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月中旬,午后的阳光忽然变的炙热。
前台的小姐,扬起完美微笑,映入林岚眼中,只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浮躁起来,她以职业化的口吻回复她,“小姐,真的很抱歉,没有预约的话,我们不能帮您通传。您还是先预约,改天再来吧。”
她正在交涉中,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是景理事在香港的朋友,我姓林,只要你们说一声,他就会知道的。”
前台小姐一脸为难。
正在这个尴尬时候,脑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什么事?”
林岚狐疑地扭头,对上了一个皮肤白皙纤瘦的男人,衣着光鲜,他的笑容有种安然的明媚感,他开口问道,“你是景理事的朋友?”
其实就连林岚也不能肯定,他们之间到底算不算朋友,可她还是点了头。
男人继而望向前台,冲着客服人员吩咐一声,“替这位林小姐通传一下。”
林岚当下感激的道谢,男人又是微微一笑,礼貌温和地走入电梯,消失不见了踪影。
而前台这边,经过联系后果然顺利而上。
办公室里的他坐在大班椅上批阅着文件,并没有抬头,待她走近一些,才收了笔合上文件,不疾不徐地望向她。一双黑色眼眸,冷的像冰,优雅孤傲如他,还是那时所认识的他。一年不见,他却还鲜活地活在她的记忆里,此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一时忘记说话。
“坐。”
他低沉的声音醇厚,如同那一晚他手中晃动的琥珀色美酒。
林岚拘谨地站直,轻声喊道,“风先生。”
林岚来到他面前坐下,他也不询问,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反是她先慌张起来。
早早就想好见面的说辞,她便脱口而出,“我是来还你手帕的。”
风景辛凝望着她,他的思绪也有一瞬的恍惚。只见她打开包,小心地拿出那块手帕,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他想到那年的偶遇。
这个女孩子,在马路中间那样茫然无助。下车替她解决了麻烦,她反是大哭起来。那时她的头发还没那么长,到肩膀左右,他只是想起了母亲,剪短头发的她,抱着他哭的时候,也会委屈皱眉,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
林岚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他这才伸手接过。
手帕有着丝滑的触觉,洗的很干净,保存的很好。
风景辛低头望去。
那一角的蓝色图案更加模糊,手指触过那几个英文字母,忽然觉得有些遥远。
“嗡嗡——”
按下接听键,秘书的声音打破寂静,回响而起,“景理事,方院长已经到了。”
林岚知道他是有事要忙,于是也不再打扰,急忙说道,“那我先走了。”
“号码。”他却说。
林岚着实怔了下,又听见他说,“联系方式,留一个。”
那张便条纸随即放到他面前,他则是递了张名片。
耳边是关门声,他瞥过那墨黑的字迹,视线停留在这方手帕上。
四月下旬,风景辛被告一案,最终以宣告犯罪证据不足而结案。
而风琳一口担下所有罪刑,被判死刑。
判刑那日,除了家属之外没有外人在场。
风家人等望着风琳出现,她由警察带着走入法庭。她站在法庭中央,接受法律的惩罚。她的神情很平静,一一望过众人,听到死刑的宣判,她没有半点惊慌,似乎是得到了心灵上的解脱。而风国华接受不了打击,离开法庭就昏倒了。
“妈!”风淮名喊她。
风琳回头望向他,满是不舍。
风琳又是望向了风景辛,她的眼神包含了太多的千言万语,哽咽着想说什么,却无从诉说。她被警员带着离开,沉重的手铐脚铐,她即将面对的是人生最终的末日。
她只说了一句,“要好好的。”
听讯席而坐的高岩,一动不动,他仿佛被石化了,所以僵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姿势。他低着头,头发微掩了脸庞,所以瞧不见他的表情。他们甚至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她站在前方等待判刑,他坐在后边的席位,就连目光都没有交汇。
风琳终被带走。
就在走出大门的刹那,她忍不住回头。
高岩亦是回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慌乱的人影里穿透,终于瞧向了对方。
匆匆一瞥,转瞬即逝。
那些爱过挣扎过悲痛过的人,那些快要烟消云散的事,那些也许闭上眼睛就不会再看见的明天,通过这一扇门,走向各自的结束。没有人看见,那个坐在听讯席的男人,他的眼中,有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印湿了衣袖。
风琳的死刑执行期在三个月之后。
她没有对判决不服提出上诉。
她依旧不肯见任何人。
近期都只是通过警狱长那边,打探到她的情况。
一切都很正常,她过着正常的监*狱生活。
判刑当日的晚餐时间,女囚犯们在一起吃饭。
风琳是被单独安排了狱室,所以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用餐的同桌,有个女人,她正算着日子,还剩下几天,她就能够出狱了。外边有她的儿子,还有她的丈夫。风琳默默吃着饭,瞧着女人高兴的说话。
“哎?那谁怎么今天没来?”
