,她又是类似一句,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亲密转身。那背影渐渐远去,他忍不住跨出一步,却被沈乔拦住。
“逾安,不要去。”沈乔轻声说道,沈逾安握紧了拳头。
乘着雷绍衡与人应酬之际,蔚海蓝顺利脱险走回角落呼吸空气。
“海蓝,你和雷律师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袁圆原本还以为是他们之间有些交情的缘故,没有想到这交情原来匪浅。
蔚海蓝笑而不答。
“雷律师这么好这么优秀,而且又这么帅,你会选他,我一点也不意外。你还别说,你们走在一起,我觉得好般配耶。”袁圆中肯发表意见,末了,她略带惋惜地说道,“可是我一直以为,你会和沈逾安成一对儿。”
随后司仪主持宴会,一人又一人上台致辞。
聚光灯下耀眼的沈逾安,成了不可触及的海市蜃楼。
夜空里骤然放起烟花,大朵大朵,慢慢抛向最高处,轰地散成缤纷花束,如流星坠落隐去。大厅内的灯光幽暗,众人纷纷围向阳台眺望美景。袁圆便拉着她的小手,兴冲冲地挤向前方。人太过多了,拥挤的时候,有人踩到她的脚,蔚海蓝登时光了脚。周遭漆黑一片,她也顾不上寻找,只被袁圆拽到了阳台前。
繁华转瞬即逝,最后一朵烟火隐没光芒,众人也随之散开。
“你的鞋呢?”袁圆诧异问道。
蔚海蓝低下头瞧了瞧自己,这还真是有些狼狈。
“啊!在那里!”袁圆找见了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那只高跟鞋,就要上前去捡。
可有人抢先一步,微微弯腰轻巧地拾起。
前方散去的人群也让出一条道来,众星拱月般退至两旁。这一边是雷绍衡,那一边是蔚海蓝。他微笑着朝她走来,而后在她面前半蹲而下,他的大手轻轻抬起她的脚,温柔绅士地替她穿上了鞋。
蔚海蓝一愣,他抬头望向她,低声说着英文。
很荣幸为公主服务。
她的心脏有一瞬停止跳动。
直至宴会结束,蔚海蓝与沈逾安再无半点交集。她在雷绍衡的身边,随着他兜转游走,对着满场宾客微笑。而沈逾安则在其姐沈乔的陪同下,应酬于一拨又一拨人中间。
偶尔的时候,四目相对,也是无言。
她朝他微微点头,随即收回目光。
“雷先生,我们要回去了。”蔚默盈来到他们面前,笑容可掬。
这一晚,雷绍衡对蔚默盈视若无睹,完全冷处理。
蔚默盈倒是有上前说话,却是没聊几句。
如此冷遇,蔚默盈实则已经气疯了,但是她没有表露半分,依旧保持着那份高傲明艳,随宾客相谈甚欢。
“蔚小姐,我送令妹。”雷绍衡沉声说道,挽着蔚海蓝而出。
坐上车的蔚海蓝还依旧可以感觉到蔚默盈的怒气,那目光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烧出两个洞来。车内安静,和往常一样无声无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渐渐浓郁起来,她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想要离的远些。
前方就要到达瑾园,他终于开口,低沉的男声静幽响起,“刚才的账也该结一结。”
蔚海蓝长睫微敛,语气平平,“你想我怎么报答。”
忽然就被他搂入怀里,他出手甚快,总是让她无从反应。那气息逼来,让她有些窒息。雷绍衡低下头贴着她的脸庞,大手抬起她的小脸,晃动的车中,光线忽明忽暗,他带着兴味说道,“不如以身相许。”
前方有车飞速驶来,车灯打着强光,迎面照亮他的俊容。
乌黑的头发刹那被强光照成了白金色,眼前一瞬泛黑,如同拍照后不小心暴光的胶片,所有的卤化银晶体都将变为黑色的金属银,结果得到的底片是全黑,却定格于眼底,久久不散。
她却在那一瞬泛黑的时候,无谓地回了两个字,“可以。”
雷绍衡只笑不语,黑眸泛着幽蓝色光芒,搂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依旧紧紧地扣住她,蔚海蓝觉得肩头隐隐疼痛,他的怒气来得那么突然,她觉得莫名,看来这人又发神经了吧。
等到了瑾园,车子于园门外停下。
蔚海蓝顺势下了车,他却也下了车。
“蔚。”他喊住了她。
蔚海蓝侧身回头,瞧着他慢慢向自己走来。待他走近,不由分说便将身上的西服脱下,继而披在她的肩头。其实并不冷,只是夜风微凉,他却还伸手拢了拢,如此细心的动作,深怕她着凉一样。
“我不冷。”身上的西服满是他的体温他的气息,她轻声说道。
雷绍衡低头凝望她素净的小脸,看似温柔的叮咛,实则是霸道命令,“披着进去。”
蔚海蓝不再抗拒,过大的西服笼罩着她,愈发显得她娇小,她转过身走进园中。
雷绍衡这才坐回车中,直接忽略后边车中的人,招呼也不打一声。
而那辆车中坐着蔚默盈,隔着深褐色车窗,她清楚地瞧见刚才那一幕。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怒气,突然就积聚膨.胀。直到走入别墅,蔚海蓝与下人间的对话让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下一秒轰然爆.发。
“二小姐,这件西服外套要送去干洗吗?”
“恩,随便吧。”
“蔚海蓝!”蔚默盈大喝一声,下人一惊,胆颤地急忙退走。
前厅里刹那间仅剩下她们两人。
“大姐,我回房了。”蔚海蓝轻声一句,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蔚默盈猛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执意要纠缠到底,不肯善罢甘休,“蔚海蓝!你真是厉害!你果然有本事!竟然又攀上了雷绍衡!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面对蔚默盈的冷言冷语,蔚海蓝并没有过多反应,似乎是习惯了,依旧是平静说道,“大姐,时间不早了,明天是周一,一定会很忙,你要去公司,我也要上班,我们早点休息吧。”
蔚默盈的怒斥得不到回应,心中更是有气,她眯起眼眸,颤抖的双手握紧,指甲深深抠进皮肉。
蔚海蓝果然走向过道回蔷薇苑,身后是蔚默盈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那样不甘愿,“蔚海蓝!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你都跟我抢!你给我等着,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绝对不会!”
蔚海蓝却只想睡上一觉,这一次是觉得有些困了。
夜里梦魇不断,一个又一个画面,全是小时候的事儿。
祖父一句蓝儿穿蓝色最是好看,自此以后,蔚默盈所穿的衣服五颜六色,唯独少了那一抹蓝。蔚默盈九岁,蔚海蓝六岁,原本学芭蕾舞的蔚默盈,硬是改为古典舞,只因为祖父怕她孤单,便让蔚默盈陪同。再来是三姐妹一起学乐器,蔚默盈对琵琶爱不释手,祖父却让她学古筝,她主动开口学古筝,蔚默盈反又是不允。最后,她们三人依着祖父各自学了琵琶、古筝、扬琴,合奏的曲乐虽是悠扬,琵琶总比古筝快上半拍。
一觉到清晨,那串风铃叮咚摇晃,让她误以为还在梦中。
蔚海蓝一直认为,时间能够遗忘很多东西。
比如忘记一些事情,又或者忘记一个人。
每天忙着工作,忙着新品发布,头晕眼花,可也充满了干劲。瞧着新品完成已到后期,设计部全体员工越来越兴奋,也越来越暴躁。没完没了的加班,是个人总会吃不消发脾气,于是大呼小叫不断,燃起熊熊火药味。
这不,路嫣搞错了设计样衣的颜色,前辈是个大姐,埋怨地喝了几声,她红了眼眶,啮着唇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啦,路嫣也不是有心的。”
“路嫣,没事儿,改了就好。”
“恩。”
而那边,蔚海蓝一个不小心拿错了样单,同样惹来前辈呵斥,“怎么搞的?不是说了要S号的单子吗?”
“抱歉,我马上再去拿。”蔚海蓝不替自己辩解,收回递去的样单,立刻又要奔走。
“蔚海蓝,我去拿吧,你骑车跑来跑去多不方便。”男同事好心说道。
“没关系的,骑车可以锻炼身体。”她微微一笑,精神劲儿十足。
男同事摸了摸脑袋,无奈叹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蔚海蓝的自立与路嫣的柔弱渐渐形成强烈对比。这个世界上有一条不成文的定论,美女落落泪,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要化成绕纸柔。无疑,蔚海蓝的处事法则里显然是没有这一条。
忙到快要虚脱的午间,吃饭也像是打仗,男同事们狼吞虎咽,女士们则温雅许多。
路嫣漂亮白.嫩的小脸苍白,显然是体力不佳。
表态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更是建议让她下午直接请假休息,若是病倒了可就不好了。
路嫣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事,我可以的。”
“蔚海蓝,别忙了,先来吃饭。”有人注意到位置上埋头苦干的身影,捧着饭碗含糊不清地喊道。
“马上就来。”
终于处理完手上的琐碎,蔚海蓝这才去吃饭。
早已经冷却的米饭,她扒了两口,觉得太干难以下咽。随意地往碗里倒了些热水,和着饭一起慢慢吃。
同事们正在看电视,午休的一个小时,能够看会儿电视可以说是一天里唯一的空闲娱乐了。
正在播放法律热点聚焦,讲述一起民事纠纷的案子。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发表几句言论。
蔚海蓝独自坐在一边吞咽着米饭,本来她并没有在意电视里的节目,可却因为听到那个名字,咀嚼的动作忽然一停,终究是抬头望了一眼,屏幕里雷绍衡正在接受采访。她又低下头来,自顾自吃饭,而他低沉严谨的男声一反温煦,让她甚至以为不是他的。
“雷绍衡这个男人真是不简单,他竟然为了一个普通老百姓和官.二代打官司!”
“哼,你以为人人都腐.败?他是谁啊,他是雷绍衡!”
“我觉着他长得挺有味道。”
“得了,你都是一孩子的妈了!”
“孩子的妈又怎么了?人家雷绍衡就是我精神偶像!”
众人嘻嘻哈哈笑开,夹杂着电视里记者的声音,“雷律师,问一个私人问题,您在法院开庭当天迟到了,是否其中有什么隐.情?”
“哦,隐.情就是那天车子出了点小状况,所以晚了,记得别说出去。”他如此幽默回答。
蔚海蓝转念一算日子,那一天正巧是她被剪发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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