“你不知道?”
“怎么了?”
“她今天被处决了。”
原是小声的议论,气氛骤然沉闷,只听见那人说,“处决的时候要张开嘴,不然会把你的两只眼睛冲出来的。”
一个不小心,手抖了下,那只碗就砸在地上碎了。
风琳忙蹲下去捡,谁也没有在意她,她捡着碎片,悄悄地臧了一小块儿。
寂静的夜里空无一人,万籁俱静。
风琳是上边特别交待的,所以洗澡的时候可以享用单独的洗浴室。
女狱警在外边看守,不时地和她说话。
说着说着,风琳的声音忽然轻了。
女狱警喊了几声,里边没有再回话。
女狱警似是意识到不妙,拿出钥匙开门。
但是门一打开,里边的景象却让她惊住。
风琳衣着完好地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正在放满,水蒸气遮迷了视线。血液的甜腥味就格外稠腻,翻滚在喉咙口,好像随时都要吐出来。女狱警走近一瞧,立刻冲对讲机吼,“3028,犯人风琳自杀,要求医疗救援……”
风琳下了很重的手。
风家人都懂得医学知识,所以她知道哪里是致命点。
颈部大动脉,她狠狠地拿着碗的碎片割了下去。
没有一点犹豫。
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来不及送去医院,就在监狱里,风琳结束了自己四十九年的人生。
风家人办理了相关手续,这才领回风琳下葬。
葬礼很简单,风国华仿佛老了十岁,风淮名无声流泪。
高岩在风琳判刑后失踪了好多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风景辛在一家地下旅馆,找到宿醉不醒的高岩。
狭小的房间,没有半缕阳光,空气里都是酒精味,地上更是摆满了酒瓶,根本就过不去。高岩软趴趴地躺倒在地上,下巴都是胡渣,邋遢的样子,完全颠覆先前的英明形象。他也没有睡着,可是眼睛就这么半睁半闭。
风景辛来到高岩的面前,他沉声说,“姑姑一个人睡在那里,太孤单了,你去陪她罢。”
“她怕黑。”许久,他低低地说道。
两行清泪从高岩的眼中流淌而下,他那么一个男人,难掩悲戚地抽噎起来。
他的哭声起先是压抑的,而后像是失了最宝贵的,悲怆地大哭。
那处山坡地处春城偏远的别城,风水很好,背山靠水。
风琳曾经说:高岩,等我走了以后,我就葬这儿。
高岩当时点点头回道:我也葬这里。
风琳问:我要是比你先走呢。
他当时说:那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了。
后来,那块山坡多了个守墓人。
他一生都没有再离开。
蔚海蓝接到风景辛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影楼写请帖。随后影楼这边就会将请帖逐一寄出。一张一张,每一个邀请的名字,都是她亲笔写下,他只会甩甩手,说是全都交给她,还恬着脸夸她写字漂亮。
他一个电话打来,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蔚海蓝想了下,便应允他的邀约。
而后便又告知了雷绍衡。
他却在听完她的话语,口气不佳地冲着她吼道,“不是说好了看电影么?得,吃完了再去看电影!怎么着也得陪着你去!好歹他也是你哥!对了,我还得送他请帖!千万记得带上他那张!我一定得亲自送他!”
蔚海蓝有些无奈。
这男人还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风景辛定的馆子,那是上档次够体面的。
雅致的中厢,一共就三个人,倒也显得空洞。
他早早就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
可是包厢里有了烟味,再瞧瞧桌上的烟缸,烟蒂有了三、四支。
蔚海蓝是和雷绍衡一起来的。
雷绍衡接了电话后,就迅速地处理手中的公事,忙赶到影楼接了她,这才赶来馆子。
风景辛瞧见他,也没有惊讶,表情淡淡的,似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幕。他没起身,只是稀松平常地开口,“来了。”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两英俊无敌的男人面对面坐着,只笑不语,一张仿古的四脚圆桌,塄是谁也没有主动打招呼,一反先前的针锋相对,也不知道是在抬什么杠。反是蔚海蓝挺安然自在的,问服务生要了菜单,自个儿瞧着菜谱就给点了几道菜。
雷绍衡却有些不乐意了,想着先前他带她上馆子去吃饭,也不见她这么殷勤,敢情到了这儿,她就化被动为主动了。正堵着噎着呢,蔚海蓝已经点好了菜,替两人倒茶。她的姿势婀娜端庄,提着小茶壶,一杯水倒上九分满,正正好好。
他正琢磨着,她这第一杯该是给谁。
雷绍衡快将眼珠子瞪出来,只见她将茶端向了风景辛。
茶香怡人,风景辛笑得极淡。
蔚海蓝喊道,“哥,喝茶。”
风景辛就有了一瞬的恍恍惚惚,她这声“哥”喊的亲昵自然,柔柔糯糯的声音还真是挺好听。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就见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儿。他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左手的无名指,一致的戴着戒指。
那种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对戒。
钻石的华丽光芒,让他的眼神变得黯淡。
蔚海蓝又倒了一杯,这第二杯才端到雷绍衡面前。
雷绍衡也觉着自己有点小肚鸡肠,可偏又控制不住。
见他一口气将茶水给喝光,蔚海蓝又给他倒一杯,她仅是轻声这么一句,“渴了么?”
她那么温柔的样子,雷绍衡憋屈的气消了大半,也就温温地点了个头。
“请帖呢?不是说要亲自给吗?”雷绍衡突然说道。
近日来的相处,蔚海蓝总算是摸着了些他的脾性,简单点就是死鸭子嘴硬。她也真就依着他,从包里边取出那份请帖,递向风景辛,她微笑着说道,“哥,这是结婚请帖,请你一定来。”
风景辛怔了一瞬,漠漠接过请帖。
大红色的中式结婚请帖,映有红玫瑰的图案。
新娘是她,新郎是他。
他们就要举办婚礼。
他早已经知道他们结婚了。
可此刻竟还有些惆怅。
风景辛收起请帖,就往西服的内袋里一放,并没有翻开来瞧。他扬手召来服务生,要了瓶酒。那种小瓶,酒却是极烈。开了酒,透明的小杯,喝这样的烈*性白酒。两男人又像是各自较劲,一杯接着一杯喝,一来一去不停不休。
话倒是没说上两句,酒就喝了一瓶。
两人没倒,醉意也是全无。
末了,风景辛撂下话,“你别使坏,我一准不放过你。我就把她带走。”
“可惜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雷绍衡接下他的酒,仰头就喝。
“上酒。”风景辛又喊。
蔚海蓝坐在一边,自顾自吃着饭,也没有管他们。等他们喝了一瓶,她终于开口了。刚上前的服务生被唤住,只让别再上酒,添两碗饭,一人一碗,俨然是家长叮咛两小朋友,“好了,喝几杯就差不多了。哥,你一个人开车来的吧,一会儿回去还得小心。”
“别喝了。”蔚海蓝又是扭头,凑向雷绍衡时却是简略许多。
雷绍衡冷不丁道,“等结婚那天再喝个够。”
这话儿不可谓不毒,风景辛只觉喉咙口这么烧了起来。
饭后两碗醒酒汤,一人一碗给喝了,瞧瞧时间,差不多了,三人齐身离席。
出了馆子,迎面一阵清爽的凉风袭来。
两男人都去取了车折回。
“蓝。”风景辛喊她。
蔚海蓝朝雷绍衡比了个手势,径自走向风景辛那儿。
雷绍衡坐在车里边,就瞧见她站在他的车外,低下头和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其实离得并不远,怪只怪这边是马路,又是馆子斜门口,所以特别闹腾。他两只耳朵竖直了,也没听清,就看见她在笑,冲着别的男人在微笑。
好不容易她坐回到他身边,前面的车就开走了。
雷绍衡握着方向盘,也不急着踩油门,“去哪儿啊?”
“不是要去看电影么?西南电影院。”
“怎么走啊?”
“你不认识路?还用我给指路?”蔚海蓝哪里会不知道他是在闹什么别扭,可她就是不点破,正儿八经地说道,“你先前面开,过两个红绿灯,再往左边转,隧道一过,我再给你接着指。”
雷绍衡眉头都皱起来了,瞪了她一眼,才没好气地说道,“你刚和他说什么了?当然,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雷绍衡。”蔚海蓝喊他的全名,“把头转过来望着我。”
雷绍衡磨了两下,才回头望她。
“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你不乐意我和他接触,更不乐意我和他来往。可他是我哥,他是我的亲人。我也不要你像我待他那样,但是你得对我放心。我这个人认死扣,你给我系了扣,一天不解开,我就死这扣子里了。前些日子,我在选相框选请帖的样式,王秘书就对我说,一辈子,恐怕就这么一次。”
“你知道什么叫一辈子么?”她问道。
雷绍衡望着她,他注意到她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从现在到我死,少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都不算。”
“听懂了?”她像是在教小学生一般。
“哼。”他别过脸去,猛地踩下油门,那架势还有些忿忿不平,实则心里只叫舒坦。
电影是蔚海蓝选的,时下正在热烈放映的喜剧大片。
座位却是雷绍衡选的,两人就坐在最后一排。
当红的影星,俊男靓女很是养眼。
他替她捧着一盒爆米花,她就不时地丢一朵进嘴里。
他说,“这女的怎么这么凶悍。”
她挑眉,“我要向她看齐。”
她听见柳月娥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了,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就是这样了。
她想起那日探视风琳。
风琳对她所说的那句话,恐怕会让她永生难忘。
风琳说:有时候女人要傻一点,假装不知道。
荧幕里的柳月娥正说着那任性的话语,陈季常的眉头也挤成了两条毛毛虫。
“想造反?”他的声音温怒,她只觉得肩头一紧,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最后一排了。
而他已知道的,却不让她说出口的。
索性,就这样装作不知道吧。
假装他不知道。
其实就是这样子了。
五月的天气最是反常,先前来时还是安宁的静夜,等到回去时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才不过是一部电影的光景。
身后有人抱怨,“哎呀,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下雨了?”
“那我们就等等吧。”
“这店里不就有卖伞的吗?”
绝大多数的人都去买伞了,也有不买伞,直接冲进雨中,奔到路边打车的,更有去取了车回来接人的。雷绍衡也去买了把伞,而后递给蔚海蓝。蔚海蓝只以为是要一起去停车场,所以撑着伞和他一起跨入朦胧的雨中。
雷绍衡却并没有去取车,当她要往停车场方向而去的时候,他故意拉过她,往另一边走。
蔚海蓝狐疑地望向他,他却问道,“一起走走。”
她突然就想到那个下雨天。
她问他要不要一起走走。
他说:不了。
“我如果说不走呢?”她却唱起了反调,显然是对之前的被拒事件记恨。
雷绍衡眉宇一挑,强势地抓住她的手,一并握住伞柄带着她走。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小雨清爽,带着一丝凉意。雨丝布在路灯之下,犹如冰凌,清晰可见,清透耀人。而在那路灯下,不时有相拥着挤在同一个伞下的年轻恋人嬉笑着走过,浪漫而舒缓,悠远而绵长。
两人就着一把伞,亦是默默地走着。
前方是一对拥吻的难舍难分的年轻情侣,他们丝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忘情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蔚海蓝瞧他眼也不眨的看着那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过是对小情侣,他干嘛一副不太爽的表情?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雷绍衡又盯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
人在灯火通明处拥抱接吻,可他们只能躲在黑暗的电影院里边过个瘾。
果然是老了,所以没有这样的精力了吗?
雷绍衡这样一说,很明显想听的答案是否定的。可等了半天,蔚海蓝却只仰着头认真的瞅着他的脸,仿佛真打算从他脸上找出“苍老”的痕迹来,他的脸渐渐地有些挂不住了。
“瞧了半天,瞧出什么了啊?”雷绍衡瞪着她问道。
蔚海蓝却轻笑出声,煞有介事地说道,“经过我的观察研究,雷先生这张脸,起码还能经历四五十年风雨的摧残才能算得上老,所以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开始担心老不老这个问题。”
这丫头不是存心促狭是什么?雷绍衡装出一脸的凶神恶煞来,大手扣着她的肩头,恶霸十足的模样,“哼,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在这里亲热,证明我还没有那么老。”
兜了个大圈子,原来最终目的是这个。
蔚海蓝朝他吐吐舌头,显然不打算和他玩儿,“谁理你。”
“站住!”他大吼,那吼声太过威慑,所以吓了那一对拥吻的小情侣一跳。
蔚海蓝抱歉地朝那两人笑笑,只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低头就赶紧要走。
“呀!”他却抓着她的手臂,一下将她拉近怀里。
她的手松了劲,那把伞就掉在了地上,雨水漫天降下,打湿她的头发。她眯起眼睛,腰间忽而感觉一紧,他拥住了她。她来不及思索,他的身体已经紧贴向她。下颚被轻轻抬起,他将她吻了个严严实实。
若说方才影院里的吻,是甜蜜的温存,那么现在就是狂*野的占有。
他们不曾这么在别人面前激吻,她也不喜这样的缠绵表现,最多就是啄吻唇瓣,她都会害羞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可蔚海蓝哪里敌得过他,左躲右闪地挣扎着,力道渐渐就不足,唇被硬生生地撬开,他的舌头一下子溜了进来,勾着她的纠缠,蛮横的气息,反复地吞咽,舌头在她的口腔里翻搅,诱惑一样的颤抖,在他晶亮的眸子里,她的力气都被抽干。
直到有口哨声响起,那一对情侣走过他们身边。
蔚海蓝这下是连耳根子都红了,他一记深吻终是让她软而无力地倒向他的胸膛。
“呼!”她轻轻地喘着。
他的胸膛也起伏得厉害,她的脸庞贴向他,听见他蓬勃的心跳。
他环过她,任朦胧的小雨下在身上,“哎?说真的,等我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她握起拳头打了他一下,怎么总是没个正经。
“当然会,你都又老又丑了,我当然嫌弃你。”蔚海蓝负气说道,眉眼却是弯弯的笑着。
雷绍衡低下头来,紧紧盯着她含笑的水盈盈的大眼睛,大手从她的背往下滑到她腰间,手臂一紧,便将她拢进了怀里,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要是真老了,想亲你的时候,你就得乖乖过来给我亲。别给我使坏,也别给我贫,不然我就虐*待你,不给你吃不给你喝,每天就白饭对着豆腐,谁让你嫌弃我了。”
双手轻轻环在他腰上,蔚海蓝嚷嚷道,“太坏了太坏了,不嫁给你了。”
他先是将脸一板,又是狡诈笑道,“嘿,晚了,上了贼船,想下去就难了。”
“……喵。”一声尖细的猫咪叫声从前方传来,似是在抗议反对。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前边不远的垃圾桶底边窝了一团小身影。
下着雨,灯光也不是太好,可也能瞧个清楚。
“咦?”蔚海蓝惊喜的叫了声,“怎么有只猫啊。”
雷绍衡从地上将伞捡起,陪着她走了过去。
小小的猫咪全身湿淋淋的,脏兮兮的发着抖,短短的毛都粘在一起,低声“咪呜”叫着,瘦骨嶙峋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蔚海蓝弯下腰来瞧它。
它竟然也不跑,哆哆嗦嗦的看着她。
“好可怜,好像饿了好久的样子。”蔚海蓝试探着伸手去摸它。
那小猫又用发抖的声音叫了声,却还是没有跑。
蔚海蓝对这只小猫咪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又摸了摸它的脑袋,仰着头对表情有些不满的雷绍衡说道,“它很可爱对不对?”
雷绍衡因为一只猫咪儿剥夺了佳人在抱的美妙感觉,对这破坏他好气氛的罪魁祸首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他蹲下身来,将伞倾斜着罩着她,恶毒的话语犀利指着缺点,“脑袋太小,耳朵太尖,眼睛太大,分明就一畸*形,哪里可爱了?”
“小小的,呆呆的,没有地方去。”她的目光发直,自言自语说道。
“怎么?你打算养它?”他看出她眼里的喜欢,可是这种流浪猫,脏且不说,万一有跳蚤有毛病什么的就不好了,“你要是喜欢猫咪,我有认识的人专门开宠物店的,让他送一只品种好的,漂亮聪明的过来就行了。”
蔚海蓝摇摇头,“我不养动物。”
“不是觉得它可爱?”他着实不懂了。
她傻傻盯着小猫的模样很像小孩子,流露出几分渴望,那眸光里的光芒,会让人瞧着不忍心,是那么的清澈,她轻声说道,“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狗,后来那只狗死了,我就再也不养了。如果早知道它会离开我,那我宁愿不要它。”
咪呜叫着的小猫咪,它耷拉着脑袋,抖得更厉害了。那么脆弱的小猫儿,如此的可怜模样,在冷风里瑟瑟着。
雷绍衡突然就记起多年以前。
那也是一个下雨的晚上。
当时,她也不过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他所坐的车子在青石板巷子里行驶,她撑着伞慢慢前行,朝马路旁挪近躲避。
那个时候,他和她在那条巷子里擦身而过。
她没有注意到他。
他却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就在雨夜里,那么亭亭玉立的一抹身影,怎能不看见。雨水下的那么绵延,她的步伐却是那么不缓不慢。
前方就是沈家的宅子了。
车子快要驶过转角。
他却突然看见她停下了步伐。
于是,他也让何易停车,透过前车镜,远远的,模糊的,她半蹲而下。长发掩了她的脸庞,所以瞧不清她。她手中的雨伞撑向了前方,他凝眸,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只被丢弃的可怜的流浪小狗。
她这么蹲着,瞧了好半晌时间。
他以为她会抱走那只小狗。
可她偏偏没有。
她只是站起身来,她将那把伞留下,撑在地上,替小狗挡去了一片风雨。
她毅然地离开。
头也不回的决然。
雷绍衡当时想: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傲。
他不曾想过,原来,原来她只是怕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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